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德妃的眉頭倏地皺了起來。

思量了一陣，道：“不可能，你父皇想要皇后娘娘的命，辦法多得是。

沈家亡了，四殿下死了，俞家那些外戚本不敢跟皇上板，皇上要殺娘娘，能神不知鬼不覺。

他本不用這麼做。”

“那娘娘為何……”朱茂不解極了。

雖說前路沒有奔頭，但這日子又不是過不了了，皇后為何要去死？

繼續活著，不好嗎？

許德妃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眸子轉了轉，道：“我曉得了，活得不開心，反倒是死了更開心。一死啊，皇后之位空缺，在地底下看熱鬧呢！”

朱茂的臉發青：“父皇會再立后嗎？”

“后宮不可一日無主，不管皇上怎麼想，宮里就得有個皇后，”許德妃說道。

朱茂道：“論資歷、論兒子，怎麼也該是您啊。”

許德妃苦笑一聲：“這事難道還是論資排輩來的？要真這麼簡單，當年皇子妃病故，怎麼會得到俞氏上位？”

八皇子府里，三個人。

和馮氏都已經誕下麟兒，唐氏懷著孕。

當時也曾做過扶正的夢，畢竟，茂兒是長子，背靠沈家，馮氏、唐氏都不是沈氏一門的人。

結果，沈家把俞氏送到府里當了繼妃。

“那，”朱茂的頭滾了滾，“您覺得現在會是誰？惠妃？”

“茂兒，”許德妃抬起頭，直直看著朱茂，沉聲道，“是誰都一樣，不管誰坐上去，對你而言，你的對手始終只有三殿下和四公子。其他殿下，年紀太小了些。”

新皇后主中宮，就算有兒子，年紀也小，需得靜候孩子長大，要是沒有兒子，猴年馬月能生出來都說不好。

要麼不偏不倚不摻和這些爭斗，要麼就選一邊支持。

選來選去，現在六部觀政的，也就是這麼三個人。

對許德妃和朱茂而言，能拉攏最好，拉攏不了，就要做好那人投向另兩位的準備。

朱茂明白許德妃的意思，道：“若是惠妃，定然偏著以驍。”

“那你可知道，”許德妃低了聲音，“馮婕妤早投了四公子？”

朱茂睜大了眼睛，半晌，道：“我只聽您說過，以驍媳婦會去錦華宮，明面上是為了歡的那只貓。”

貓，自然是障眼法。

許德妃道：“我原想著，那兩人大抵是有些利益往來，但也僅限如此，不會更深。

今日在中宮，他媳婦去小廚房給霍太妃備茶，嬤嬤看到不久后馮婕妤也往那一側去了。

怕們察覺，嬤嬤沒有跟上去。

之后是馮婕妤先回來，隔了會兒，以驍媳婦才捧著茶盤回來。

興許是尋了個無人說了什麼的。”

朱茂聞言，搖了搖牙：“二弟都那樣了，折騰什麼！”

“本就是個瘋婆子！”許德妃哼了聲。

連娘家都說咬就咬，不是瘋婆子又是什麼？

“依您這麼說，惠妃、馮婕妤都是他們那一側的，”朱茂忿忿道，“那我們……”

許德妃不贊同地搖了搖頭：“你急什麼？都是四公子那一側的，并不一定是三殿下那一側的，他們兩個自己都還沒有掰扯明白呢！”

“您不知道，”朱茂搖頭，“三弟現在油鹽不進。我之前試著與他提了幾句，半點波瀾不起，本不管我說什麼。”

朱茂覺得，朱桓變了。

若是前幾年，他說些似是而非的話，朱桓就會往心里去。

與朱晟那種急子不同，朱晟會立馬去找霍以驍麻煩，朱桓不會，他會擱在心里，從神之中出端倪來。

沉沉的，滿是排斥和疏離。

不得不說，缺了朱晟那個橫沖直撞的，場面確實變化頗多。

沒有火星子，他和朱鈺往朱桓心里塞多火藥，也點不起來。

朱鈺一死，只朱茂一人，越發是有心無力。

無論他說什麼，朱桓都不會記到霍以驍頭上去。

“現在那兩個人，一個比一個穩得住。”朱茂道。

許德妃抿沉思。

其中緣由，也能想得明白。

六部觀政拔掉的那些牙，功勞、朱桓能占一小份，但仇恨，全在霍以驍上。

穩賺不賠的生意，誰做都開心。

唐昭儀與朱桓又素來講究穩扎穩打，不肯拔尖冒頭， 這一小份好，就能讓他們心滿意足了。

朱晟癱了，朱鈺死了，對手越來越，對朱桓來說，與其立刻和霍以驍割席，不如占盡了便宜、再無其他對手之后再后發制人。

其他對手還活蹦跳著，他們兩個先撕裂了……

這麼蠢的事，唐昭儀絕對辦不出來，也會勸著朱桓。

朱桓只要聽進去了，不犯傻，就是眼下這個狀況。

“遲早會爭，”許德妃說完，面愁容，“可我們等不到那個遲早。”

朱茂還有機會，朱桓和霍以驍就不會拆伙。

可朱茂都沒有機會了，那兩人拆伙了又怎麼樣？

他們母子缺這麼一出熱鬧看嗎？

他們的目標是皇位！

許德妃深吸了一口氣：“局面雖不妙，但這種時候，我們更不能著急，再多想想，定能找到法子。”

朱茂垂著眼，上應了一聲。

法子，不好找啊。

候在外頭的嬤嬤估著時間，往里頭遞話。

“娘娘、殿下，中宮那兒應是準備得差不多了。”

許德妃理了理儀容，與朱茂道：“先過去吧。把眼前的事應付過去。”

中宮里頭已經布置出來了。

許德妃看了眼里里外外的人。

無人不紅眼、無人不低泣，嬪妃公主們拿著帕子按在眼下，一副悲切模樣。

至于心里……

在場的，除了中宮伺候皇后娘娘的人，恐怕再無一人的心里有一一毫的悲痛之。

有些人吶，能不笑就不錯了。

許德妃看得明白，卻不說穿，因為，也是那做姿態的其中一人。

規矩就是規矩。

京城里，皇后薨逝的告文已經傳開，驛們快馬加鞭出了城門，往其他州府傳信。

燕子胡同里，曹氏把家里角角落落都檢查了一遍，確保萬無一失，這才去正屋回話。

桂老夫人靠著引枕，閉目沉思。

俞皇后這一死，要考量的事兒可太多了。

是不是良機，得看準了，萬一走了眼，就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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