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自縛
袁五郎雷厲風行,不一會兒後,雅小築的廚房便擺滿了各式食材。
當然是以牛羊爲主,也有鴨。
只是現下正值冬季,綠葉蔬菜十分難得,好勉強才從地窖中尋到了幾顆乾癟的白菜。
崔翎看了眼食堆積一座小山的廚房,有些爲難。
想了想,對著袁五郎問道,“不知道與我們同來的那位軍廚可在?”
好吧,承認是個超級吃貨,但手能力卻不是頂強。
在大盛朝養尊優了十五年呢,想吃什麼東西向來都是皮子的事,就算前世有再好的手藝,也要退不了不是嗎?
由於時間有限,今日想要做簡單點的香辣牛和蔥羊片。
但不論哪道菜,都很考驗刀功。
牛要切不薄不厚的片狀,太厚則不夠味,太薄則容易過幹過老。
羊要削薄片,薄如紙,又不能切破。
崔翎自覺自己的刀功無法勝任,便想到了一路而來那位隨軍的廚師陸老頭。
別看陸老頭做菜的方式太過寫意,十分地不拘小節,味道也便差強人意,但他卻有一手木三分的好刀功,切菜狠準快,時常還能雕刻些果花製造點小驚喜。
袁五郎忙答,“正在外面候著,這便他進來。”
陸老頭果然在外頭等著了,待聽得裡面喚,便忙進來。
崔翎將牛羊該如何切,都一一告訴了他。說時遲那時快,陸老頭擼起袖管便開始忙活。
有了理材料的能手,這兩道菜便算打好了基礎。
而去腥羶最好的妙招,則是調味,現在,該是浩浩地從盛京城不遠萬里帶過來的調味料大顯手的時刻了!
崔翎笑瞇瞇地對瑀哥兒說道,“我從家裡帶來的那車東西,他們幫我放在了這裡的庫房。你和這位大叔去幫五嬸嬸把那個裝調味料的紫檀木箱子帶來。”
輕輕了瑀哥兒的頭,“打開看看,裡面做了許多小隔,放滿了瓶瓶罐罐,別拿錯了!”
瑀哥兒對幫廚這件事總是十分積極,他忙應了一聲,便歡天喜地地拉著袁五郎跑了出去。
對於袁家五從盛京城拉了一車箱的品這件事。袁五郎是聽說了的。
他當時只當是人家麻煩,帶的都是些日常生活所需以及裳首飾等。
但此刻親眼看到庫房裡堆積如山的,是一捆捆的藥材,滿滿當當的調味料桶,各類水酒飲料零食,以及各種乾製的食材時,他整個人都驚呆了。
袁五郎指著這些東西問道。“這就是你五嬸嬸的隨品?”
瑀哥兒笑得跟朵花似的,“我從家裡逃出來時,就是藏著五嬸嬸的車裡呆了三天三夜。”
那輛車就像是個百寶箱,吃的喝的連零都有了。
若不是外頭傳來熱騰騰食的香氣,將他吃點熱食的心吊了起來,他還不想下來呢。
瑀哥兒駕輕就地從零食堆裡出一個油紙包湊在鼻子前聞了聞,獻寶似地捧給了袁五郎,“五叔,嚐嚐這個,是五嬸嬸親自醃製的梅子幹。可好吃了!”
他也不管袁五郎吃不吃,塞到他手裡。
然後從頭到尾將崔翎的這些寶貝都介紹了一遍,“五嬸嬸怕一路上太冷會得風寒,路上吃得不好可能會鬧肚子,所以就將幾種常用的藥材都打包買了許多。”
他雙手背在後,一副年老搖頭晃腦的模樣,“一來爲了防,二來。用不掉的也可以給上前線的軍士們備著。”
袁五郎心裡說不出什麼覺。
他不知道該說那人是心思細膩呢,還是膽小怕死,總之這一瞬間,他的口似有奇怪的緒涌起伏。他覺得全都不大自在。
爲了掩飾這種不自在,他急忙指著木桶問道,“這裡頭又裝了什麼?”
瑀哥兒笑嘻嘻地說道,“是辣椒醬!”
袁五郎不解問道,“辣椒?”
瑀哥兒便將五嬸嬸是如何尋到辣椒,又是如何慢慢地在鎮國將軍府裡颳起了一吃辣風暴,然後大伯父是如何用極低的價格買下了一船辣椒的事都說了一遍。
他竭力開手臂,比劃著說道,“那麼大一船都是辣椒,這輩子都吃不掉啊,太祖母可犯愁了!五嬸嬸卻說,這辣椒可是好活暖的好東西,不若讓帶到西北來,熬煮各式辣湯,好戰士們喝了暖和!”
瑀哥兒指著上面著不同封條的木桶說道,“這裡頭裝的是幹辣椒,那幾桶則是五嬸嬸人搗了醬的辣椒醬,功用不同。”
他言語間十分自豪,昂著小腦袋得意極了,“五嬸嬸雖然寫字難看,但業有專攻,對食的研究我敢說,天下再沒有比更厲害的了!”
一副“跟著五嬸嬸有飯吃”的滿足表。
袁五郎聽了,不安分的饞蟲像是蔓草,在春風裡滋生瘋長。
他一眼看到了整整齊齊擺在架子上的紫檀木箱子,打開一看,裡面正是崔翎形容的各種瓶瓶罐罐,便給瑀哥兒看了一眼,“是不是這個?”
瑀哥兒點頭,“嗯,就是這個,五嬸嬸的調味料箱!”
袁五郎便抱著箱子,拎著侄子,買著大刀闊斧的腳步,匆忙向小廚房奔去。
他們到的時候,陸老頭已經按照崔翎的吩咐將牛羊理好了。
崔翎接過調味料箱,從裡面選了合適的調味料,開始醃製去味。
熱鍋,香,翻炒,在陸老頭幾個簡單作之後。廚房裡便彌散著一無比人的食香味。
考慮到瑀哥兒是個小孩,不宜多食辣椒,崔翎便陸老頭給他單做了一份微微微辣的。
瑀哥兒毫不客氣地接過,就著餡餅眨眨地咬下去。
牛的多,羊的綿,咬在裡,在心中。
袁五郎滿臉豔羨地注視著瑀哥兒盤子裡的菜,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和嚮往。
崔翎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連忙問道,“這位小哥是不是還沒有用飯?不介意的話就一起吃一些吧。”
介意?傻子都不會介意好嗎?
面對如此噴香人的飯菜,袁五郎被勾引地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倘若不是還沒有對崔翎公開份,他早就大喇喇地坐下來,和瑀哥兒一樣無比陶醉地吃起來了。
聽到如此邀請,他立刻點頭,毫不客氣地坐在瑀哥兒邊。“那就多謝夫人了!”
袁五郎咬下一口牛,眼睛便頓時大放芒。
天哪,有多久沒有吃到過這樣的味了?是盛京城的香樓?還是在江南的君再來?
不,那些名滿天下的酒樓雖然菜富,但哪裡記得上這香辣牛口味人?
再嚐嚐這蔥羊,好神奇,羊竟還能切如此薄如蟬翼的一片。經過熱油的洗禮,以如此優的弧度捲曲,像一朵花,又似天邊的雲。
五郎袁浚陶醉了!
這時,他猛然聽到那子清脆人的嗓音說道,“陸師傅,還剩下一些,幫我裝起來。”
袁五郎倏得睜開雙眼,沉聲問道,“夫人是想要送菜給……將軍去?”
九王自打來了西北。便不讓人稱呼他王爺,一向是以將軍自居的。
崔翎瞥了他一眼,“石家四爺不是去搬東西去了嗎,他這個人挑剔,估計也吃不慣這裡的飯菜,我既然做了,還多了,便給他留一點。怎麼說我也是他表嫂,難道還能自家兄弟著肚子?”
至於那娘娘腔,看著就渾不舒坦,怎麼可能還要去送吃食給他?
一看他就不懂欣賞好嗎?
做的食。只給懂得欣賞的人吃!
但話雖這樣說,這鬍鬚男到底是那華麗花哨的男人的手下,他既然提出了,不送過去是不是會被詬病?
不論如何,總算是拜過堂的夫妻,就算沒有夫妻分,也得看在祖母的份上。
祖母可最疼袁五郎這個小孫子了呢!
崔翎正在思量要不要從石修謹的飯菜裡摳一點出來,人給那邊送去。
鬍鬚男已經馬上接說道,“將軍口味比較清淡,向來都有專人供他飲食,這辣味的菜我看來是極好吃的,但將軍一定不會喜歡這樣的口味。”
他十分肯定地點頭,“我看夫人不必勞煩走這一趟了!”
崔翎心裡也是滿心不願的,既然鬍鬚男都這樣說了,也樂得省點力氣。
便笑嘻嘻地將飯菜放在食盒裡溫著放好,自己也拉了把椅子,毫不介意地坐到了瑀哥兒對面用起午飯來。
喜食葷,牛是大。
香辣牛一向都是十分鐘的一道菜,所以吃起來便格外覺得滿足和幸福。
但在食的道路上,崔翎一向是看得更高,想得更遠的。
一邊吃著,一邊對瑀哥兒說道,“本來想做幹拌牛的,但這會兒時間來不及,我怕著你,便先做了香辣牛。嗯,等會我便陸師傅將牛用大料煮著,晚上再吃幹拌的好嗎?”
瑀哥兒當然說好。
爲了在被迫姓埋名的五叔面前顯示自己的優越,這小傢伙還毫不客氣地湊到了崔翎的邊,在臉頰上“吧唧”一下,將他滿的食渣留在了白皙的臉上。
他襲得逞,越發得意,“五嬸嬸做什麼,侄兒就吃什麼!”
說完還挑釁似得看了袁五郎一眼。
袁五郎氣得差點跳起來,恨不得拎起這小子就往門外扔。
但現在,他只能將滿腔的恨意化作食量,悶著頭努力地吃飯,誓要將這些食全部吃。
誰他同意了這小屁孩所謂的“將錯就錯”之計呢!
於是現在,不得不便要作繭自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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