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金老太太老淚縱橫。
白發人送黑發人,本就是人生至痛。
只是病重、意外,也就只能那樣了,可一旦察覺到,其中可能有其他因由,痛恨之意就無法克制了。
緒需要一個宣泄的口子,把那些恨、那麼怨全部傾倒出去。
需得如此,才能讓自己好一些。
可是,人非草木、孰能無?
養了以驍六年,在眼里,以驍一直是的曾孫兒。
失去父母的以驍視為依靠,失去孫兒的視以驍為依托,在他上,金老太太傾注了無數。
哪怕一朝了心神,也無法對以驍說重話,下狠手。
選擇把以驍送去前院。
見不著了,就不會剮心剮肺的痛。
而且,離得遠些,不在跟前,也免得一個控制不住緒,說些不該說的話……
本意其實是好的,可也傷了以驍。
只是當時的,無法樣樣顧及周全了。
霍以驍遲遲未言。
金老太太的眼淚落在他們握的手上,燙得他難。
他自然明白老太太當時的心境,那種說不得、怪不了、又過不去的緒,得老太太不過氣來。
等金老太太終于能夠平靜下來時,他們之間已經有了隔閡。
老太太想要討好他,又無從下手。
最終,了之前那種局面。
“您說這些,”霍以驍松開了手,取出帕子給老太太,“不是為了表述您有多辛苦、多無奈,您不是個喊苦的人。”
這麼多年,這些緒,金老太太從未向任何一個人說過。
只是埋藏在心里,自己開解自己。
現在肯說出來,霍以驍知道,不是為了當年的事給他一個解釋,而是另一層原因。
金老太太在告訴他,不管他姓什麼,不管他是什麼份,一直有人在向他下手。
原本以為,他的皇子份,是在他被皇上接進宮,了朱桓伴讀的幾月之后,才一點點傳出風聲來。
可事實上,在他六歲時,院子里的丫鬟就已經說過了。
盞兒一個灑掃丫鬟,本沒有見過太子模樣,怎知他和太子的眼睛像不像?
而且,如果不是有心人,誰敢說家中公子長得像太子?
上再沒邊的,都不可能說這種話。
毫無疑問,盞兒是故意的,背后之人的目的是破壞他和金老太太的關系,所以,這幾句傳言,只進了老太太的耳朵,府里其他人并沒有聽說。
霍大夫人不知道,邢媽媽們也不知道。
金老太太把所有的話,都埋在了心里。
“我不知道盞兒誰指使,”金老太太道,“但是,你的份一直是別人做文章的利,你想擺這些,就得認祖歸宗,就得站在他們前面,讓他們低頭。”
霍以驍蹲下來,抬頭看著金老太太:“您知道我的生母是誰嗎?”
金老太太搖頭。
“是熙嬪,先帝的熙嬪,”霍以驍哼笑了聲,“生了我,卻不能是我娘,我又不想再多一個娘……”
金老太太抬起雙手,捧住了霍以驍的臉。
顧不上哭得有些模糊的眼睛,湊到近前,直直看霍以驍。
腦海里,映著熙嬪年輕時的樣子,可金老太太左看右看,都沒有在霍以驍的臉上看出什麼相似之來。
“哪個與你說的?”金老太太皺著眉頭,道,“我一點兒都看不出來。”
霍以驍一愣。
是了,金老太太是認得熙嬪的。
“我與,一點都不像嗎?”霍以驍沉聲問道。
“不像,”金老太太道,“我雖然年紀大了,但不會記錯的,你與不像。”
“太妃娘娘說的,皇上也承認了,”霍以驍道,“可能是像爹了吧……”
金老太太用拇指抹了抹霍以驍的臉:“有些事兒改變不了了,你只能認,道理說了許多,你再自己想想。”
上了年紀的手,自是糙的。
指腹抹過面上的覺,十分清晰。
隔了一會兒,霍以驍應了一聲“好”。
余暉退盡,天暗了下來。
金老太太放開霍以驍,從秋千上站起來。
霍以驍扶著,兩人慢慢往花廳走。
廳里,歲娘正擺桌。
溫宴聽見腳步聲,便迎了出來。
金老太太含笑與道:“沒想到我這個歲數, 還了回秋千,也算是返老還了一回。”
溫宴佯裝看不出老太太紅了的眼睛,道:“您若喜歡,多來幾回,越越年輕。”
“年輕不了嘍,”金老太太道,“可也不甘心就這麼老了,還有好多好事兒,想再參與參與、熱鬧熱鬧。”
幾個曾孫兒還未娶親,曾孫還未出閣。
金老太太的目從溫宴的肚子上過。
若一切順意,是不是還能等到玄孫兒?
待用過了晚飯,霍以驍送金老太太回了霍家,再回來時,正屋里,溫宴正在看書。
“老太太與我說了不。”霍以驍落座,靠著椅背,把那些話都講了一遍。
溫宴聽完,皺著眉頭問:“那個盞兒……”
“我剛問了曾嬤嬤,”霍以驍道,“曾嬤嬤說,我搬去前院后沒多久,老太太就把人放出府嫁人了,這麼多年沒有一點兒消息,但要找,大抵是能找到的。”
溫宴點了點頭,支著臉頰,定定看霍以驍。
霍以驍挑了挑眉:“你看什麼?”
“老太太說你與熙嬪一點兒都不像,”溫宴疑極了,“高老大人兩次都說,在你上看到了旁人的影子,但不是像皇上。我原想著,大抵是像熙嬪娘家的什麼人……
按說,老太太認得熙嬪,的覺更直接些,那為何會覺得不像?”
霍以驍道:“高老大人興許是看錯了也不一定,他未必見過熙嬪。”
“他若沒有見過熙嬪,他看到的是誰?”溫宴問,“太妃娘娘也見過熙嬪……”
可這事兒,直接去問娘娘,合適嗎?
霍以驍見溫宴沉思,道:“你的意思是?”
溫宴道:“若是有熙嬪的畫像就好了。”
霍以驍輕笑了聲:“如果有,我也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模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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