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為了推司法改革去當了法?”
姜芮書知道他在諷刺自己,“我只是想說思想不要那麼狹隘,律師也好,法也好,不管在什麼崗位,不分高低,都是為國家法制建設作貢獻。”
這是說他思想狹隘呢。秦聿淡淡道:“豈敢?在公眾眼中,法是主持正義的代表,律師只是攪弄是非的訟。”
現實里有很多人認為律師就是為非作歹的幫兇,就是攪弄是非的惡,輒稱之為訟、事兒,對律師非常不友好。
但他說這話的時候不帶一火氣,十分平靜,純粹是嘲弄姜芮書太方,把話說得跟方的紙樣文章一樣。
姜芮書扯了扯角,賣慘誰不會?嘆了口氣,“法也有被罵的時候,罵我們尸位素餐是常事,不就被懷疑黑幕,錢權易有背景,寧可信謠言不信判決。”
秦聿呵呵:“法手持法杖,威嚴面,些許質疑搖不了權威。”
姜芮書也表示呵呵:“律師高收高自由,個別誤解影響不了業務。”
“法高坐法庭就能斷案,律師還要四奔波。”
“律師只要為自己的當事人負責,法要為所有當事人負責。”
“律師每天殫竭慮,贏了被罵,輸了被罵,哪有法輕松?”
“法也沒那麼高大上,大案要案哪能天天有,蒜皮才是日常,偶爾還要斷斷家務事,那是剪不斷理還,哪有律師自在?”
“律師全年無休,只要委托人需要就得隨時待命。”
“法日常是4+2,白加黑,偶爾出個差,回來還要加班把庭開完。”
“律師……”
“法……”
兩人同時陷沉默,隨后不約而同笑出聲來。
姜芮書的笑聲很輕快,像風吹過銀鈴,清脆悅耳。
秦聿是那種低沉的輕笑,從腔發出,由心而來的愉悅。
原來對方是這樣的人,還會這樣笑,居然還會賣慘。
通過視頻,秦聿看到姜芮書笑得眼睛彎起來,像小月亮一樣,里面閃著星星,不笑的時候氣質比較冷清,有點距離,可是笑起來卻很有染力,像個開心的小孩。
“律師這麼慘嗎?”姜芮書笑著問他。
“法也這麼慘嗎?”秦聿角微翹,反問。
“有時候慘的,不過很多時候也開心的。”比如判決異裝癖案勝訴時,可以讓人們意識到不同,比如判決宋黎宇名譽侵權案勝訴時,年洗清謠言,有機會再次踏上追夢的路。很多這樣或是幫助弱者,或是正義降臨的時刻,都是讓人開心的。
沒說明白,但秦聿知道指的是什麼,微微勾了勾角,“律師也是。”
“那你做律師的時候,什麼時候會比較開心?”
秦聿想了想,“委托人聽話的時候。”
當律師會遇到很多人,遇到的人多了,你就會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突破認知的人存在。對律師的辯論方案指手畫腳,欺瞞關鍵信息不在數,更有甚者故意誤導律師,接這種人的委托,應對委托人要花費的力可能比開庭還要多。
姜芮書一聽就明白他話外之意,心中亦是深有,其實做法也經常遇到難纏的當事人,吵吵架是尋常,有些還會上演全武行,當著的面打架,見過那種雙方打得不可開,最后民事案變刑事案的,還曾經有當事人因為被判決敗訴就朝手。
當然,那個當事人最后被拘留了幾天,并以罰款。
總之一言難盡。
“我以為你會說勝訴的時候,或者為委托人張正義的時候。”
“勝訴有什麼值得開心的?”秦聿很自然地反問了句。
姜芮書:“……”行吧,知道你勝訴跟吃飯一樣,但這真不是在炫耀?
“張正義是檢察和你們法的責任,律師只為委托人的利益負責。”他接著說了句,語氣淡漠。
姜芮書想起了他去年辯護的那個無罪刑案,能理解他的做法,但沒法會他是以什麼心做完無罪辯護并取得功,這時候覺自己當法是比較幸運的,因為法要做的是保持中立,可以心無旁騖地維護公平正義。
但律師不一樣。
有人說,做律師靠良心。
沒良心的律師可以不在意與法的沖突,只要法律允許便肆無忌憚地利益最大化。
有良心的律師有一顆顧全正義的心,但不是所有的當事人都是正義的一方,可律師的本能是不能違背委托人的利益。
要做一個合格的律師,并不容易。
姜芮書回顧了一下聽說過的他代理的大大小小案子,問:“你是不是從來不挑委托人?”
“不是。”
“坊間傳言,只要出得起錢就能請你辯護。”
秦聿語氣平靜:“諸如狀告爹媽把自己生得太丑、以外星人份宣布本市歸屬權這樣的委托,再多錢都不會接。”
“……噗。”姜芮書忍了忍,沒忍住笑出來,完全可以想象他遇到這種委托時是什麼反應,這讓想起了臭臉貓。
“很好笑?”秦聿總覺得在笑自己。
“你知道臭臉貓嗎?”
這跟臭臉貓有什麼……
突然間,他明白了什麼意思,一張臉垮下來。
見他突然安靜,姜芮書便猜到了怎麼回事,忍著笑問:“你能不能把鏡頭切前置模式?”
“不能!”他聲音冰冷,盯著視頻里笑得花枝的某人,豈會不明白打的什麼主意。
姜芮書憋笑。
簡直蓋彌彰。
秦聿不想再跟說話。
意識到他已經不高興,姜芮書沒有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不然得把人惹了,只是今天這樣的秦律師是從未見過的,跟以往的認知完全不同,“你知道我第一次聽到你的名字是什麼想法嗎?”
“嗯?”他發出一聲鼻音,有點像哼。
姜芮書笑了笑,“那是在一個比賽里,我被形容跟你很像,當時我就覺得這人肯定會經常拿來跟我比較,后來證明我的預是正確的,一次又一次地被比較,不知不覺地就了別人口中的宿敵。”
秦聿默然,被說第二個別人,是誰都心里不爽吧。“那你知道我第一次聽到你的名字是什麼想法嗎?”他反問。
“什麼想法?”姜芮書撐著下,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視頻,讓秦聿有種在看自己的錯覺。
“很無聊。”他語調清淡,想起當時的覺,徐徐道來:“明明不認識,總有人在我耳邊說你如何如何,將來會是第二個我,可能還會被超越。”
原來不只自己被迫無數次聽到他的名字,他也一樣。
姜芮書很能會他的心,畢竟素不相識的兩個人,總有人說有個后起之秀會踩在你頭上,心里或多或會覺得有些厭煩,憑什麼那麼說呢?
“那你知道我對你第一印象是怎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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