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元平二十八年四月,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趁夜席卷了信都城。
城中的百姓們并沒有安生地躲在屋子里避雨,而是忙著收拾東西準備攜兒帶逃難,皇上病重,魯王日夜兼程進京輔政,戍守北疆的宣威侯宋羨趁謀反,朝廷命冠軍大將軍季遠前來平叛。
天亮之后雨稍停,逃難的百姓們開始向城外涌去,唯有一輛馬車逆著眾人,一路迎著叛軍北上。
馬車中,蘇大謝良辰又一次夢見了自己的阿弟。
考中解元的阿弟穿著一寶藍長袍向走過來。
阿弟眼睛中閃著彩:“阿姐,十年前姐夫與你尚未親就不幸故,蘇家卻一定要將你抬去與牌位拜堂,害的你就此寡居。那時候我還小,我攔不住,但現在我長大了,阿姐若是愿意,現在就可與我歸家,從此之后我來庇護阿姐,不讓阿姐再委屈。”
沒有答應,不是因為舍不得離開蘇家,而是生了病,已經時日無多。
阿弟漸漸變淡,謝良辰出手想要拉住阿弟的手臂,可是無論如何掙扎,都不能挪半分。片刻之后,眼前的景隨之一變,阿弟已經為掛在城墻的一尸。
阿弟臨死之前過酷刑,以至于上傷痕累累,季遠命人將他上袍盡數剝去,讓他盡折辱。
謝良辰的口一陣疼痛,終于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醒來。
“大,您怎麼樣了。”丫鬟玉桂上前服侍。
謝良辰的眼眸重新變得清明,搖了搖頭吩咐道:“快些趕路。”
謝良辰不用擔心會遇見叛軍,因為就是要向宋羨獻計,借宋羨的手殺了季遠。
阿弟別怕,姐姐來了,姐姐定會為你報仇,奪回你的尸,帶你回家。
距信都三百多里的軍營。
宣威侯宋羨帶著輕騎回到營地,戰馬疾馳,甲胄泛著寒,一凌厲的威勢夾著腥氣撲面而來,將士紛紛讓開行禮。
宋羨翻下馬,摘掉頭鍪,他五廓分明,深邃的眼眸微斂,卻依舊遮擋不住其中的鋒芒,宋羨從十歲開始跟著父親進出軍營,十七歲就聲名遠揚,殺伐果斷,治軍甚嚴,吞了他父親景國公手里的兵馬之后,更是戰無不勝,讓人而生畏。
走進大帳,燈燭的芒將宋羨甲胄和手上的污照得更加清楚,等在旁邊的醫工急著上前為宋羨查看傷勢。
宋羨擺了擺手示意醫工退下去,不過是與魯王手下的副將戰了一場,兩個時辰就解決了,他并沒有傷,上全都是別人的。
宋羨看向副將聲音略微低沉:“季遠那邊可有消息?”魯王派出的那些人,唯有季家的兵馬能讓他正視幾分。
副將低聲道:“季遠大軍就在三百里外,祁王的人馬也從西邊趕了過來。”
說完這些,副將停頓片刻接著道:“二爺也在季遠帳。”
宋羨的二弟宋謙一早就投靠了祁王,誓殺宋羨不死不休。
宋羨一笑,笑容中帶著幾分威嚴和輕蔑,宋謙這是前去說服季遠,讓季遠與祁王一起左右圍攻他。
宋羨道:“既然如此,就在這里將他們一并解決,先殺季遠再迎戰祁王。”
大帳眾人應聲。
副將接著道:“您還記得蘇家商隊嗎?帶隊的何三,幾次為我們運送藥材。”
宋羨知曉,三年前北疆連綿大雨,只有蘇家商隊按時將藥材送到了廣信軍,從此之后廣信軍不采買的活計都給了他們,這支商隊從來都是按時將東西送到。
宋羨為此還曾將商隊管事何三過來賞酒問話,對何三這些人宋羨有幾分才之心。
副將道:“何三說,他家主子有計策對付季遠。”
迎戰季遠,宋羨有自己的安排,不過有人想要些消息,他聽聽也無妨。
宋羨看一眼副將,副將立即將何三帶進軍帳。
軍帳中站著宋羨和親信,一威撲面而來,但是何三卻依舊面如常,規規矩矩向宋羨行禮。
何三知曉宋羨沒有時間聽他慢慢道來,于是直來直去將意圖說明:“一個月前,我家主人的舅弟被季遠帶去軍營加害,只因為舅爺發現了季遠與外藩勾結的證據,除此之外,季遠覬覦舅爺手中的針盤。”
何三從懷中拿出一樣什和張輿圖遞給邊的副將:“此針盤在海上有大用,季遠一向貪心海上帶來的利益,取得了針盤,季遠的船隊就能在海上走得更加通暢。季遠陷害舅爺是海盜,用了大刑,將舅爺折磨致死,我家主人要為舅爺報仇。
主人會設法將季遠引出軍營伏擊。”
宋羨目依舊幽深,讓人看不出心中所想,在此之前他聽探子說季遠的人在海上抓到了幾個海盜,人沒有送去京城,而是被季遠帶軍中正法,心中對何三說的話有了幾分判斷,然后又拿起那張輿圖,輿圖標注的十分細致,圈了一村子,距離季遠軍營大約五十里。
這個距離剛剛好,不近不遠,若是太遠,作為主將的季遠不會輕易帶兵出營,離季遠軍中太近又不了手腳。宋羨看到輿圖就能知曉何三主家的意圖,他要在村子里伏擊季遠。
這些人好大的膽子,想要一己之力對付軍中主將。
宋羨終于開口道:“季遠手不錯,邊帶著不隨從,即便將他引出來,你們又有什麼法子對付他?”
何三從腰間解下一只竹筒,從竹筒中倒出一些末,然后打開了火折子,末被點燃,燒起一串燦爛的火花。
“火藥。”宋羨聲音低沉。
這些商賈竟然能弄到火藥,宋羨邊的副將握住了刀柄,臉上多了幾分戒備和殺機。
倒是宋羨除了說了那兩個字之外,沒有半點的容,但那雙眼眸掃在何三上,足以讓何三覺到威。
何三跪下來道:“這是主家舅弟從海上帶回來的,火藥不多,也只能用來算計季遠。”
私藏火藥已是重罪,不過在宋羨這個謀反的人面前,這罪名又算得上什麼。
片刻后,宋羨終于又開口道:“我們可是朝廷說的叛軍,你們不怕與叛軍來往,被朝廷治罪?”
何三深吸一口氣:“主人說,只要能給舅弟報仇,其余的并不重要。季遠落在侯爺手中,下場定然凄慘。侯爺會讓季家兵良將盡數折損,絕不會給季家留任何后路。”
宋羨道:“你們可是有什麼要求?”
何三頷首然后鄭重跪下來叩首:“只求侯爺攻打季遠駐扎的城池時帶上我們,主人想要為舅爺收尸。”
宋羨有些意外,不顧自己的命,卻請他幫忙取回一尸。
何三知曉宋羨的思量:“我等草民勢弱,主人為了報仇想求一個以命換命,以命換傷,主人抱著必死之心前去,所以不必顧及。”
宋羨十歲就跟著父親戰場殺人,手上染無數,生死早就不能讓他容,何三的主家說的也沒錯,他能殺了季遠,以命換命,的確很值得。
宋羨當著何三的面吩咐道:“讓斥候前去打探消息。”
他必殺祁王和季遠,但若是有機會折損人手,他何樂不為,當然前提是要弄清楚何三說的都是真話。
……
季遠坐在軍帳中,聽著副將稟告,手下人發現了謝良辰的行蹤,看起來謝良辰準備從他眼皮底下帶走舅弟的那些財,還有他需要的針盤。
除了拿到針盤和財,他還要那謝氏臣服于他下。
自從在謝家見到那人之后,季遠一直念念不忘,一直沒有下手的機會,如今局勢,那人還敢從謝家跑出來,他豈會放過?
聽說那人生了重病,在臨死之前,讓他用幾次,也算是的福分,那麼漂亮的人寡居一輩子,連個男人都沒嘗過,著實太過可惜了。
季遠下令道:“悄悄讓人跟著,不要將人再丟了。”
馬車上,謝良辰在趕路。
車簾掀開,謝良辰向外看了看,旁邊的丫鬟玉桂眼睛通紅,照大之前安排好的,見到季遠之后,佯裝背叛大,帶著季遠的副將和親信去挖藏起的財,留著大一個人面對季遠,等到大得手之后,他們再趁離開去與何三會合,大想要他們平平安安離開這里,可大卻沒有半點的活路。
玉桂抬起頭看向謝良辰,終于還是忍不住再次勸說:“大,讓我去吧,我替您殺那季遠。”
謝良辰目中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威嚴:“季遠要的是我,你如何能引他進門?不但殺不了季遠,所有人都會死在那里。”玉桂有武藝,趁可以自保,卻不是季遠的對手。
玉桂聽到這里紅了眼睛,只得垂頭答應。
吩咐好這些,謝良辰長長地舒一口氣,靠在馬車上養神。
馬車終于進了村子,玉桂攙扶謝良辰下車。
謝良辰才向前走了幾步,一陣嘈雜的馬蹄聲傳來,季遠帶著一隊人馬包圍了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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