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乾帝一展袍袖，在殿里慢慢踱了幾步，“你小的時候，他還抱過你。”

李錦夜聽到這句話，心，才算是真正的回到了原位。

“去吧。”

“兒臣告退，父皇早些安置，保重龍。”

“等下。”寶乾帝住了他。

“父皇請說。”

“怡紅院這種地方以后去，堂堂皇子總往那種地方跑，什麼統，帝王家的臉面還要不要？”

“是，父皇。”

“滾吧。”

寶乾帝擺擺手，徑直走到窗前，再沒有看他一眼。

片刻后，李公公打著秋千進來，“皇上，十六爺這是怎麼了，眼眶兒紅紅的，見著奴才也不搭理，可是惹皇上生氣了？”

“你這張啊！”

寶乾帝轉過，深目看了老伙計一眼，“朕說了他幾句，他就哭鼻子，這子也不知道像誰？來人，膳房今日給朕做的宵夜，送一份去十六府上。”

李公公心下大驚，忙低頭應了一聲：“是，皇上，奴才尊旨。”

……

安王府，燈火通明。

張虛懷看著案頭上的幾碟小菜，一碗清粥，不知道是該哭呢，還是該笑。

這皇帝佬兒忒摳門，賞東西也不賞點好吃的，清粥小菜……這什麼破玩意。

“李錦夜，你今兒在皇帝跟兒前說了啥，得了這些東西？”

李錦夜這時已經換了家常的服，青衫落拓， “他問我江南旱災，我說減稅。”

“蠢貨啊，國庫空空，你不說加稅，反說減稅，怪不得宮里只送了一碗白粥，你這是要讓皇帝窮得喝粥啊！”張虛懷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李錦夜見他笑得一臉得意，磨了磨后糟牙，正要說一句“滾你回房里，別在我面前晃”，張虛懷的臉又湊近了幾分。

“小子，這步棋你算是走對了。”

寶乾帝自在熙帝跟前長大，熙帝之所以喜歡這個孫子，就是因為他天資聰明。

而聰明人一般都不喜歡聰明人，李錦夜在江南一事上表現出來的愚笨，正是皇帝喜歡的。

“對了，他讓我常去看十七皇叔。”

張虛懷擰眉道：“我們太醫院每個月初一十五都得給十七老王爺請平安脈呢，一個被的老王爺，皇帝還惦記著，是何道理？”

“沒道理！”

張虛懷懶得多腦子，歪著腦袋把事前前后后又琢磨了一翻，笑道：“雖然賞賜就一碗白粥，依我看好還在后面，你小子等著瞧吧！”

李錦夜聽這話，不怎麼明顯的笑了一下。

都說做皇帝難，其實做皇子更難。皇帝已年過五旬，即便保養的再好，也已經有了老態。

一個垂垂老矣的皇帝最怕的就是兒子們要奪他的帝位，所以一有風吹草，就這個警告，那個試探的。

帝先從九龍奪嫡中吸取教訓，不設太子，傳位的詔書就放正大明牌匾之后。所以不到最后一刻，誰也不知道最后上位的人是誰。

這一招明面上看著四平八穩，但暗下卻早就洶涌澎湃，三年前江南場大換敲打平王，兩年前罰過的福王，還有最近跳出來的晉王……都在蠢蠢。

打一顆棋子最好的辦法，是扶起另一顆棋子。

一碗白粥不是白賞的，后面藏著帝王的平衡，自己這個蟄伏了整整五年的不的安王，終于穩穩的往前邁了一步。

李錦夜的笑，看似云淡風輕，實則苦無比。

……

船晃晃悠悠又行了六天，五月初四，謝家和陳家的船同時行至通州碼頭。

一連幾日侯在碼頭的謝家仆人遠遠見自家的船只緩緩駛來，忙派人快馬加鞭通報給謝二爺。

謝二爺心里盤算著就是這一兩天，得到消息，忙向上司告了假，騎馬往碼頭去迎。

此刻的碼頭上，十幾輛馬車停在路邊，馬車車上寫著永安侯三個字。

最前面的黑高馬上，陳清焰翻下馬，把馬鞭往隨從手里一扔，過木橋，迎到了甲板上。

蔣夫人看到來人先是愣了愣，下一秒便直接撲下去，抱著痛哭起來。

陳清焰懷里摟著母親，一邊哄，一邊向老父親遞眼。

那陳海也不知道在妻子耳邊嘀咕了一聲什麼，惹得蔣氏啐了他一口，哭倒也止住了，扶著丫鬟的手慢悠悠的走下船。

陳清焰跟在后面，腳下走得極慢，眼睛頻頻往一旁瞄過去。

恰巧此刻，另一艘船上，謝玉淵一白繡梅花披風，頭上簡簡單單挽了個發髻，低頭從船艙里出來。

風吹著的發，微有些凌，如墨般的眼睛，閃著芒，整個人像一朵空谷中的幽蘭，不張揚，不奪目卻讓人無法挪開眼睛。

周遭瞬間安靜了下來。

南方有佳人，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陳清焰覺得心坎上最的一塊，好像被人重重的掐了一下，有點疼，有點！

謝玉淵一出艙門，就察覺有道視線停在上，不過十幾步景，那視線始終追隨著，得忍不住抬頭四下尋看。

奇怪的是，看了幾遍糟糟的四周，卻始終沒找到那視線的主人，反倒看到了在人群中的江亭、江鋒。

這父子倆微不可察的向點了點頭。

謝玉淵眼驚喜，趁人不注意的時候，輕輕揮了揮手，角浮上明亮的笑容。

這一笑宛如鮮花怒放，讓灰沉沉的的碼頭瞬間亮了起來。

江亭父子心中微暖，迅速轉離去。

他們一走，謝玉淵也扶著羅媽媽的手下了船，一頭坐進謝府的馬車里，慢慢閉上了眼睛，腦子里盤算起來。

沒有料到的是，這一幕被在另一條船上的陳清焰給看了去。

陳清焰看著消失在人群里的老二人，心里的震驚不亞于被雷劈中。

據他所知，謝玉淵從出娘胎都沒有離開過揚州府，怎麼會認識京城的人？那兩人與是什麼關系？

瞧他們暗下打招呼的樣子，應該是極為悉的，一個宅千金大小姐和外男相？

陳清焰眼角神經質的搐了一下，目深遠又克制的向那馬車看過去。

當年在雨中奔跑的，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