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吃得索然無味,只圖了個溫飽。
食堂菜品翻來覆去都是那幾樣,沒點創新神,早吃膩了。
關潔提起這事也吐槽過,還說哪天有錢了要把三樓全翻新,自己駐品牌,專門請廚師一個月換次花樣,爭取讓學弟學妹們吃得舒服、放心。
唐晚當時趴在關潔肩膀笑著開玩笑:“求關老板快點發大財,盡快解救R大學生于水火。”
出了食堂,天悄無聲息暗了下來。食堂門口亮著一排路燈,暈黃的燈打在地上圈出了一個又一個圓弧。
一抬頭,從樹葉間隙穿來穿去,弄得影影綽綽,染了一地斑駁。
唐晚站在食堂看了一陣,還沒邁出,背后刷地一下陷黑暗。
食堂阿姨砰的一下關上門,手里拎了一長串鑰匙將食堂的一切都鎖了進去。
連帶著唐晚的那一份希也關了進去。
沒由來的,唐晚心里有些難過,好像很多東西在這一瞬間突然失去了。
是個后知后覺的人,很多緒總是到了特定的時間地點才能發揮作用。
就像現在,又想起了當初替柯珍擋那一腳后傅津南的表、態度。
要說傅津南沒有關心是假的,可就是鉆牛角尖。
唐晚清楚,傅津南在上一直比較淡薄。
他這人從不期待回應,也不愿給超出自己能力范圍的承諾。
戲曲里得要死要活的戲份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發生在傅津南上。
不同。
是個看山看水都能聯想出一大篇幅浪漫故事的人。
李慧蕓有時候天真過了頭,這輩子過得順風順水,嫁的男人都是的,以至于總拿過來人的份教導唐晚將來一定要嫁給自己的人。
唐晚聽完總是笑笑不說話。可到底是孩子,懵懵懂懂的年紀對這東西總是有幻想的。
李慧蕓做語文老師那幾年,經常帶去電影院看電影。
看得最多的就是泰坦尼克號,那句You jump,I jump一度了李慧蕓標榜的神話。
唐晚那時覺得李慧蕓傻,哪有為連命都不要的。
后來明白,這些東西真的只能發生在電影里,真到了人離散之際,不在暗地里拉踩一腳都算善良了。
外婆當初是地主家的小姐,生來吃穿不愁,旁有人伺候,家庭破落后又嫁了老實本分的外公。
家里的事從沒讓外婆過心,后來外婆生了兩兒一,李慧蕓是外婆最小的兒。
外公從小就寵李慧蕓,再加上還有兩個哥哥罩著,李慧蕓這一生幾乎是在罐里長大的。
心泛濫,總幻想。遇到唐丘章那年,李慧蕓不過十九歲。
唐丘章年輕時長得英俊瀟灑,人又溫潤有禮,再加上職業是救死扶傷的醫生,既李慧蕓的慕,又討長輩歡心。
李慧蕓滿二十就嫁給了唐丘章。
他倆最濃那年生了唐晚。唐丘章是工作狂,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待在手室。
李慧蕓剛開始還心疼,后來變淡,里的抱怨越來越深,幾度鬧到臉紅脖子的地步。
最后一次吵架發生在醫療事故前。那年,唐晚12歲。
那天唐丘章好不容休,本來答應了陪李慧蕓去補拍婚紗照,結果醫院來電話催他回去做手。
李慧蕓脾氣上來,氣急敗壞罵唐丘章是不是要死在醫院才罷休。
一向溫的唐丘章聽了這話也氣得不輕,轉頭踢了兩腳路邊的椅子就出了門。
不過誰也沒想到。
唐丘章那天去了醫院再也沒能出來。十年來,唐丘章第一次手失誤。
他承不住這個結果,出了手室,噗通一聲,雙膝跪倒在病人家屬面前捂臉痛哭。
中途唐丘章哮病復發,瀕臨死亡,唐丘章求病人家屬拿藥。
家屬直接踹走藥瓶,攔住醫院的人任由唐丘章一狼狽地躺在地上費力呼吸。
唐丘章由于緒波過大,當場致死。
那是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唐晚怕唐丘章難過,下了課就跑到醫院找他。
可惜,太晚了。
親眼目睹了一場“謀殺”,卻沒任何理由告發。
那些人嗜,不把人命當回事。而年紀尚輕,言語單薄,又是個手無寸鐵的小姑娘,兒沒有說服力。
不過,怎麼也沒想到父親這場盡了全力卻沒搶救功的手最后被歸結為一場蓄意謀殺。
輿論引導下,父親后哮病復發且搶救不及時去世的事也變了畏罪自/殺。
唐晚有一點撒謊了。
對08年的記憶除了汶川地震、奧運會還有08年冬末的那場醫療事故。
那還是紙當道的年代,這事在當時了小地方轟轟烈烈的大新聞。
記者陳卓拿著筆桿子大刀闊斧寫了一篇關于唐丘章德不配位的文章。
文章容尖銳,激烈。發出來沒幾個小時就將這件事推向了高。
短短幾天時間,平日病人尊敬的唐醫生被醫院除名,周圍鄰居怨聲載道,全都罵唐丘章是庸醫。
長達半年時間,唐晚家門口堆滿了臭蛋、垃圾,門上被潑了狗。
同年,唐晚因承不住罵名病倒去世,姑姑遠走他鄉,李慧蕓匆忙改嫁。
再過半年,罵聲平息,好像一切都過去了。
那些骯臟的、難堪的、屈辱的回憶全都在那一刻化了灰燼,甚至連那一張張猙獰的面孔都變了和藹可親的模樣。
這場事故的結局,只剩,只剩一個人還困在其中難以逃。
無數個失眠的深夜,睜著麻木的雙眼問自己,到底該怪誰呢?
怪那場手、怪病人家屬、還是怪那個不知青紅皂白就發文討打的記者呢?
可是有什麼用呢,父親再也不能回來了。
幸福滿的家沒了,沒了,姑姑走了,媽媽嫁人了,罵的那群人也老的老死的死。
好像每個人都在往前走,好像每個人都在忘,好像這個世界真和平了。
那為什麼……為什麼忘不了呢。
只要閉眼,就是那句冰冷的死都死了能怎麼辦。
一通電話及時打斷唐晚的思緒,唐晚醒過神才發現早已淚流滿臉。
眼淚順著臉頰掉進里,又咸又苦。
緩了緩急促的呼吸,唐晚從包里翻出手機。屏幕上聯系人的頭像不停跳,唐晚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才遲緩地按下接聽。
是傅津南。
電磁聲滋滋響,唐晚手機,角扯出一個僵的弧度,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他:“有事嗎?”
那頭,傅津南手搭在咖啡館收銀臺,瞟了幾秒菜單,問:“喝不喝咖啡?”
唐晚閉了閉眼,著呼吸拒絕:“不想喝。”
傅津南沒想到唐晚會拒絕,皺眉掃了掃一旁侯著的收銀員,吩咐:“另一杯不要了。”
唐晚心疲憊,實在沒心思跟傅津南周旋。趁他跟旁人說話的功夫,唐晚摁了掛斷。
防止他再打過來,唐晚不忘關了機。
還剩個報告沒寫完,明天是dld,唐晚強迫自己恢復正常,轉頭去了圖書館。
這一忙起來就是兩三個小時。
合了筆蓋,唐晚掃了一圈周圍,只剩幾個人。
眼見過了十點,唐晚沒再堅持,收拾好東西,起離開圖書館。
十點后的校園空得嚇人。
晚上氣溫驟降,風掃過來,吹得臉生疼。
再次這個點出校門,守門口的保安換了個年輕的,走出沒被問話,也沒被不好的眼神涵。
只是這次沒看見停在門口的那輛保時捷,也沒瞧見靠在車門煙的傅津南。
明明才半年時間,卻好像經歷了好幾個春秋。
跟傅津南的關系原來已經親近到了這個地步。
回憶盡頭,背后響起了一道刺耳的喇叭聲。
唐晚轉頭一看,猛然撞進一雙波瀾不驚的深眸。
那人坐在保時捷駕座,一手著煙頭,一手握著方向盤,滿臉懶怠地盯著不放。
這個點人雖然,但不代表沒人。
眼見落在上的目越來越多,唐晚沒再猶豫,走上前打開副駕駛的門坐了上去。
唐晚還來得及系安全帶,車子便刷地一下溜了出去。
走了一段路,唐晚扭頭看了眼一言不發的人,組織語言問他:“你怎麼會在這兒?”
傅津南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呵了一聲,劈頭蓋臉一頓罵:“長本事了你。我話還沒說完就給我掛了,還關機。”
“怕你出事,在學校等你一晚上,結果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能耐啊。”
唐晚不愿跟傅津南爭辯,偏著腦袋看他兩眼,低聲解釋:“我以為你跟傅教授走了呀。”
說完,唐晚湊過,手指輕輕拽了兩下傅津南的袖口,故意求饒:“我寫了一晚上報告,現在又累又困又,你能別生我氣嗎?”
傅津南再大的火也沒了。
瞥了瞥只差把放過我三個字寫在腦門兒的姑娘,傅津南哼笑:“就這點出息。”
唐晚沒管他的鄙夷,了下懶腰,笑瞇瞇承認:“對啊,我就只剩這點出息。怎麼辦呢,你好像還喜歡我沒出息的樣子。”
傅津南差點因為唐晚這句話撞了護欄。一腳踩下剎車,傅津南將車停靠在路邊偏過臉漫不經心審視著唐晚。
了兩口煙,傅津南嘖嘖兩聲,似笑非笑調侃:“滿滿,臉大啊。”
唐晚撇了撇,裝作沒聽見。
“別說,還真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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