199 臨盆

盛朝雖然對貴族子的行爲規範要求沒有那樣嚴苛，可一位貴族小姐給人做開膛剖腹的手，這還是有些駭人聽聞的。

若是此事傳了出去，對悅兒來說，一定不是一樁好事。

再說，白王妃這胎非同小可，不論是皇帝，還是鎮南侯府都十分重視，若是一個不妥，一三命了，必然要惹上無妄之災。

在宜寧郡主看來，這“一個不妥”的可能還是極高的。

自覺悅兒之前不過是瞎貓撞到了死耗子，能給崔翎接生只是運氣好，可不敢有那樣的自信覺得悅兒可以給白王妃接生。

所以，嚴地保護自家兒，這件事刻不容緩。

崔翎也和宜寧郡主一樣喜歡疼悅兒，孰輕孰重，也是明白的。

沉沉點了點頭，“大嫂您放心，我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早在王老太醫提醒和五郎這件事時，關於那些說辭，就已經套好了，所以心裡很清楚，等會兒若是見了白王妃，應該怎樣應答。

可還是忐忑的。

五郎最近這些日子一直都尋找王老太醫的師弟尹力。

仗著京畿衛副指揮使的便利，他找人還是有一把刷子的，但對這個尹力，卻始終有些束手無策。

那人好似會打地的地鼠，分明已經找到了蛛馬跡，確認他就住在這裡?，可等五郎親自趕過去時，總已經人去樓空。

有好幾回。桌上的茶水都還是熱的。可尹力其人卻已經不知道跑去了哪裡。

醫高明的唐太醫。雖然可以做剖腹取子的手，但並沒有百分百的把握。

而有著百分百把握的王老太醫，卻因爲上回遭了姜皇后的暗算，而癱瘓在牀，不能手。

至於悅兒，倒是有著驚天地的才能，可袁家的人是絕對不可能將推到前面的。

雖然白王妃腹中這一胎很重要，可再重要。也比不上悅兒。

袁家的人，是不會讓自己珍而重之的兒，承任何一點可能的風險的。

如此，白王妃若是想要安然無恙地生下腹中一對孩兒，那麼唯獨找到尹力，纔有完全的把握和活命的可能。

然而尹力卻像一條泥鰍那樣，不溜秋的……

崔翎一路上皺著眉頭沉思，很快就到了帝宮。

曾經有過宮的經驗，雖然觀不大好，可對那些程序卻還是悉的。所以很淡定地經過重重關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到了東宮。

東宮，如今已經不再東宮了，現在改了景宮。

從這裡的擺設可以看出來，這座宮殿昔日的繁華，以及如今的地位——皇帝對白王妃腹中的孩子十分重視。

可躺在牀榻上的白王妃卻還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崔翎初次見白王妃時，尚還未出閣，是個開朗活潑青春麗的，雖然舉止從容優雅，說話溫文爾雅，可眉眼間卻還著天真和飛揚。

但不過只隔了一年半多，白王妃上的氣韻全部都變了，好像換了一個人。

崔翎很理解白王妃現在的境，看似金碧輝煌的景宮，對白王妃來說，不過只一個巨大而麗的囚籠。

腹中的孩子，既是的保符，亦是後半生不幸的開端。

假若白王妃沒有如願誕下兩個孩子，那自然不必說。

可若是平安生下了兩個孩子，其中的男孩兒一落地，就自然會送到太后娘娘的手上，甚至都有可能連一眼都沒有看到，就失去了對這孩子的養權。

連想一想反抗都不行。

而其中的孩兒，也得看看太后娘娘的心。

若是太后覺得反正養一個也是養，養兩個也是，也極有可能將兩個孩子都要過去的。

到時候，宮外那座空的王府，對來說毫無意義。

生離倒也罷了，總也可以想法子找機會宮探視。

白王妃害怕的是，自己的兒子將來那等尷尬的地位，恐怕會給他和鎮南侯府帶來殺機。

先太子之子，盛朝除了皇帝之外，唯一的男嗣，多麼好的謀反藉口。

自從皇帝登基之後，雖然很快地就掌握了朝政，可有些人不過只是表面上的臣服，譬如的父親鎮南侯。

假若生了兒子，若有人生出不一樣的心思，鼓鎮南侯造反，這也是有可能的。

但皇帝此人，深不可測，如今又和當初的境況不同，要謀逆也並不是那樣容易的事。

假若輕舉妄，極有可能會將所有人都帶深淵，萬劫不復。

就算鎮南侯保持理智，沒有被鼓造反。

那麼將來，等到皇后或者四妃誕育了皇子，那麼這孩子的地位仍然十分尷尬。

就像是第二個九王。

可他生不逢時，不會再遇到一個病膏肓不事朝政的先皇，也不會遇到那樣特殊的朝局，在太后眼皮子底下養著，也絕不可能爲出類拔萃的帝王。

需要他的時候，他是個備胎。

一旦不需要他時，也許就有命之憂了……

崔翎這樣想著，便有些瞭解白王妃的心了，真是進退兩難。

既想要活著，又害怕活著，這是多麼煎熬的心啊！

白王妃未等崔翎行禮，便扶著肚皮坐起，勉強撐著說了一句，“袁五嫂，你來了。”

躺在榻上時覺得還好，可一旦坐起來，才發現瘦了許多，兩個袖子都空空的。

崔翎便覺得心酸，白氏是孕婦呢，快要臨盆的婦人瘦這樣，可見平日裡憂思該有多麼多。

衝著白容華微微一笑。“嗯。我來了。”

白容華微微一愣。隨即笑了起來，“真好，我還以爲你不會來的。”

黯淡的眼神終於有了一，“其實我只是有些害怕，過幾日就要臨盆了，可人人都說我這一胎有些困難。”

微微垂頭，再擡起來時目中帶著和期盼，“袁五嫂。聽說你當初也懷了雙胎，也有人說你難產，到底……到底難產是個什麼樣的覺？”

崔翎很喜歡白容華坦白的子，因爲有幾分同病相憐，倒也起了幾分憐憫之心。

只是難產的覺，這該如何回答呢？

當時唯一的覺，就是痛，痛得天崩地裂，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可這顯然不能告訴白王妃。否則會平添的張。

想了想，崔翎還是說道。“我後來就暈過去啦，也說不上什麼覺，等到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聽到了孩兒們的哭聲。”

忙補充道，“許是用了麻沸散的緣故。”

白王妃好奇地問道，“麻沸散？”

崔翎解釋，“就是一種湯藥，喝了之後可以讓人短暫地睡過去，沒有知覺，這樣割開肚皮的時候纔不會覺疼。”

這其實也就是安白王妃的話語罷了。

事實上，這年月的麻沸散效力並不是很好，雖能讓人短暫昏睡，可崔翎覺得，當初應該是疼暈的，而不是被麻暈的。

因爲還很清楚地記得，當刀子割破自己的肚皮時，是有覺的，疼，一點點地滲，令渾都打，只是再沒有力氣發出聲音罷了。

白王妃目微，低聲說道，“據說到時候是唐太醫給我做手。可唐太醫卻又說，自己能力有限，恐怕還是有些風險的……”

眼眸微垂，半晌擡起頭來，語氣堅定地說道，“袁五嫂，你對我至誠，我便也不賣關子和你說話了，其實我請你過來，是有事相求的。”

崔翎當然知道白王妃接下來會說什麼。

四嫂蘇子畫和白王妃算是師徒，自從太子之事後，四嫂雖然也很擁護新帝，可私底下難免也要替白王妃難過一番。

原本是太子正妃，將來要母儀天下的貴人，不過只是轉瞬，卻了盛朝地位最尷尬的子，以後的人生，不論是誕下子嗣或者沒有，都將一片灰暗。

一手栽培的孩兒，最是溫端方良善的秉，落到這副景，蘇子畫其實有些心疼。

崔翎和四嫂關係好，對白王妃也十分欣賞喜歡，假若能夠，也很想要幫白王妃一把的，就算只是出於一個母親的份，也很希白王妃母子平安。

但，有些事沒有那樣簡單，在面對更爲珍視的東西時，也只能選擇割捨。

想了想，垂著眼眸問道，“王妃想要說什麼？”

白王妃的眼神裡充滿了希，“我聽說過當初袁五嫂難產時的事，雖然坊間都流傳是袁五哥急之下剖腹取子的，可我曉得，這件事並不容易做到，一定還有高人！”

瘦骨嶙峋的手抓住了崔翎的手臂，“我想要知道那位高人是誰！”

即使再難過的未來，也總比沒有未來要好。

再死亡面前，生存，哪怕只是艱難地生存，也更有力。

白王妃希自己的孩子可以活下來，無論男孩還是孩，都希他們活下來。

只有活下來，纔有希不是嗎？

若能找到那個當初替崔翎做破腹產子手的人，就能夠保證和兒平安地活下去，將來的事，大可將來再說，?沒有眼下，才哪裡會有將來可言。

想要活下去！

崔翎正自爲難，剛想要用與五郎套好的說辭應付過去，卻不料白王妃抓著自己的手越發地了。

忙問道，“王妃，你怎麼了？”

白王妃蒼白的臉上不滿汗珠，抖地說道，“袁五嫂，我……我好像是要生了！”

急切而又虛弱，帶著瀕死的絕和不甘，“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