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廖鏡城此便如真正的世外桃源, 理想之地。
好幾十年甚至莫約上百年、這樣幾代人的平和時足以將許多人的棱角平,最終竟然真的是支持廖鏡城開放的人占了上風。
廖鏡城于是就這樣開了。
虞兮枝也終于明白,為何那日城所見俱是繁華, 了醫館再出來,卻滿目荒涼, 直到再結界,才好似重返廖鏡。
廖鏡城, 只在早上開放,只有在門了靈石,再說了謝神醫之名的修士, 走了大門, 才算是堂堂正正廖鏡。
否則便只能看到滿目瘡痍,斷壁殘垣,好似一座廢城。
但在醫館中, 一劍江梅仙去,便算是斬斷了與廖鏡的聯系, 所以出了了醫館后,便被廖鏡城的結界排斥在外, 直到再主結界之中。
而此刻, 謝臥嵐將那結界徹底打開, 那麼即便是普通人來此,也可以見到廖鏡城的繁華。
凡俗間,每六十年便要被踐踏一次,是以總是多荒涼,便是重建, 但凡被妖族踐踏過的地方,卻也總要許久才能恢復生機, 又哪里有避世百年的廖鏡城這樣的繁華。
于是越來越多的人與妖往來此,有的是慕名而來,想要看一看那傳說中能夠將人妖互通的法陣,也有人來到這里,卻被這樣的底蘊與繁華吸引,不由得想要多停留一段時間。
此外,自然也有五派三道的人前來一探虛實。
有渡緣道的高僧走于街頭,神漠漠:“釋法有云,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這位謝施主,卻不知是在度這世人,還是在度自己。”
“度世人,世人度,謝施主實在應該來我渡緣道。”他側的僧人頭戴斗笠,影遮住他大半張臉,也遮住了他畔的翕:“只是竟然如此天真,難道以為人族與妖族的爭斗,僅僅是因為種族嗎?不過是矛盾外引,避免族廝殺罷了。”
兩個渡緣道的僧人各有心事,沉沉對視一眼,再走過長街,去看那前方的廣場法陣。
如渡緣道的僧人如此想法的人還有許多,有人嘆息謝臥嵐的天真,卻也慨這份赤子之心,心道興許正是如此這般,所以才能逍遙游再萬劫境。
廖鏡城開始變得有些人龍混雜,試著想要用法陣的人與妖自然也越來越多。
如此負荷之下,謝臥嵐的也越來越不堪重負,只得由謝臥青扮做的樣子,日日應付前來的各方人氏。
再見到扮作謝臥嵐模樣的謝臥青時,虞兮枝恍然大悟,什麼大宏愿,分明是謝臥青無法改變聲線,只能用筆書寫,所以才假裝自己近來抱恙,無法開口。
也難怪那日,覺得這位謝神醫的量實在高挑,可在那廣場上驚鴻一瞥時,又覺出有些異樣。
謝臥青到底也已經逍遙游,雖然還未萬劫,卻也已經神。
既然能夠扮做謝臥嵐,自然也懂醫,是以他夜夜給謝臥嵐渡靈氣,再私下里四搜尋靈,以讓謝臥嵐渡過這一劫。
可謝臥嵐依然就這樣衰弱了下去。
謝臥青每日都在窺天意,算天象,他也知這便是謝臥嵐的萬劫,只盼這劫早日到來,能早日度過,只要能夠過萬劫的門檻,了通天,自然便是另外一番風景。
然而到底,天不遂人愿。
所謂萬劫,便是世間所有偏偏都聚攏在一起,再毀天滅地般傾覆而來。
變故發生的那一天,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午后。
街上的妖族小販挑著擔子,高高興興賣著糖葫蘆三文一串,有散修百無聊賴地曬著太,又瞇眼看向不遠剪窗花的漂亮妖族,心道若是自己變了妖族,或許便能試著與接,桂花的香氣從長街盡頭傳來,正是這一年金秋所開的第一樹金桂。
廣場那邊依然有不人在,有小孩子蹲在旁邊,覺得妖變人,人再變妖實在有趣,便目不轉睛地看著。
看著看著,便有人了眼睛。
“剛才陣法是不是黑了一下?是我眼花了嗎?”
“是你眼花了吧,我什麼也沒看到啊?”
那人“哦”了一聲,便收回目,只當日太盛,自己有些恍惚。
然而下一刻,便有一聲驚呼傳來。
驚呼乍起便消,這消并非戛然而止,而是被一聲更加巨大的轟然徹底覆蓋!
轟然乍起,便已經覆蓋了整座城池。
謝臥青本來或許還能守住這城中一部分人,然而那聲轟然炸開的同時,謝臥嵐的也眼可見地潰敗了下去,眼看便要元神俱碎!
他只能顧一頭。
謝臥青選了自己的阿妹。
他知道謝臥嵐便是醒來,也會罵他恨他。
但這是他的選擇,他不會后悔。
虞兮枝眼睜睜看著那樣的轟然炸裂向鋪天蓋地而來,明明已經元嬰大圓滿,卻竟然連逃跑的時間都沒有找到。
是謝君知不知何時了傳送符,將直接帶出城外二十余里,這才幸免于難。
怔然看著遠方城中裂開來、仿佛毀天滅地的末日般的景象,又見劫云雷劫同時而至,天地轟鳴,地山搖。
“是陣法崩塌了嗎?”喃喃問道。
謝君知覆面的黑布條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分明只是個紙符人,卻還是站在虞兮枝面前,為擋住了從二十里外吹來的罡風:“這是的萬劫,也是廖鏡城的萬劫。”
虞兮枝恍然懂得了什麼。
陣法沒有問題,但謝臥嵐到了渡劫之時,而的劫,便是這陣這城。
或許若不開城,那麼再積累一段時間,功德金圓滿,便是衰弱,再渡這萬劫之劫,便不會直接崩潰至此,使得陣法失控,招致如此下場。
可這也只是如果。
也或許,縱使不開城,也總要迎來如今這樣的一日,不過是時間長短問題。
逆天而行,天要罰,卻也或許縱然如此也能渡劫的話,了通天之境,便真的可以通天,再只手遮天,將那廖鏡城重塑,將時回撥。
這麼許多的如果與或許之中,萬萬劫數,九死一生。
謝臥嵐終于還是,沒能覓得那一線生機。
罡風漸弱,雷劫一道道劈那城池之中,生靈聚。
虞兮枝下意識數著雷劫。
九九八十一雷,到了三十幾下時,雷劫便竟然不再劈。
雷劫中停,只有一種可能。
那便是……渡劫之人,已經死于劫雷之下。
劫雷停下,劫云卻還沒有散去。
廖鏡城便是沒了那護城結界,此刻也了真正的枯敗之城。
“我想……再回去看看。”虞兮枝沉默片刻,再看向謝君知:“如果你……不愿意看的話,我一個人去也是可以的。”
“也沒有什麼愿不愿意。”謝君知眸沉沉,卻被黑布遮而不顯:“不過是歷史投影罷了,我看與不看,這些事都是已經發生了的。我看了也不會改變了什麼,不看也不能真的逃避什麼。”
他這樣說完,反而先虞兮枝一步,向前走去,再回頭向出手:“要去看看被毀了的桃源嗎?”
虞兮枝握住他的手,于是兩人再一步,回到了片刻前還繁華一片的廖鏡城中。
才剛剛落地,便覺得有妖氣撲面而來,猛地翻后撤,堪堪避開這一擊,下意識再拔劍前斬――
劍沒的沉沉傳來,虞兮枝劍氣出鞘,猛地下劈!
妖泉涌般迸裂開來。
這樣四濺的之中,虞兮枝也終于看清了如今廖鏡城中的樣子。
竟是比想象中的還要更加慘烈一些。
陣法潰敗,劫雷翻涌,而那劫雷擊中陣法后,陣法竟然沒有直接被毀去。謝臥嵐意識雖然早已模糊,卻在渡劫的當頭,始終還記得要去保護自己的那兩個陣法。
然而沒有護住那轉換的陣,而是讓那人變妖族的陣法進了某種近乎失控的狀態。
剎那間炸開的陣法頃刻間充盈在了劫雷之中,再……降落在了整個城市。
廖鏡城,滿城皆妖。
如果只是普通的變了妖族,好似也并非多麼無法接,可摻雜了萬劫境如此雷劫的失控陣法……便將所有人族與妖族,都變了失去神智,只知道殺戮與掠奪的妖。
而妖們還保留著從前的境界,廖鏡城滿城修士再妖,便是最普通的妖,也幾乎有小妖將的水平。
萬劫境的大修士渡劫,全修仙界自然都有所,渡劫失敗,五派三道所有人能天應地的修士們全都面慎重,豁然起,再若有所地看向了廖鏡城的方向。
虞兮枝殺過許多妖,棱北鎮滿城妒津妖人,又走過那麼多境,便是掏過的妖丹,恐怕都有數千。
本不應對妖有憐憫。
可到底在此看了這麼久,聽了這麼多話,又見了這麼多人與妖,怕自己劍下的,便是這些人,這些妖。
不想殺妖。
然而妖不請自來。
所以不得不殺,流著淚,紅著眼,也要一只一只將他們斬于劍下。
在揮劍,謝君知也在揮劍,劍氣激到長街盡頭,再飄散在站在那里的人上。
謝臥青橫抱著謝臥嵐的尸,他上依然穿著那偽裝謝臥嵐時的斑斕長,長逶迤在地,本應絢爛奪目,然而那絢爛上帶著焦黑,斑斕中又有雷纏繞,便好似如同從尸山海之中,堪堪爬出的艷鬼。
虞兮枝心頭一,直覺不妙,想要逃,卻竟然好似被徹底完全地釘在了地上,彈不得。
再抬眼,謝臥青眼中已是一片純然紅。
逍遙游妖,自然……便是妖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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