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焱站在茶廳里,秀氣的眉頭皺著,神有些慌張。
“小叔!”一看江玄瑾進來,他立馬迎上去,開口便問:“江白氏獄了?”
他也是廷尉府的人,就算江玄瑾再怎麼瞞這消息,他也能知道。
江玄瑾慢慢地在主位上坐下,捧了一盞熱茶在手里,半晌才道:“莫讓老太爺聽見風聲,他近日本就抱恙。”
江焱點頭,滿臉糾結,在他面前來回踱步,小聲道:“我一直覺得江白氏有問題,還提醒過小叔,小叔您記得麼?”
“嗯。”江玄瑾垂眼。
很多人都知道白珠璣有問題,都提醒過他,是他執迷不悟。
江焱抓耳撓腮了一會兒,猶猶豫豫地道:“父親也因為我的話提防著,所以先前江白氏去求父親帶進宮的時候,父親沒有答應。”
帶進宮?江玄瑾微微一頓,抬眼看他。
“就……就是前幾天的事,似乎是因為您一直沒消息,所以擔心了,想進宮去看看。”看著他的眼神,江焱很自覺地就代了,“父親不答應,似乎就出府去求白史了。”
“我在宮里那幾日,不是每日都傳話回來麼?”江玄瑾皺眉。
江焱很茫然:“沒有啊,您在宮里五日,外頭一點消息也沒有,不然江白氏何以急那樣?”
一點消息也沒有?江玄瑾不解地看向旁邊的乘虛。
乘虛道:“按照主子吩咐,屬下每日午時傳話給宮門的衛,告知府上一切安好。”
正常來說,衛是會幫忙傳話給等在宮外的人的,但……為什麼沒有傳到,他就不得而知了。
“誰同你好?要不是殿下擔心你擔心得一晚上沒睡,誰愿意去救你?”
白皚的話在腦海里回,江玄瑾指尖微,眼里驟然加深。
“小叔,您去哪兒?”見他起往外走,江焱連忙問。
江玄瑾沒答,帶著乘虛出門,直奔白府。
書房那一場大之中,沒獄的只白德重一人,他被皇帝派人送回了白府。讓他“好生休息兩日。”
一到白府門口就能看見守著的軍,江玄瑾想了想,帶著乘虛繞去了院墻邊。
高高的青墻,上頭有灰綠的瓦檐。
江玄瑾抬頭看了看,眼神微。
“這位公子好生俊俏啊~”
“公子好兇!對滴滴的兒家,哪能這樣魯!”
“要是別人,我可不會善罷甘休,但看公子這般風姿人,就算了吧。”
“后會有期。”
……
有人笑著從地上爬起來,“嗖”地一聲就跑了個沒影,咯咯咯的笑聲留在風里,和著紙錢一起拂了他滿面。
手抓了抓,江玄瑾回神,卻發現眼前什麼也沒有。
“主子?”乘虛疑地看著他,“您在抓什麼?”
睫了。江玄瑾低頭道:“紙錢。”
他和初見的時候,漫天都是屬于丹的紙錢,紛紛揚揚的,像是下了一場大雪。
合攏的手握拳,江玄瑾輕吸一口氣,搖頭道:“進去吧。”
乘虛輕應,先攀著墻踩上瓦檐,確定另一頭無人,便朝自家主子點了點頭。
這是他第一次看主子翻墻,一向要“行得正、坐得直”的人,不知為何翻墻的作倒是流暢,手一攀瓦檐,子一越,很是敏捷地就落進了院子里。
乘虛有點意外,跟著跳下去,驚訝地盯著他的背影。
他還以為主子不會翻墻……
這等不符合規矩的行徑,誰教他的?
白府里安安靜靜的,像是沒什麼人,江玄瑾走了兩步,遇見個端著水的丫鬟。那丫鬟看見他,像是了驚,抱著水盆哆哆嗦嗦地喊:“君……君上?”
“白大人在何?”他問。
眼前這個丫鬟是白璇璣邊的溪云,盯著紫君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指了指書房的方向。
江玄瑾頷首,徑直找過去。
書房的門閉,外頭也沒守人,乘虛先上去稟告:“白大人,紫君請見。”
本來還有些說話聲的書房頓時安靜了下來,片刻之后,有人緩緩拉開了門。
“奴婢……見過君上。”靈秀抖著子屈膝行禮。
江玄瑾皺眉。進門去問:“你怎麼在這里?”
靈秀小聲答:“是老爺傳召的……”
江玄瑾看向書桌后坐著的白德重,后者輕輕點頭:“是老夫傳回來,想問些事。”
想也知道他要問什麼,江玄瑾抿:“靈秀答得上來?”
有些不安,靈秀著袖道:“奴婢……奴婢跟在小姐邊多年了,關于小姐的事,奴婢自然是答得上來的。”
頓了頓,又道:“就算那個人已經不是我家小姐。”
江玄瑾聽著,緩緩轉,面朝著:“你知道?”
“是。”靈秀埋低了頭,“之前與青說話,奴婢不小心聽見了,本是不信,后來諸多觀察,發現現在的小姐,的確與之前的小姐大不相同。”
“奴婢找道士問過,道士說這是鬼上,只要選個氣極重的日子施法,鬼魂就能離開,把我家真正的小姐還回來。”
江玄瑾捻著佛珠,目幽深地看著:“你想讓以前的白四小姐回來?”
“是。”靈秀抖得厲害,手抓著袖子,越抓越,“以前的才是我真正的小姐,現在這個人犯的錯,沒道理讓我家小姐的子來承擔罪責。”
這就是邊的丫鬟,江玄瑾心里冷笑,待靈秀一直不薄,可有什麼用呢?人家沒把當主子。
“白大人是何看法?”他問。
白德重捻著胡子,神凝重地道:“此事雖然匪夷所思,但老夫也算是親眼所見。真正的珠璣,是不可能有那般的膽識謀略的。”
“膽識謀略?”
“是啊。”白德重起道,“去書房救君上那日,老夫一直與他們在一起,韓霄、徐仙等人,竟都聽珠璣的安排,還拿出了不知哪兒來的兵符。”
“老夫的兒是什麼德,老夫心里很清楚。珠璣膽子小,就算與君上有夫妻之,也斷不會膽子大到用這種方式救人。”
旁人說的話,他都抱三分懷疑,但,連白德重都說白珠璣當日是為了去書房救他。
一顆顆地捻著佛珠,江玄瑾走了些神。
無法傳到江府的消息,長達五日的靜候,突然而來的造反。
他是被李懷玉給氣傻了,眼下仔細思忖,才發現真的不對勁。
李懷麟對他說:“君上,朝中有人懷不軌之心已久,就等一個時機,便想舉兵造反。”
他還說:“君上若是不信,且在這書房里,與朕一起等上幾日。”
年輕的帝王,龍袍穿著都有些大,笑起來梨渦淺淺,天真無邪。他是他教著長大的,一向乖巧懂事,與李懷玉那混世的孽障完全不同。
然而,據青說的話,再加上這書房造反一事的真相,江玄瑾突然覺得,李懷玉說得一點也沒錯。
他以為他堂堂正正,全天下的人就都跟他一樣堂堂正正,實則,這些人完的皮囊下頭,都裝了一顆他看不懂的心。
真是可笑。
“君上?”白德重有些擔憂地喚了他一聲。
江玄瑾回神,頷首道:“史大人之意,本君甚是贊同,李懷玉怨魂不散,白四小姐卻是無辜。大人可以上奏于帝,誅滅其魂,留下其。”
白德重捻著胡子的手一頓,看向他道:“君上還愿意原諒珠璣?”
“與珠璣何干?”江玄瑾冷笑,“從頭到尾欺騙本君的,都只是李懷玉而已。”
說著。又扭頭看向靈秀道:“你且不用回江府了,在這里靜待你家小姐回來吧。”
言罷,朝白德重一拱手,轉就往外走。
白德重神復雜地看著他的背影,等他走遠了,才低聲道:“君上分得很清楚。”
恨的人也是李懷玉,的人是李懷玉,與他人沒有半點關系。
旁邊寬大的屏風后頭,齊翰慢慢踱步出來,輕笑道:“君上一向是非分明。”
見他出來,白德重垂眸:“老夫已經按你的話說了,可以饒小一命了吧?”
“這是自然。”齊翰笑著拱手,“上奏的折子還請大人擬好,只要君上能在上頭聯名附議,等長公主魂飛魄散。令嬡自然能活。”
白德重手指一僵,看著齊翰問:“要君上附議?”
齊翰點頭,要的就是紫君附議啊!
先前因重翻舊案之事,君上在朝中人心已失大半,如今他只要再做一件替白珠璣求的事,陛下想置他,朝中怕是就不會再有異議。
看著他的表,白德重明白了。
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特意來迫他演這出戲,就是為了把君上一并套住。
狡兔死,走狗烹,陛下竟然連紫君都沒打算放過。他為這北魏立下的功勞,一點也不比司馬丞相啊!
心里沉得厲害,白德重著筆,手忍不住輕。
死牢里。
懷玉從飛云宮回來。整個人都輕松了不,臉上重新掛上笑意,坐在稻草堆里對徐仙道:“外頭已經是秋天啦,風吹著有些涼,再下兩場雨,京都就要開始冷了。”
徐仙皺眉問:“殿下還好嗎?”
“我?我能有什麼不好。”懷玉道,“見著懷麟了,他還認我這個姐姐,答應放了你們。”
微微一驚,徐仙起就抓著柵欄:“那您呢?”
“我嘛……在這里多住兩日就好了。”懷玉笑道,“說來這里好,雖然睡得不舒服了些,但什麼事兒也沒有,很讓人安心。”
這話也就說得出來了,徐仙連連搖頭:“我要在這里守著。等您出去了,我再出去。”
“嘖。”懷玉不高興了,“先前才同將軍說的話,又忘記了?”
——徐將軍,若是以后有逃命的機會,還請你們務必頭也不回地離開京城,千萬莫再做傻事。
想起這句話,徐仙臉更加難看:“殿下一早就想好了?”
李懷玉笑:“你們殿下是天下最厲害的人,怎麼樣,服不服?”
又氣又笑,徐仙咬牙道:“我等堂堂男兒,什麼時候到你一個小丫頭來護著!”
“小丫頭?我可是丹長公主!”揚了揚下,神很是驕傲,“長公主縱橫京都多年,整條長安街。從街頭包子鋪到街尾綢緞莊,都是我護著的!”
徐仙聽得紅了眼。
懷玉笑了一會兒,又覺得心口悶得難,趴去牢房另一端,捂著干嘔。
“您……要不要告訴紫君一聲?”徐仙低聲道,“興許他知道了,事還能有轉機。”
“紫君?”李懷玉哽下一口氣,笑嘻嘻地回頭,“那是什麼東西?能吃嗎?好吃嗎?”
徐仙一噎,知這回是真傷了心,再不愿與江玄瑾糾纏了,便垂眸,不再提這個人。
秋了,夜里的牢房涼得很,懷玉抱著肚子在角落里發抖。徐仙想問獄卒要被子,那獄卒卻冷聲冷氣地道:“君上有令,不得給牢中之人任何東西。”
懷玉聽著,也沒多說什麼,只著胳膊,迷迷糊糊地打瞌睡。
半夢半醒之間,牢房的門好像被人打開了,有人進來將抱起,塞到一個又溫暖的地方。
好像的被窩啊,懷玉在夢里呢喃,手抓住那松的棉被,將自己裹了個嚴實。
終于不冷了。
江玄瑾請了三日病假,暫緩審理謀逆一案。知的人都說,君上這回是被人傷了心,任誰上門去求見。他都閉門不出。
“怎麼可能不傷心呢?”李懷麟蹲在花園的水池邊,往池子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扔著魚食,“一直不打算娶親的人,都為破例了,誰曾想竟是一場騙局。”
一個女人,要復仇,除了臉蛋還能用什麼做武器?她遇上他時,她是被滅族的叛族之女;他遇上她時,他是占島為王的海盜頭子;他憐惜她,疼愛她,在她眼里他卻是毀滅她與自由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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