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洪齊看著那張描下來的圖樣，半晌沒說話。

　孟全福已經看過這張描下來的圖樣了，照他看，這毀吉服的人著實不夠高明，要干這種事也不能提前兩三天啊，就應該頭天晚上再手，等冊封之時要換了拿出來才發現吉服破了，到時候只能現抓瞎，那才有用呢。提前這麼早下手，人家很容易就能找到一件替代的吉服，那這麼折騰一番除了白擔風險還有什麼用？

　白洪齊抬起手來，把燈罩掀開，將薄紙湊到火苗上，那紙薄，一下子就燒了起來。

　孟全福雖然有些意外師傅為什麼要燒它，但是他趕就把痰盂端了過來，好讓白洪齊把紙灰扔進去。

　這麼一彎腰一起的功夫孟全福也想明白了。師傅準是從紙上看出什麼來了。既然看出門道，那紙就沒用了，留著還是麻煩。

　孟全福就沒看出來。

　白洪齊也知道他比小葉還差一點，要是小葉在這兒，多半也能看出來的。

　“既然貴妃娘娘瞞下這事兒，肯定不想在冊封之前節外生枝，你也把閉點，告訴夏月這事兒也別往里摻和，就當不知道。”

　“是。”

　可是白洪齊這里卻又為難了。

　這事兒他應該稟報皇上，只是貴妃選擇瞞著，他去捅出來是不是合適？

　白洪齊琢磨了一下，這事兒他不能瞞著，瞞下去說不定還會有別的麻煩。他還是得稟報皇上，至于貴妃那兒怎麼想的他且管不了那麼多，皇上的心意和指令才是白洪齊行事的唯一準則。

　這一天就是冊封的日子，永安宮里里外外灑掃一新，正殿前更是纖塵不染。天不亮的時候胡榮就起了，親自看著幾個小太監拿抹布一點一點的過來的，地上干凈的可以用舌頭。

　謝寧同樣起的很早，和皇上是同時起的，但皇上已經更洗漱完畢要出門了，謝寧這兒的一切才剛剛開始。

　沐浴之后坐在鏡子前頭，開始由兩位尚宮服侍著上妝梳頭。今天要梳的髻與以往都不相同，這個梳妝的過程就要耗費一個多近兩個時辰。謝寧趕在換上吉服之前草草用了幾口早膳。因為換了裳之后行不方便，為了減要方便的次數，連水都只是抿了兩口。那兩位尚宮在梳妝打扮上頭各有一手絕活，青荷起先還有想師的心思，后來發現這絕不是一天兩天能學得會的手藝，看人家那兩手似穿花蝴蝶一樣上下翻飛，一縷縷青被練的蘸上頭油挽起盤好。就單說這蘸油的作，非得下個幾年苦功去練不可。蘸的慢了耽誤事，蘸的快了不好把握輕重。蘸得了頭發不好固定，蘸得多了那又會讓頭發油乎乎的黏在一起。

　們生怕謝寧坐得久了不耐煩，還時不時說句小笑話，夸贊兩句好讓貴妃娘娘分分神。謝寧耐極好，一點也沒有不耐煩的催促抱怨。

　方尚宮抱著一只致華麗紫檀木盒進來，盒子上雕著菱花圖紋，包著金角。將盒子放在妝臺上，輕輕掀起了盒蓋。

　盒子里是一頂珠冠，赤金點翠鑲寶，綴著珍珠流蘇。謝寧前后點著明晃晃的燈燭，那頂珠冠映著燭，上面有一層霧蒙蒙的暈，這層霧似乎還在流。其實仔細看，發的是上面嵌的寶石與明珠。只是因為數量多，這些華融合在一起，看起來就象外頭整個兒被霧包住了一樣。

　一時間屋里的人連呼吸都屏住了，連謝寧都有那麼會兒功夫失神怔忡。

　之前也沒有見過這頂珠冠，是

　皇上說讓匠人在趕制，已經讓人盡量減輕些份量了，但總不能做的太小，輕飄飄的會讓旁人誤以為這個貴妃的份也同這頂珠冠一樣沒有份量。

　原來這就是皇上說的那件禮。

　還是替梳頭的尚宮先回過神來，有些磕磕絆絆的開口說：“這可真是……也就娘娘戴著才合適。奴婢在宮里頭幾十年，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華貴的珠冠，皇上對貴妃娘娘是真心看重啊。”

　謝寧輕輕撥弄了一下珠冠上綴著的纓絡。

　皇上待怎麼樣，自己心里清楚。可別人只能從這些外上來推斷猜想皇上和之間的分。

　他們覺得皇上對的看重程度就是這頂珠冠的價值嗎？

　那他們看到的太了。

　謝寧想起在園子里的時候，皇上帶去見已經淪為階下囚的明壽公主，他們在面前說的那些話，那些本應該除了皇上自己之外不該有人知道的。

　不，皇上同的分，不是這頂小小的珠冠所能承載的，甚至沒有十分之一那麼多。

　這樣一想，謝寧就不再繼續為這項珠冠的華而驚嘆了。那兩位尚宮一人一邊小心翼翼托著珠冠替戴在頭上。

　珠耀眼，謝寧都看不清自己在鏡中的模樣了。

　方尚宮看著此時的謝寧有些失神，不過只有短短的片刻功夫，走了過來替謝寧理了一下珠冠上垂下的流蘇，同青荷一人一邊扶著謝寧站起來。

　外面天已經大亮，太升了起來，正殿前已經擺好了香案，地下鋪了氈墊。大皇子拉著玉瑤公主的手，二皇子被母抱在懷中，遠遠看著謝寧一步一步緩緩走了過來。

　太皇子都要瞇起眼睛才能勉強看清楚的樣子。那兒明黃金線刺繡的袍服在

　下更加耀眼，頭上的珠冠更是熠熠生輝，看上去整個人都象是會發一樣，令人不敢直視。

　謝寧在氈墊上跪了下來，禮部尚書展開圣旨，聲音洪亮的一句句宣讀。

　旨意宣讀完畢，謝寧接過圣旨，接著是象征和肯定貴妃份的寶冊金印。

　兩鬢已經斑白的禮部尚書有些巍巍的先向謝寧行禮道賀，整座永安宮的人都跪了下來，聲音整齊劃一的大聲喊出恭賀的吉祥話。

　謝寧有片刻的恍惚，微微瞇起眼睛。今天天氣晴好，司天監的人果然定下了一個響晴的好天氣，明耀眼。秋天確實已經來到了，夏日里就不會有這麼蔚藍晴朗的天空，只有秋高氣爽的秋日里才有這麼好的太。

　一向對神佛祥瑞之說不怎麼相信，可是這時候也忍不住要想，今天這樣好的天氣，是不是預示著今后的路會走的更順利更坦呢？

　不過今天這樣的大日子注定沒有時間留給去嘆。接旨之后謝寧就到偏殿去更。

　這次換上的就是那套從針工局取來的深絳紅吉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朝被蛇咬，裳捧出來的時候謝寧忍不住又去看了一眼前襟下擺的位置。當然這一件吉服是完好無缺的，不可能再冒出一道破痕來。

　那頂珠冠才戴了將將半個時辰就取了下來，另梳發髻，戴上七對金長流蘇對釵，乘轎輦前往奉先殿叩拜致祭。

　慎妃與謹妃兩人已經先到，正一左一右候在殿門外，須等謝寧先進去們才能跟進，跪拜的位置也是一人在前另兩人在后。一看三人穿的差不多一樣，發髻首飾也都相仿。但仔細看就能分得出來，三套吉服的紅深淺有所不同，謝寧那一兒

　吉服綢緞質地厚，澤潤如同珍珠。施、韓二妃的吉服相比之下就遜得多。有些浮夸，澤也顯得要廉價而刺眼。

　當然宮中所用的貢緞都不可能是廉價的次貨，們兩人穿的吉服也是針工局的繡工們心裁制織繡而。只是凡事就怕比。謝寧沒來之前，施、韓二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之間算得上旗鼓相當，難分高下。可是謝寧一來，頓時把兩人的風頭的一分不剩。

　謝寧跪在前頭，三人一起叩拜下去。

　韓妃微微抬起頭，但只能看見貴妃的尾。那擺都綴著一顆顆米粒大小的珍珠。

　沒敢多看，頭又低了下去，額頭到了盤上。象是約好了一樣，的頭才低下，施慎妃的頭就微抬起來，同樣飛快短促的看了前面一眼。

　三跪九叩對們三人來說都不輕松，平時這樣叩拜不算什麼，但今天這穿戴沉重繁復。在永安宮接旨的時候，謝寧下跪與站起都是有人攙扶的。但是在奉先殿里頭尚宮和宮人都不可能進來，拜完起之時格外艱難，站直之后謝寧覺汗都出來了，幸好今天這妝是畫了半天的果，別說出汗，就是迎面潑一盆水只怕也不會掉。

　等回到永安宮再換裳的時候就驗證了謝寧的想法果然沒錯。里面一層已經要了，方尚宮早有準備，領著青荷青梅兩個作俐落給從里到外都換了一兒，頭發也得重新再梳過。

　這麼折騰一天骨頭都要散架了，這種別人欣羨的風到自己上的時候，謝寧只慶幸大概這輩子也就折騰這麼一回。

　“主子要是很累了就歇一會兒，正殿那兒人還沒有來齊呢，咱們不用急著趕著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