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云中郡外西涼兵被誅——”

　“大捷，城大捷——”

　“皇后楚氏城大捷——”

　飛馳的驛兵，背后著飛揚的帛錦旗穿過了城池，本就繁鬧的大街上瞬時如同竹炸裂。

　二樓的包廂上齊樂云砰砰兩聲將窗戶推開，冷風裹著喧囂聲涌進來。

　室穿著單薄的孩兒們發出抱怨“齊樂云你干什麼！”

　齊樂云站在窗邊大聲說：“讓大家聽清楚些。”

　孩兒們嗔怪“還用這樣聽？”“我們早聽清楚了。”

　這些人非富即貴，消息靈通，這次又是布飛捷，早在到達京城之前，家中已經得到消息了。

　大家顧不得理會窗邊的齊樂云，紛紛看著坐在正中的楚棠。

　“阿棠，這到底怎麼回事？”“楚昭怎麼去邊郡了？”

　楚棠手按住心口：“這件事我終于可以說了，我瞞得好辛苦啊，你們不知道，我的心我的備——”

　孩兒們不待說話就打斷，搖晃著“別管你的心你的了。”“快說怎麼回事！”

　楚棠被搖晃得笑，避開孩兒們走出幾步。

　“這件事很簡單，當京城諸人紛紛指責我叔父主將不力，痛惜民眾之苦時，楚昭從宮中率兵而出——”站定腳，手向前一揮，宛如利劍，劈下，“直奔邊郡，誅賊，救民。”

　很簡單，聽起來，是很簡單，但做起來，那麼遠，那麼險——孩兒們神激看著。

　楚棠轉過頭看大家：“這就是我楚氏，救國護民，不懼罵名艱險，我們不說，只做。”

　齊樂云在窗邊一拍：“怎能不說！先前有過，楚將軍被罵，現在有功，就要夸！阿棠，楚園開宴，下帖子，都來夸皇后！”

　......

　......

　“荒唐！”

　朝堂大殿里，在隔了許久后，滿耳都是在說皇后。

　在布飛捷進京之前，朝廷大多數員也都接到消息了，當時就堵了太傅和謝三公子的所在。

　先不說皇后為什麼出現在邊郡，先把這個消息下去，只說大捷，不要說皇后。

　但依舊沒有用，布飛捷喊著皇后的名義穿城過鎮直達京城，人盡皆知。

　朝殿上，滿朝文武追問太傅，包括謝燕芳，以及坐在龍椅上的小皇帝。

　事到如今大家都心里徹了。

　“外邊現在沸沸揚揚傳皇后什麼深宮聽到百姓遭難心不安，連夜帶兵赴邊關——都是假的！”

　皇后在這件事之前就不在深宮了。

　朝們看向龍椅，龍椅后簾子還垂著，后邊已經許久沒有人——當然，簾子后本就該沒有人。

　當時說皇后救護皇帝時的傷復發要休養，所以不能再陪同皇帝上朝——他們不得一輩子都傷不好呢。

　為此歡呼雀躍，謝上天有眼。

　誰想到！

　那楚后不在朝中垂簾聽證，竟然帶兵跑去邊郡了。

　古往今來，哪有這樣荒唐事！

　更荒唐的是，皇帝也就罷了，年紀小什麼都不懂，也什麼都管不了，監國太傅，還有謝燕芳，這兩人可別說自己不知道！

　真要他們兩個也不知道，那這大夏就是楚后一手遮天了。

　“太傅，謝大人，你們怎能這樣縱容皇后，做出這種荒唐事？”

　這一刻滿朝文武齊聲質問。

　鄧弈自始至終都不說話。

　“諸位，這也不算荒唐事。”謝燕芳道，“這畢竟是捷報，喜事——”

　“謝大人！”一個員憤聲打斷謝燕芳，“現在說的不是捷報，是皇后離宮！”

　謝燕芳緩聲道：“其實也還是這件事，皇后離開宮廷就是為了救護邊民。”

　“謝大人吶。”一個年老的員聲，“我們大夏已經到了需要皇后領兵打仗的地步了嗎？這難道還不是荒唐事嗎？如果大夏真到了這種地步，本雖然老邁，但也敢赴死一戰！”

　謝燕芳對他一禮，道：“大人之心，燕芳明白。”

　明白，說好聽話，就是不說這件事有什麼用，幾個員急著上前一步——

　“有什麼荒唐的？”鄧弈的聲音從前方砸下來，“如果這是荒唐事，先前也不是沒有過。”

　大家看向他。

　“別忘了，陛下——”鄧弈說，“就是楚皇后親自馬殺敵救來的。”

　他掃了眼在場的諸。

　“我大夏如今本就是國朝不穩，荒唐事不斷，楚皇后能親手殺賊護陛下，當然也能親赴邊關守疆土。”

　“我大夏有如此皇后是不幸中的大幸，爾等有什麼好質問的！”

　“現在聽到消息你們說荒唐，說自己要去殺敵，先前怎麼不說？”

　“當然，現在說也不晚——”

　鄧弈的視線落在那位老大人上。

　“你們想要如同皇后一般上陣殺敵守衛疆土，就請即刻赴邊關吧。”

　滿朝嘩然，這是威脅！

　那老大人又是氣又是急：“好你個鄧弈，本這就下袍，去邊關殺敵。”再號召其他人，“我等都去，我等為大夏赴死，這朝堂就留給太傅一人足矣。”

　大殿里不員當即下帽，有人憤慨有人哭先帝作一團。

　這是自臨朝以來，蕭羽第一次見到這場面，他坐在高高的龍椅上，越過這些員，似乎看到了那一夜——那一夜好像也這麼，不，那一夜不，那一夜只有黑暗，兵，火。

　蕭羽要抱懷里的竹筒，手發現空空——竹筒留在寢宮了。

　怎麼辦，竹筒不在，姐姐也不在——

　“阿羽。”有聲音傳來。

　這聲音，跟母親好像，但又不一樣，他快要忘記母親的聲音了。

　蕭羽循聲看去，撞上一雙明亮又溫暖的眼。

　“阿羽。”謝燕芳說，“還記得舅舅告訴你的話嗎？”

　......

　......

　上朝前，蕭羽走出寢宮，看到謝燕芳站在門口——這個舅舅，他從不召喚，而這個舅舅也從不來他面前。

　就好像不存在一樣。

　但到底是存在的，在朝堂上，他就會看到他，跟那些員朝臣一樣。

　沒錯，就是朝臣員。

　蕭羽沒有說話，等著他施禮。

　“阿羽。”謝燕芳卻沒有施禮，蹲下來，看著他，“我知道你不信我，不喜歡我，但我說的話你這次要聽，這是為了保護你楚姐姐。”

　這個舅舅要勸他把楚姐姐帶回來了嗎？這個舅舅很聰明，一定猜到他和那個舅舅真正的打算。蕭羽了：“姐姐不會有危險的，朕相信姐姐，那些西涼兵傷害不了，謝大人無須擔心。”

　謝燕芳看著他：“我知道，那些西涼兵傷害不了，但朝中的這些人能傷害，傷害不一定是，還有聲，阿羽，你要保護的聲，就像去見他父親，為父親解憂，你也要在后為解憂。”

　“我沒有保護好你的父母，也沒有保護好你，是我無能不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但阿羽不一樣。”

　“阿羽現在能保護你想保護的人。”

　......

　......

　蕭羽看著站在下方的謝燕芳，滿朝嘈雜，他的聲音清晰傳耳。

　他收回視線，站起來。

　“肅靜！”他說道。

　小孩兒的聲音稚氣，在滿殿嘈雜中并不響亮。

　但他是皇帝。

　皇帝開口了，齊公公立刻高聲“肅靜！”，再就是殿當值的衛，齊齊呼喝“肅靜！”，同時頓響手里的兵，如雷聲滾滾。

　殿員們的嘈雜瞬時停下，這才看到站起來的皇帝。

　小皇帝，開口說話了？

　小皇帝很說話，除了開頭免禮平，以及最后退朝，在朝議的時候只是聆聽。

　這是看到混爭論，小孩兒害怕了？不高興了？

　“陛下。”諸人施禮，有人請陛下息怒，有人流淚悲戚。

　“諸位卿，請聽朕一言。”蕭羽說。

　小小孩聲音稚氣，但在場的員沒有人笑，皆抬頭看著他。

　“皇后是率六宮之人，當行母儀教化之德。”蕭羽說，“但朕這個皇后，與歷來不同，朕因為皇后救護，幸存與事，楚皇后是衛將軍楚岺之，雖然是個子，但勇武善戰，所以皇祖父將封為皇后，讓可以繼續守衛朕安危，大夏子民與朕是一，大夏子民是否安危，關系著朕是否安危，朕九五之尊，坐鎮皇城，不能親赴邊關救國護民，所以，朕才請皇后赴邊關，為朕解憂，這并不是荒唐事，本就是先帝命。”

　諸怔怔看著這個孩皇帝，心里冒出第一個念頭就是誰教他的？太傅？謝燕芳？還是楚后？

　“諸不用妄自猜測，皇后出宮，是朕的命令，也是朕說服太傅和謝大人。”蕭羽朗聲說，“但朕命皇后去邊郡，不是不信任諸位卿，國朝安穩也非一人可以做到，皇后代朕察邊郡，諸位卿為朕穩國朝，都是朕心之所安的本。”

　說道這里，皇帝板正小臉環視殿。

　“朕年倉促登基，奉行先帝治世以文，戡以武，文臣武將皆是朝廷砥柱，凡我諸臣，當奉公國，不得挑釁生罅，我朝綱。”

　最后一句話雖然稚氣，但落在諸臣耳，下意識的俯參拜：“臣等不敢！臣等有罪！”

　待余聲散去，孩的聲音再次落下。

　“此事無須再議苛責，皇后大捷乃國朝喜事，當賀。”

　諸你看我我看你，最終再次齊齊俯首：“臣等，恭賀陛下，恭賀皇后娘娘。”

　......

　......

　果然不再聲討楚姐姐了，變恭賀楚姐姐了。

　他說的話，這麼管用。

　他果然能保護楚姐姐。

　站在龍椅前的蕭羽，眼中難掩興，看著滿殿俯首的員們，垂在側的小手這才松開，滿手心都是汗。

　俯首的員中謝燕芳抬起頭，對他一笑。

　蕭羽對上他的視線，遲疑一下，猶豫著要不要移開視線，但在他移開之前，謝燕芳垂下頭避開了。

　蕭羽攥了攥手，沒有移開視線。

　......

　......

　朝會散去，鄧弈所在殿的員也散去，滿耳的嗡嗡嘈雜直到此刻才消散。

　“大人。”一個小吏捧來熱茶。

　鄧弈接過喝了口，手輕輕按了按眉心。

　“這是誰教陛下的？”小吏說，“竟然在這個時候說話了。”

　鄧弈道：“除了謝燕芳還能誰。”

　小吏笑道：“還以為是楚皇后呢。”

　還以為是楚皇后呢，這句話看起來隨意的話，鄧弈心里卻是閃過一個念頭，所以，如今大家竟然把楚昭跟謝燕芳，以及，他相提并論了？

　“——謝三公子真是為楚后盡心竭力啊。”小吏還在笑著繼續說。

　“他不盡心也沒有辦法，難不現在換個皇后？”鄧弈說，抬起頭，“不管怎麼說，陛下這時候說話，是最合適的。”

　他可以讓楚昭來去皇宮自由，但不能阻止被人質疑。

　鄧弈握著茶杯轉了轉，看著桌案上擺放的捷報，布飛捷啊，那孩兒不僅不瞞份，還要天下皆知。

　“楚皇后這樣做——”小吏低聲問，“是為了其父親嗎？是誰的主意？謝三公子？”

　鄧弈忽的笑了：“謝三公子。”他哈哈兩聲。

　如果說只聽到楚昭解決了西涼散兵，鄧弈還不覺得如何，待聽到布飛捷傳達皇后勇武，他就知道了，謝燕芳謝三公子的臉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笑什麼？小吏不解。

　“這不是謝三公子的主意。”鄧弈笑道，“這是楚皇后自己的主意。”

　而且也不是為了父親，是為了自己。

　一直以來，這孩兒都是自己的主意，都是為了自己。

　先前借著京的機會被先帝看到，跟先帝索要了皇后之位。

　現在借著西涼侵立下如此功勞，當然要讓天下人看到。

　皇后，被天下人看到的皇后，就不僅僅是只坐在皇城里的擺設了。

　鄧弈臉上的笑漸漸散去。

　這孩兒要的是不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