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外頭的人怎麼看,怎麼說的。
短短兩年間,從小小才人一躍而為貴妃,這種晉封的速度不知道是不是絕后,但必定是空前了。
白洪齊親自領著針工局的人,帶了各種料子和圖樣來給過目,一面恭敬的解釋:“封妃按例是要熱鬧一場的,宗室貴戚以及三品以上誥命夫人都要前來拜見恭賀。只是娘娘您也知道,今年意外的事一樁接著一樁,尤其是賢妃這才剛剛下葬,這次皇上吩咐,一切從簡,還娘娘諒。”
道理謝寧都明白。
到現在還有些恍恍惚惚的,心里特別的不踏實。
今年里頭淑妃、賢妃先后薨逝,尤其是賢妃,去的那麼突然,現在想來還令人傷懷。這種時候謝寧卻得以晉封,總有一種自己踩著死人上位的覺。
淑妃的死不是害的,賢妃更不是,可是如果不是連接有人死去,后宮的妃子已經一個不剩,皇上這一回也不會一口氣晉封三個妃子。
永安宮諸人接旨后個個笑逐開,歡騰雀躍如同過年一樣。覺得心虛的大概只有謝寧自己。總覺得自己有些名不正言不順。要說出,謝家早就敗落,只能算是尋常百姓家的兒。要說資歷,進宮得寵就在這幾年間,宮中比熬的年頭久,伺候皇上時間長的人多得是。
如果說有哪點兒勝過了別人,大概也只有生下了二皇子這一點了。
聽著邊的人已經改口稱一聲娘娘,謝寧只覺得臊得慌,就象今天這一切是來的一樣。
“貴妃吉服所用的質料就是這幾樣了。”方尚宮倒是寵辱不驚,領著眾人道賀過之后,就一如往常,和謝寧討論起的吉服來,雖然不大辦,也沒有命婦拜賀這一
風,但起碼的面還是有的。寶冊金印,吉服以及正式冊封儀式一樣不缺。正式冊封當天統共要換三套裳,一套是接冊封旨意和寶冊金印時穿的,這一套是明黃繡鸞的吉服。去奉先殿叩拜時那一兒是深絳紅繡牡丹吉服。等回到永安宮接后宮諸人恭賀時則要換紫的一套。
這是貴妃才有的排場,施慎妃與韓謹妃兩人也有寶冊金印,但吉服只有兩套,明黃倆沒那個資格穿。
聽著謝寧都覺得難承其重。天氣雖然說快要秋了,但是暑熱分毫未減,這種天氣全副披掛上厚重的吉服冠折騰一整天,事先非得先服下幾倍的解暑藥才能過來啊。
“就這樣吧。”謝寧都挑花眼了,在看來這些料子并沒有什麼大的不同,不明白一種紫怎麼還要分好幾種不同的說法,不都是紫嗎?至于它是怎麼織出來的,這個除了針工局那些人,旁人哪里看得出分別?至于鸞繡的什麼姿態,里襯用什麼料子,鑲邊以及珍珠的選擇,寶石的大小等等,真的毫不關心。
白洪齊很會察觀,笑著說:“娘娘這些天連日勞,著實辛苦了,到正式冊封的吉日還有半個月功夫,娘娘盡可以好好養養神,到時候才好風風的接旨封啊。”
謝寧微笑著說:“承白公公吉言了。”
白洪齊至有一點沒說錯,是得好好養神,不然到了冊封那天說不定堅持不下來那一套禮儀就給折騰暈了。
大皇子和玉瑤公主隔著碧紗櫥看著外頭,玉瑤公主看著那些琳瑯滿目的料珍珠寶石癡癡的出神。大皇子對這些純然是外行,他也沒有多大興趣,只是純然的替謝寧高興。
他很聰明,雖然沒有
人跟他明說,可是這一下,他和妹妹只怕就不會再被挪地方了,應該會在永安宮長長遠遠的住下去。
這才是最讓他高興的事。
看到玉瑤公主看的那麼神,大皇子想,大概謝娘娘也好,妹妹也好,子總是喜歡漂亮和首飾的。
“妹妹喜歡這些嗎?”大皇子輕聲問:“喜歡哪一塊料子?回頭我們跟謝娘娘說,給你也做兩件新裳穿好不好?”
玉瑤公主沒出聲,就是直愣愣的盯著外頭看。
當然這一次的晉封,除了三位妃子最引人矚目,還有其他人也多多得了些甜頭。
比如去年才進宮的幾位,到了今年已經不能算是新人了。因為也曾被召幸過一兩次,這回趙才人晉為人,于寶林和周寶林兩位一個晉為才人,一個也晉為人。
幾家歡樂幾家愁,發愁的人也有。
陳婕妤就愁眉不展。
這一年就沒順當過。自打上次足之后,只見過皇上兩三回,還都是大宴的場合,本以為這次跟著去園子里是個機會,能趁機挽回皇上的心意。覺得皇上晾了那麼久也應該夠了,這次出宮避暑,如果還要冷著,那本就不會點隨駕。既然點了,那就說明皇上心里還有,的機會也就來了。
可誰能想到啊!明壽公主早不反晚不反,偏偏這次避暑就反了!被這事兒一攪和,皇上哪還可能有風花雪月的心思?陳婕妤花心思做的新裝,打的頭面,還塞錢托的關系……這些全打了水漂了。不不,扔進水里說不定還能聽見個響,這本連聲響都聽不見。
要說明壽公主這事兒是驚嚇,那賢妃的死就著實是晦氣了。
這子不行就別跟著出京啊!自己不要命,還連累旁人也跟
著倒霉。陳婕妤的新裳和華貴的首飾這下徹底全扔進箱子里頭沒有再見天日的機會了。賢妃這一去,起碼百日里大家伙兒是別想穿紅著綠了,連脂香料錢都省了。
這一年真是犯太歲。
既然沒機會面圣,沒有伴駕侍寢的機會,挽回皇上的心意當然無從談起,這一回晉封沒有,陳婕妤也是有心理準備的。
韓充容封妃也就罷了,終歸還有個玉玢公主。謝婕妤那就不用說了,生了二皇子,又把大皇子和玉瑤公主都攬到了邊,雖然說封貴妃是過了些,可旁人也沒得閑話說。誰讓人家肚皮爭氣呢?誰讓人家有本事哄住皇上,順帶還哄住了大皇子他們呢?
眾人一邊眼紅,一邊心里也得佩服。人家能生兒子,人家能牢牢拴著皇上的心不失寵,那是人家有手腕有本事有運氣。
施順儀封妃,陳婕妤就不服氣了。施順儀什麼出宮里宮外誰人不知?是皇后娘家的奴婢,一個家生子兒,世代為奴的賤婢而已,雖然皇抬舉伺候了皇上,可是本不得皇上的歡心,所有人都以為到順儀這位份上也就到頂了。這幾年在宮里象個形人似的,不頭,不出聲,眾人都快把給忘了,幾次晉封也都沒有,憑什麼就得封妃了?
這個封號也怪了,不管這封號是宗正寺擬的還是皇上定的,終歸要合皇上的心意,封號可以說是對嬪妃的最大肯定。
這個慎字,是皇上夸獎足夠審慎小心嗎?似乎是這麼個意思。但是這將來稱呼起來怎麼都覺得不對勁兒啊,每人稱一聲,似乎都是在提醒一次這個慎字。慎,慎,慎,怎麼聽都覺得象是個貶義的字眼兒。
皇上真的是格外恩賞才給的這個封
號嗎?可是如果不是加恩,何必給晉封呢?
陳婕妤難的很,但還能安自己,這回不得封的并不止一個。曹順容、高婕妤、李昭容等人也和一樣。這其中曹順容自詡為才貌雙全,高婕妤覺得自己資歷蓋過旁人,賢妃沒了之后,倆都拳掌的覺得自己出頭的機會來了,沒想到雙雙落空。
人嘛,都是這樣的。自己倒霉的時候看著別人比自己還倒霉,心里就自然而然的心平氣和了。
曹順容這兩天心氣不順,東西也吃不下,心里有怨又無去說,連太醫都不能請。
雖然今年這節過的沒滋沒味,可畢竟還是大節下。皇上這邊頒旨,那邊就請太醫,這什麼了?這不擺明了告訴別人,是沒得封才病的?再被人安一個心存嫉妒對皇上憤懣怨恨的罪名,那這輩子別想有出頭之日了。
白天的時候還好,晚上一個人躺在榻上,長夜寂寞,孤枕冷衾,淚直往脖子里淌。
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兒不招皇上喜歡,論才論相貌論家世,覺得哪點兒都不輸人,可為什麼皇上喜歡的永遠是那些淺薄無知的子?們懂得如何調琴頌詩?懂得怎麼奕棋論賦?
難道就象世人說的,曲高注定和寡?這般才品貌,注定只能孤芳自賞?
不想出門,不愿意見人。和們沒話說,也總說不到一起去。們也不懂得在想些什麼,話不投機,還要被人在背后議論說目無下塵,恃才傲。
曹順容發出一聲抑的嗚咽。
如今這一回封妃,的面子是徹底的落到地上了,以后不知道要被人如何奚落呢。
陳婕妤也好,曹順容也好,倆加起來的怨氣其實還趕不上高婕妤一個人的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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