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 你拿皇阿瑪來我，皇阿瑪才……”

　胤褆一面說，一面往后瞧了一眼。

　只這一眼，他頓時嚇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朕怎麼了？”

　康熙面鐵青, 他手握著, 一雙深井似的眼睛著無上的威嚴。

　校場里所有侍衛和哈哈珠子連忙都打千行禮，“給萬歲爺請安, 萬歲爺吉祥。”

　阿哥們也忙行禮：“給皇阿瑪請安, 皇阿瑪吉祥。”

　一時間, 校場上除了康熙以外都屈膝跪下了。

　康熙挲著扳指，眼神在大阿哥上掃過。

　大阿哥此時哪里還有剛才的飛揚跋扈，他額頭上沁出細的汗珠, 渾僵，連大氣都不敢了。

　“都起來。”

　康熙淡淡說道。

　“謝皇阿瑪/萬歲爺。”

　眾人紛紛起。

　康熙道：“朕倒是不知道你們兄弟平時原是這麼相的, 老大，你這個哥哥做的真厚道啊。”

　這句話仿佛一塊巨石在了胤褆上。

　胤褆又急又怒，“皇阿瑪，兒臣只是同弟弟們開玩笑。”

　“開玩笑？”

　康熙都被氣笑了, 他聽得真真的，老七不好，騎也比旁人差, 他這個當大哥的不說多提點，反而還取笑弟弟，這是當哥哥的模樣？

　何況，到了現在, 老大心里頭還不覺得自己有錯!

　“朕倒是不知道你到上書房來學的竟是這些, 朕可沒讓師傅教導你不友兄弟！”

　這句話就有些重了。

　饒是胤褆也臉一白, 著急道：“皇阿瑪，兒臣今日只、只是……”

　康熙一聽就知道他還想狡辯，當下又氣又心冷，道：“你不必解釋，朕看你弟子規還得重頭好好學，去旁邊跪著，醒醒腦子，什麼時候知道自己錯了再起來！”

　所有人包括太子都是心里一跳。

　胤褆臉青白，咬著后槽牙道了聲是，起袍子去旁邊跪了下來。

　出了這檔子事。

　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康熙卻是讓阿哥們一個挨著一個去箭，饒是太子此時也張的險些空了一支，其他阿哥們也都表現平平。

　康熙這回卻也不惱，他也不點評，讓人取來弓箭，親自拉弓連了十幾枝。

　每箭都正中靶心。

　阿哥們和哈哈珠子、侍衛們無不拍手好！

　“萬歲爺的騎功夫真是日益增進。”

　外諳達等人夸贊道。

　康熙不見欣喜，反倒是對胤福、胤祐問道：“朕初習箭時也是十九空，可日復一日練習，方才有今日的百發百中。小六剛才有句話倒是說的不錯，聞道有先后，業有專攻。朕這里也有一句，勤能補拙，天道酬勤。你們可記住了？”

　“是，皇阿瑪。”

　無論是胤福還有胤祐都激的滿臉通紅。

　康熙看向其他阿哥，“此話，你們也都聽著，《尚書》中的“滿招損，謙益”朕以為頗有道理。”

　“皇阿瑪說的極是。”

　太子等人忙答應道。

　康熙又夸了太子和胤禛幾句，這才看向胤褆，“你可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了？”

　“兒臣知錯，兒臣不敢對弟弟口出惡言，不敢驕傲自滿，自以為是。”

　胤褆臉紅的能滴，不知是日頭曬得，還是因為怒的。

　他心里不甘，委屈，憤怒。

　康熙看著他，竟有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的覺。

　到底他還顧念胤褆在兄弟們面前的面子，道：“起來吧，這回便罷了，再有下回可不是這麼輕易了事。”

　“是，皇阿瑪。”

　胤褆站起，又對胤祐、胤福抱了抱拳，“適才是大哥不對，還請兩位弟弟見諒。”

　“大哥客氣了。”

　胤福、胤祐忙說道。

　這事看似就這麼結束了。

　然而校場的風波就仿佛一陣猛烈的風迅速地席卷了整個紫城。

　到了黃昏時分，皇宮里就連儲秀宮的秀們也都有所耳聞大阿哥惹怒了萬歲爺，被萬歲爺罰了。

　“多謝姐姐來跟我說這個消息。”

　伊爾覺羅氏示意宮花葉拿了塊碎銀子打賞了來報信的宮。

　那宮接過銀子后，笑了笑，道：“姑娘真是大方人，回頭再有消息，我還來告訴你。”

　伊爾覺羅氏笑著點了點頭。

　目送那人走后，才坐了下來，神憂怔。

　“姑娘，您擔心什麼？這其實真不是多大事。”

　花葉提起茶壺給伊爾覺羅氏倒了杯水，“尋常老百姓兄弟多也都是這樣磕磕的，皇室里哪里能幸免呢？何況那麼多阿哥脾也不一樣。”

　伊爾覺羅氏神怔怔。

　接過茶杯喝了一口，心道，哪里不知道這個道理。

　擔心的是旁的。

　昨兒個端午，惠妃娘娘請過去看了一眼，后來大阿哥來了，兩人打了個照面，即便只是這短短一面，伊爾覺羅氏也覺得出大阿哥像是不喜歡。

　而惠妃娘娘好像也對不太上心。

　伊爾覺羅氏不得不擔心，大阿哥今日的事，會不會是和攸關？

　萬歲爺已經默許了，家里也得了信，和大阿哥的婚事是板上釘釘，改不了的。

　如果還沒進門，丈夫和婆婆都不喜歡，那以后的日子還怎麼過？

　阮煙在聽到這個消息時，也是嚇了一跳，但在知道胤福沒事后，就沒放心上了，只是對安妃道：“大阿哥這是怎麼了？平時不還好的，怎麼今兒個突然脾氣這麼大？”

　“這誰能知道。”安妃氣得冷笑，“要我說，萬歲爺罰的太輕了，七阿哥再怎麼樣也是他弟弟，都是萬歲爺的兒子，太子都沒怎麼著，他倒是會拿腔作調，擺架子。”

　安妃的脾氣一向是眼睛里不下沙子，和戴佳貴人是不，可也看不過人這麼欺負七阿哥。

　阮煙對的脾早就習慣，當下道：“這回罰的是不重，但也夠丟臉的了，你想想大阿哥那樣的脾氣，面子比命還重要的人，當著那麼多人，被萬歲爺罰跪，想來日后萬萬不敢再這麼對七阿哥了。”

　這其實就是霸凌了。

　大阿哥當著那麼多人那麼對待七阿哥，要是沒個罰，以后肯定會變本加厲，旁人瞧見，也不會把七阿哥當回事。

　七阿哥母子已經夠苦的了，再攤上這事，那得多倒霉。

　因此，阮煙對胤福站出來幫胤祐說話很是贊同。

　要是兒子這時候什麼也不說，那才覺得心寒呢。

　“你說的倒也是。”

　安妃想想，表示贊同。

　又冷笑道：“明兒個慈寧宮請安，怕是又得熱鬧了。”

　安妃一語讖。

　隔日慈寧宮請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還沒來呢。

　惠妃就說道：“善貴妃娘娘，臣妾在這里替臣妾那糊涂兒子給您賠禮道不是。”

　屋子里瞬間靜了靜。

　佟皇貴妃更是笑著捧著手里的茶盞，“惠妃妹妹這是道的哪門子的歉？大阿哥在書房念書，哪里能得罪貴妃妹妹？”

　這分明就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呢。

　昨日的事，后宮人人知道，佟皇貴妃那麼在乎宮權的人，能沒收到消息。

　“說來都是臣妾那混賬兒子的不是，他那人笨，分明關心七阿哥，卻把好話說歹話，險些讓七阿哥誤解。”惠妃說到這里嘆了口氣，“他自己其實也后悔，好在有六阿哥出來安七阿哥，這才沒讓七阿哥太難過。”

　阮煙和戴佳貴人的神都有些不對了。

　這話什麼意思？

　合著大阿哥沒問題，是好心，有問題的是六阿哥、七阿哥。

　七阿哥心眼小，沒腦子；六阿哥裝好人，扮大方？

　阮煙笑笑，道：“善妃娘娘這話本宮可不聽，大阿哥哪里笨，讀書都讀了十幾年了，如今都要家的人了，要是還笨，那萬歲爺請的那些師傅諳達難道是吃干飯的？”

　“要本宮說，笨倒是不至于，架子大倒是真的。”

　惠妃面容一怔，心里有些怒氣。

　戴佳貴人也說道：“妾的兒子妾知道，他雖然沒有大阿哥歲數大，可人說什麼話，什麼意思他還是能聽懂的，是不是好話，妾想這點兒小事七阿哥還不至于聽不出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直接拆了惠妃的臺。

　惠妃臉簡直快比鍋底還黑了。

　佟皇貴妃看了一眼，眼神帶著幾分嫌棄。

　阮煙和戴佳貴人都眼觀鼻鼻觀心，今兒個本來要是惠妃真心實意道歉，這事過去也就過去，偏偏還妄圖踩著胤福、胤祐來洗白大阿哥，這種事但凡是個有點的人都不會答應。

　惠妃純粹屬于自作自。

　“太皇太后、皇太后到。”

　太監尖亮的聲音響起。

　眾人忙整了整裳，沒一會兒，就瞧見太皇太后、皇太后帶著一群人走進來了。

　這幾年來，太皇太后明顯蒼老了不。

　尤其是年初太皇太后發了高熱后，鬢發都白了。

　走進來時，是蘇麻喇姑同一個嬤嬤攙扶著進來。

　“給太皇太后、皇太后請安，太皇太后吉祥、皇太后吉祥。”

　滿屋子的妃嬪起行禮。

　太皇太后樂呵呵擺擺手，“都起來吧，剛才過來時哀家聽得你們說的熱鬧，在說什麼呢？”

　如今太皇太后歲數大了，后宮就算再鬧也沒人敢鬧到前面去。

　阮煙笑瞇瞇道：“臣妾等人在打趣惠妃，眼瞅著惠妃明年就要當婆婆了，臣妾等人都在說回頭要喝大阿哥的喜酒呢。”

　子孫們的喜事，是太皇太后最樂意見到的。

　笑道：“好，好，這的確是喜事，惠妃，大阿哥瞧上的是哪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