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爺。”

　瞧見康熙來, 阮煙起去迎。

　康熙擺擺手，示意不必多禮，屋子里點了蠟燭, 映照得阮煙面容如玉，康熙打量一番，笑道：“面倒是好多了，新來的廚子做菜可合你胃口？”

　“臣妾下午讓他做了晚膳, 雖然說辣，可的確地道。”

　阮煙道：“臣妾還沒謝過萬歲爺呢。”

　康熙笑了笑，揶揄道：“怎麼？不怕朕讓你傳出個辣貴妃的名頭？”

　阮煙頓時臉上出幾條黑線。

　沒好氣地白了康熙一眼, “您可真是，臣妾剛覺得您有幾分好, 您就來氣人家了。”

　康熙左看了看，右看了看, “了不得，都有膽子惱朕了，如今可真是得寸進尺了，怨不得宮里都說朕寵貴妃你。”

　阮煙臉這回真是被氣紅了，又惱又氣。

　氣鼓鼓道：“您這是純心來氣臣妾？臣妾可從沒主和您要過什麼。如今說這些話, 倒了臣妾的不是了。”

　一惱, 直接轉過，拿后腦勺對著康熙。

　梁九功都佩服善貴妃的大膽。

　這真是毫不怕惹怒萬歲爺。

　要知道萬歲爺這些年積威更甚, 連太子在萬歲爺跟前也不敢耍什麼小脾氣。

　康熙此時顧不得聽梁九功的心聲。

　這老小子平時表面上裝的忠厚老實, 心里沒嘀咕他。

　康熙都整治煩了。

　他看了梁九功一眼。

　梁九功立刻會意，領著人撤了出去, 還識趣地把門帶上。

　出去時, 他聽見萬歲爺哄道：“是朕說錯了, 你就當朕剛才什麼也沒說。”

　這可真是鹵水點豆腐，一降一。

　阮煙見他賠罪，這才作罷，轉過來，自己也有幾分不好意思。

　甚發脾氣。

　可今兒個不知怎地，火氣一下就上來了。

　“臣妾、臣妾也有錯。”

　含含糊糊、別別扭扭地說道。

　那聲音跟蚊子哼哼似的，要不是康熙耳力好，還不一定能聽見呢。

　康熙本想逗逗，可一想到今兒個脾氣不小，還是別惹火上的好，便道：“你沒錯，是朕不是。”

　你知道就好。阮煙頓時松了口氣，臉上表也舒展開來。

　康熙一時間竟有些無言以對。

　他拉著阮煙，說回正事，“雅莉奇最近和博貴人學騎學的好似很不錯？”

　“向來喜歡這些，肯上心自然不會差到哪里去，”

　阮煙說道：“況且博貴人也是個難得的好師父，傾囊相授不說還仔細認真，臣妾都覺得欠了一份束脩呢。”

　“是嗎？”康熙道：“朕倒是看不出來博貴人是這樣的人。”

　他之前見楞頭呆腦地跑去慈寧宮告狀，只覺得這個蒙古來的貴人腦子了筋，做事也急躁。

　如今看來，還有些優點的。

　不過。

　今天，康熙要說的事可不是博貴人。

　他道：“雅莉奇今年也不小了吧？”

　“今年八歲了。”

　阮煙道，涉及到兒，一向很機警，“萬歲爺，您可應許過臣妾不讓雅莉奇蒙的！”

　“胡說什麼呢你。”

　康熙沒好氣地拍了下阮煙的額頭：“朕一言九鼎，難道還能出爾反爾？”

　阮煙捂著額頭，一臉委屈的小模樣。

　這能怪嗎？

　這不是他自己突然提起雅莉奇的騎，又提起博貴人，還提起雅莉奇的歲數。

　這能不人浮想聯翩嗎？

　康熙聽著的心聲，既好氣又好笑，道：“朕是想雅莉奇也該開始著手相看人家了。”

　“？？”

　阮煙愣了半天后，結結道：“這也太快了吧？！”

　“八歲快什麼，朕看阿哥們那些哈哈珠子里倒是有幾個還不錯的，馬齊家的次子和開音布家的子也算是文武雙全，配雅莉奇也算勉強能配得上。”

　康熙說道。

　阮煙這才明白，萬歲爺心里已經有了人選了。

　思來想去，在后宮中，能見到外命婦的次數都屈指可數，見到外男的次數就更不必說了。

　雖然說萬歲爺給雅莉奇挑選的肯定家世不錯，是人才，可婚婚，說到底是小兩口子過日子，不是家世好，有能耐就一定是個好丈夫的。

　倒是不怕雅莉奇會吃虧，雅莉奇怎麼說也是格格，將來出嫁時還能封個公主，但夫妻過日子，不是不吃虧就能過好日子。

　如果只是相敬如賓，那這日子過來有什麼趣味呢？

　阮煙想了想，道：“萬歲爺，臣妾覺得這事急不得，要不先暫時看看，以后再說。”

　康熙本來是想在這兩家孩子里定一個下來。

　卻沒想到阮煙顧慮這麼多。

　他雖覺得阮煙想多了，雅莉奇下降，無論是哪家，都得把供起來，誰敢得罪？卻也道：“也罷，依著你。”

　阮煙心里頓時松了口氣。

　這時候還恍惚呢。

　在看來，雅莉奇就還是在和安妃面前的小姑娘，哪里想到這麼快就要相看人家了。

　康熙冷不丁突然道：“朕九月里打算去帶大格格、三格格一塊去巡幸塞外。”

　阮煙心里一咯噔。

　這個消息或許才是今晚最重要的消息。

　試探問道：“您是想給大格格、三格格在蒙古親王臺吉里找許配人選？”

　“嗯。”

　康熙撥弄著手中扳指。

　“蒙古是大清的萬里長城，朕再不舍大格格、三格格，也只能讓們去蒙。”

　蒙古臨著沙俄。

　從康熙二十年，沙俄就一直擾大清邊境。

　二十一年，萬歲爺親赴關東東巡，視察盛京和吉林烏喇等地的防務。

　去年2月，都統彭春、副都統郎談等人率軍反擊沙俄，將俄軍趕出了雅克薩，誰知到了8月，沙俄又卷土重來。

　于是，今年3月，萬歲爺就下令反擊。

　如今戰況還在僵持。【1】

　據說，大清這邊是于上風。

　但是即便如此，也得拉攏蒙古部落，一來是怕后院起火，二來是想如虎添翼。

　阮煙心里一時十分復雜。

　和大格格、三格格打得道不算多，但見過幾面，也知道，就算是歲數最大的大格格看上去也不過是個弱斂的小姑娘。

　那樣的小姑娘就是了深宅大院，也不一定能囫圇活著出來，何況是去蒙古。

　但，又清楚地知道，兩個格格必須去，為的是大清的江山社稷。

　阮煙想了想，道：“萬歲爺，臣妾懇請您一件事。”

　“你說。”康熙沉聲道。

　“在沒去蒙古前，臣妾想請您讓博貴人教導大格格、三格格騎本事，另外，大格格和三格格也能借此同博貴人多了解下蒙古草原上的風土習俗。”

　阮煙鄭重地說道。

　的神從沒有這麼嚴肅過。

　作為一個貴妃，知道自己能做的也就是這麼多了。

　是個普通人，知道雅莉奇能不去蒙已經是個意外之喜，不可能，也做不到把兒的機會讓給其他人。

　但又良心過意不去，不忍心看兩個十幾年在宮里長大，連宮門往哪邊開都不知道的格格遠赴蒙古蒙。

　因此，只能盡自己所能，讓們能夠有更多的本事在蒙古草原扎生活。

　阮煙心想，或許就是這樣一個虛偽的人吧。

　康熙深深看了一眼。

　善貴妃總讓他出乎意料。

　不過，這個主意的確不錯。

　“萬歲爺……”

　見康熙遲遲不回答，阮煙咬了咬下，直起想屈膝跪下。

　康熙拉住，“在你心里，朕難道就是個絕之人？大格格和三格格也是朕的兒，朕當然希們能過得好點兒。”

　阮煙一愣，抬起頭來，驚喜地看向康熙。

　“這事，朕準了。”

　康熙頷首道。

　翌日。

　萬歲爺的口諭便傳到永壽宮和長春宮。

　大格格是恭親王常寧長，五歲時便了宮，養在永壽宮中。

　大格格子溫沉默，惠妃也知進宮充當萬歲爺養，便是為了蒙，因此對大格格只能說是質上從未苛待，但要說什麼關心，便是不曾有過。

　這個口諭傳來。

　惠妃倒是什麼也沒說，只讓大格格去了后好生跟著博貴人學習。

　大格格白著臉，屈膝道：“兒臣知曉。”

　這副模樣，還真是可憐。

　惠妃瞥了一眼，語氣了幾分，道：“你皇阿瑪也是為你們著想，你多學些本事，沒壞。”

　“是，兒臣也是這麼想的。”

　大格格低頭，說道。

　“那就回去準備吧，等會兒本宮讓針線房的人過去給你量做幾騎服。”

　惠妃說道。

　大格格識趣告退。

　出了永壽宮正殿，剛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大格格兩一，險些倒在地上。

　嬤嬤忙上前攙扶，“格格，您快坐下歇歇。”

　大格格在圈椅上坐下，眼神渙散。

　進宮那一天，生母晉氏就告訴，進宮是為了日后去蒙，要在宮里乖巧懂事聽話，好為阿瑪爭。

　阿瑪恭親王也說要好好在皇阿瑪跟前盡孝。

　大格格本以為自己已經接了自己的命運。

　可想不到，當命運來臨的那一刻，始終還是害怕了。

　大格格環繞四顧。

　想找個人哭訴，想找個人說委屈。

　可視線所及，是嬤嬤，是宮，是太監。

　偌大的紫城。

　似乎由始至終只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嬤嬤，”大格格怔怔道：“我怎麼覺得今兒個好冷？”

　嬤嬤心里一酸，眼眶發，卻不知該如何勸。

　這等大事，便是恭親王也未必能讓萬歲爺改變主意！

　沒見到萬歲爺親閨也得去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