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法事

安寧伯夫人最喜歡做的事，便是一大早就請了一大羣孫兒繞在膝下。

儘管這幾年年長些的孫個個都嫁了，但因爲伯府人口繁多，大的出閣了自然有小的補上。

所以這些年，的院子裡竟然從來都沒有空過，一直都熱熱鬧鬧的。

安寧伯夫人喜歡看著孫兒們打扮得漂漂亮亮，也不止們暗自較勁，反正，素來的表現就是誰出就寵誰多一些，不論嫡出還是庶出，也不論是哪房的孩子，只要那孩子卯足了勁表現，總會多看顧一些。

看著這些年華正好的孫們爭相鬥妍，像三月的春風裡或含苞待放或瑩然盛開的花朵，就覺得歡喜。

或者，也不是因爲繞在膝下的孫兒們個個都麗聰慧才高興，只是很這樣被衆星捧月的覺，看著們的緒因爲的心而起伏，總有一種特別的滿足。

只是今日，卻有些例外。

安寧伯夫人被一羣孫兒圍在中間，目卻時不時地飄向坐在左側的崔翎。

心底越發狐疑起來，猜不這個從來都不肯在院裡多呆一刻的孫，今日到底所爲何來。

原本還以爲，崔翎是因爲生產時這個做祖母的竟然沒有派個得力的嬤嬤過去看，恐怕令在袁家丟了面子，所以纔會前來。

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卻有些不大肯定了。

崔九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不喜不悲也沒有任何惱怒，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喝著熱茶，彷彿對屋子裡的熱鬧視若罔聞，喝茶的頻率不疾也不徐。

若有四個字來形容的話，便是泰然自若。

在等

。

雖然和安寧伯夫人不太。可對於這個祖母，是很瞭解的。

假若開門見山地將自己的請求說出，安寧伯夫人定然會找各種理由回絕。

可若是慢慢地在這裡耗。耗到安寧伯夫人的高傲心一點點地被擊垮，等到反過來追著想要問爲什麼的時候。那就等於功了一半。

果然，在過了兩柱香之後，安寧伯夫人終於按捺不住，“翎兒，你來看祖母，祖母很高興，只是你家中兩個孩子尚小。我怕他們離不開母親。”

頓了頓，儘量調整一下緒，好讓這個逐客令聽起來不那麼刺耳尖銳，“不如。你今日還是先回去吧，若是真的捨不得祖母，改日再來看我也是一樣的。”

崔翎放下手中茶盞，輕輕擡起頭來，出修長好的脖頸。

嫣然一笑。“祖母，其實我今日來除了想念您老人家了之外，還有一件事，也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呢。”

安寧伯夫人扯了扯角，心想。果然無事不登三寶殿，這便就來了。

笑著問道，“哦？傻孩子，在祖母面前，還有什麼當不當的說法？是什麼事，快點說來給祖母聽聽。”

崔翎便苦了苦臉，“其實，是因爲下個月是我母親的祭日，我因爲思念母親，所以這幾日夜裡總是睡不踏實。”

低聲嘆了口氣，在這炎熱的夏日裡竟然有一冷冽的寒意滲出，“我總是夢到母親呢，母親對我說，在下面一切安好，就只一點掛念父親和祖母您。還問我，祖母最近子可好？所以……”

崔翎無辜地著安寧伯夫人，“我曉得祖母這幾日子不大好，乍然夢見這個，可不要把我嚇壞了嗎？所以，纔會這樣急吼吼地跑過去來看看您。”

說完立刻又將捂上，一副手足無措的表，“哎呀，祖母，您看我，真是不懂事，怎麼什麼話都說。您可千萬別多想啊……”

崔翎在崔家一直都有不大聰明的名聲，還未曾出閣時，闔家上下就無人不知九小雖然生得傾國傾城，奈何是個腹草莽的草包。

不只不會來事，不懂得拍馬諂，連漂亮話都不會說。

有時候啊，分明是一件好的事，就從中說出來時，總會了另外一番含義。

所以，屋子裡的姐妹們有些是素來知道崔翎不會說話的，有些就算不知道，也聽說過了，所以此刻聽這樣說，倒都沒有怎麼驚訝。

甚至連反駁的人都沒有出現。

安寧伯夫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在別人看來，這也許是崔翎無意中不會說話，但沒有人知道這番話在安寧伯夫人心中的分量。

死去的羅氏託夢給崔翎，說在地下牽掛著丈夫和婆母。

這簡直就像是晴天霹靂，讓安寧伯夫人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

古人大多信奉鬼神，做多了虧心事的安寧伯夫人尤其信，否則這些年來也不會每逢初一十五或者菩薩生辰都捐出大筆的銀子香火。

此刻，崔翎那狀似無心之語，卻將震得滿發。

羅氏……

羅氏……

羅氏是吞毒而死，死時七竅流，樣貌十分可怖。

安寧伯夫人的腦海裡一下子便現出羅氏那已經沒有溫度的的模樣來，連鼻尖也彷彿聞到了那時腥濃的氣。

立刻往後了，勉強出一點笑容來，“你母親也是個好的，都過世那樣久還給你託夢，夢裡都沒有問到你這個親生的兒，倒先記掛著我，真是好孩子。”

一邊說著，一邊作勢抹了抹眼淚。

崔翎笑意更濃，不過這樣的淡定，在安寧伯夫人看來卻難免多添了幾分詭異。

安寧伯夫人再沒有心和孫兒們互相吹捧，便只好扶著額頭揮了揮手，“今日便就到這裡吧，你們九姐姐難得回來，祖母要和好生說會話，你們幾個先回去，明兒再來。”

崔家的這些孩子都是個頂個地明。們中的一大半都要靠在安寧伯夫人這裡的面，來在府裡耀武揚威，所以安寧伯夫人既然發了話。們自然也懂得看眼。

崔翎著這羣年世故的孩子不由皺了皺眉，也不知道爲什麼。總能從這樣的場景聯想到前世所看過的紅樓夢中所書。

也是一位老太太，一屋子的孫兒，總聚在一，看起來熱鬧風，但誰又知道這不過是強弩之末，衰敗頹亡。

崔翎輕輕搖了搖頭，擡眼在那些眼或者眼生的姑娘中尋找。幸好，在這些人中，並沒有異母同父的兩位妹子。

也不知道是因爲那兩個年紀太小，還是五房不待見。

不過。和有著緣關係的兩個妹子不在其列，還是鬆了口氣。

好吧，雖然對父親崔楷複雜，也不知道該要怎樣面對，對繼母安氏也稱不上有什麼覺。但妹子卻總還是的妹子。

想到出嫁前，這個府裡能對表示真誠善意的，也只有這兩個妹子了，就希們不要變其他的姐妹那樣虛僞的人。

算計雖然可以得到一些東西，可卻得不到真心。

這個世上。能夠換得到真心的，也就只有真心了。

學會駕馭下人的手段自然重要，若能放得下段偶爾隨大流不違逆權貴，自然也是保全自己的方法之一，可是，能夠不卑不舉止淡然地做自己，纔是大自在。

這道理雖然簡單，但也是花了足足一世才懂

。

一時間，屋子裡的姐妹們都散去。

安寧伯夫人終於人耐不住問道，“小九，祖母面前你就不要再賣什麼關子了。你今日來，定是有事，何不痛痛快快將話說出來？”

約了怒氣，“說罷，到底是什麼事，鎮國公府袁家都辦不到的，你非要求到我這裡來？”

崔翎見安寧伯夫人不再虛僞做作地表演自己是個好祖母，便也不再繼續和兜圈子。

只是，有一點安寧伯夫人說錯了呢，來這裡，不是求人，而是要求。

角出淡淡笑意，“瞧祖母您說的！不過，我倒還真的是有事兒，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

安寧伯夫人怒氣衝衝，“說，該說什麼就說什麼，甭客氣，你現在可是袁家五，噢，不，袁家已經分了家，你如今可是袁五夫人了，有什麼話是說不得的？說！”

原本不是這樣心浮氣躁的人。

可這些年來日子過得太順，人人都圍著轉，個個都奉承，已經很久都沒有被人反駁打斷或者牽著鼻子走了。

乍然到崔翎這樣的，一時間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

但崔翎卻毫不在意，垂著眉說道，“這不，還是我母親的事。”

頓了頓，“我母親這些日子總是出現在我夢中，不是要問候祖母您，就是說要見父親。每當我醒來時，總是一陣後怕，就生怕……”

說到這裡，立刻“呸”了兩聲，“孫兒的意思，是不是要爲我母親做一場法事，多發送一些香油錢帛，好讓在地下安息。”

崔翎擡起頭來，注視著安寧伯夫人，“祖母，您說呢？”

安寧伯夫人擺了擺手，“不過只是一場法事，你想做就做吧，改明兒我就代給你大伯母，去護國寺給你母親點一盞長明燈。”

信奉鬼神，雖然不喜歡羅氏，但羅氏到底是死在面前的，有時候午夜夢迴，偶爾也會夢見那張七竅流的臉，所以聽崔翎這樣說後，還有什麼不應承的？

崔翎卻搖了搖頭，“護國寺人太多，不夠清淨。”

托腮想了想，“祖母，聽說您和怡寧師太是好友？若是能請怡寧師太爲我母親持誦，想來我母親一定能安心。否則，夜裡來找我這個做兒的，沒關係，若是去叨擾祖母您，那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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