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末，梳理了一番案進展的林彥起出門了。

查案子是件心力瘁的事，便是“有天賦”如林彥也需要勞逸結合的休息。

出門時正見康伯在同小廝搬了買來的豬將豬懸到廊下晾曬。

林彥默了默，有些不忍直視的撇過頭去，沒有出聲。

這座曾經特地請了名家出手設計建造的小宅也不知花費了多匠人的心，一步一景，每一步皆是講究至極，可大抵那位已故的名家做夢也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設計的這座被他視為得意之作風雅的小宅里會懸上一排的豬臘。

風雅之氣頓時消的差不多了！罷了罷了，大俗即大雅吧！林彥想著安了一下自己，抬頭看向不遠的季崇言和追風。卻發現自己梳理個案子的工夫，季崇言已經不知什麼時候換了件半新不舊的素袍衫，頭上的冠帽也換了一支竹簪，整個人看起來低調素凈了不。不過到底相貌擺在那里，如此的打扮之下，除卻低調之外竟還有了幾分往日不曾有的清雅。

大抵是被袍衫的清雅了幾分往日那副霸道鋒利，這幅打扮的季崇言很有幾分文雅文人的覺。

朝林彥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季崇言兀自轉過頭去跟搬豬的康伯說話。

“大花鰱魚頭是去城西的楊家鋪子買麼？”

康伯搬著豬，口中應著說道：“對！挑魚時不要尋那個年長生了一雙三角眼的，那是老楊的族叔，明的很。缺斤兩就不了，手還快，時常殺魚殺著殺著就給你換了一條死魚。倒是老楊兩口子是個厚道人，世子爺同老楊兩口子說你是康伯介紹來的，他們便明白了。”

“至于豆腐可以去楊家鋪子不遠那幾個挑擔來賣的，那個頭上裹了青布的蔡娘子的豆腐是最好的，世子爺多買一些，凍了做凍豆腐吃也是極好的。”

季崇言點頭，聽康伯又道：“世子爺回來路上若是得空再買些黍米，聽人說牛茶里放了黍米也別有一番滋味，這江南道的人喜好清茶，你們自長安過來怕還是更喜歡牛茶的。”

除卻這些，康伯又要求了一些素的菜，季崇言都一一點頭應了下來。

林彥看著這一幕，莫名的覺得有些好笑。

生下來就高高在上的世子爺季崇言居然有一日會正兒八經的同人聊買菜的事，這怕是放在之前是打死他的不信的事，可現在卻是親眼所見……林彥默了默，抬腳跟了上去。

這等形可是難得一見，不跟上去瞧一瞧哪個知道下一次再見到是什麼時候了。

多一個人幫著拎菜季崇言自然不會拒絕，抬腳便出了季家別苑。

不知是寶陵民風淳樸還是康伯確實是個中老手，集市上的老面孔，報了康伯的名頭這一趟買菜買的頗為順利。甚至因著季崇言的相貌，那賣豆腐的蔡娘子還多給了一塊豆腐。

季崇言自是毫不客氣的接了過來，一手拎著豆腐，一手拎著兩條大花鰱魚出了集市，后是同樣拎著一些菜和調味醬的追風和林彥。

這等于集市上同人砍價還價，有些臟卻煙火氣滿滿的地方三人素日里誰也沒有來過。季崇言的出自不必說，林彥也是書香門第出，追風雖是安國公府的護衛，卻自小滾的是武場而不是集市。

是以集市這等地方對于三人而言都有些陌生和新鮮，當然也略有些不習慣，尤其同人講價時對方那等“集市黑話”張口就來，讓三人著實有些不知所措。

買完菜回了季家別苑，眼看季崇言拎著豆腐和大花鰱魚一副當真準備自己手的架勢，林彥可不會錯過這樣的好戲，抄著手站在一旁旁觀。

只可惜尊貴的世子爺凈手洗漱之后便倒在了第一步燒火上。柴火添的太多，火沒燒起來，倒是煙將灶臺的煙筒堵了。

大抵是看慣了季崇言往日里那霸道自視甚高的樣子，此時見他被一道小小的做菜之事難住，林彥很不厚道的哈哈大笑了起來。

因著燒火燒的臉上沾了不灰有些稽可笑的季崇言自灶臺后站了起來，對上哈哈大笑的林彥，他面無表的說道：“有甚可笑的？我是不會做，可我吃得到！”說罷便將兩條大花鰱魚和豆腐并柴嬤嬤給的方子給了追風。

不等他開口，追風便立時領命而去。

林彥：“……”

“一個買菜一個做菜不是正好？”季崇言說著便負手走了出去。

……

姜韶沒想到臨近暮食時會收到這樣兩條活蹦跳的大花鰱魚。雖說同香梨包了一下午的酸梅湯引子藥包，方才兩人還在說著暮食吃什麼，可如此瞌睡來了枕頭，還當真是……尤其上一回臘也是如此，姜韶都要忍不住懷疑那位郎艷獨絕的“氣”公子是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蟲了，怎的每每都來的那般巧？

當然，比起每每都來的那般巧，姜韶深切的懷疑對方是先前那缽臘八寶飯吃上癮了，這郎艷獨絕的“氣”公子里多半也是個吃貨罷了。

說道那臘八寶飯，先前那臘八寶飯的缽還沒還給呢！姜韶暗忖著，又看到同大花鰱魚一起送來的豆腐：這人怕不是將這里當廚房點菜了吧！這可不行，臘和大花鰱魚正是此時想吃的便也罷了，左右不過是順道多做一些而已，若是改日哪一回送來的菜不是想食的，姜韶可不想委屈了自己。

正想尋個說法讓面前這位“年輕高大相貌好”名喚追風的護衛帶個話回絕之時，那名喚追風的護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從懷中取出一張皺的紙條遞給姜韶道：“我們世……主子得來個大花鰱魚頭的方子，姜四小姐若是愿意也可以看看！”

這不就是點菜嘛！一旁的香梨翻了個白眼，愈發覺得只有小午哥才是真正的”年輕高大相貌好“，面前這追風的到底還是差了點。

姜韶也跟著笑了，不過手不打笑臉人，還是手接了過去，而后便開口開始委婉回絕了起來：“我做吃食怕是鮮會按照方……咦？你們這方子是哪兒來的？”

方才還言笑晏晏的孩子臉上笑容一瞬便不見了蹤影，睜大了一雙勉強看得清廓的眼睛，看著手里的方子，手忍不住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