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孫老爹談完，方應主加了孫氏父一行。誰知道還有沒有別的兇手？面對不可預知的生命危險，好像只有站在孫小娘子邊纔有安全。

那兇手被一箭斃命了，但他的馬卻沒有跑開，爲了戰利品。這年頭馬比人貴，能繳獲一匹馬是很了不得的收穫。

如此孫老爹趕著馬車在前面，方應和孫小娘子一人牽一匹馬在後面跟隨——如果不是方應這個拖油瓶，孫小娘子早就縱馬揚鞭跑了幾個來回了。

方應牽的是從學生那裡借來練習的馬，孫小娘子牽的就是戰利品。夕西下，雙人雙馬拖著長長的影子並排而行，穿過了青石斑駁的城門。

這畫面或許很羅曼克，前提是忽略掉馬背上馱著的。本來孫小娘子習慣的要拋野外，但方應卻一定要將帶回來。他還想追查線索，不能如此不明不白的就遭到襲擊。

孫小娘子常年與父親行走邊塞，對邊疆外頗有見聞，便提醒道：“方相公！以奴家看來，這賊子雖然裹了髮髻掩人耳目，但似乎並不是中原人士，九九是達賊那邊的。”

方應不由得陷了沉思，他本以爲是邊塞牧民，沒想到是達賊。

雖然已經到了秋季，邊牆進最高警戒時期，但有單人匹馬的零星達賊找空子翻山越嶺，出現在邊牆似乎也不算奇怪，可能還是有的。

可是奇怪之在於，這個達賊瘋狂的追殺自己，爲的是什麼？就算他想行刺，榆林這裡有這麼多武，看起來也都比自己有價值。爲何要找上自己？

還是因爲自己上書籌邊策，讓北虜知道了，所以來刺殺自己？細想那更不可能！

在榆林目前只有楊巡和崔師爺知道這些方略，而且是封上奏朝廷的，沒有特別之誰會刻意注意這些？北虜只知道燒殺搶掠，對中原沒有什麼實質的滲，不可能得知這些容。

退一萬步說，若是北虜心準備的刺殺，怎會如此魯莽草率。以至於連個弓箭都沒有，最後被孫小娘子一記冷箭放倒了。

難道說此賊就是個潛邊牆，瘋狂殺人的神病患者？而自己運氣倒黴，撞上了他？

果然看起來很奇怪的突發殺人事件，最後都有可能扯到神病上。方應嘆道。

從草率程度上看，確實像是神病，但還是有說不通的地方。神病跑出來砍人都是胡砍，哪有此賊如此目標明確，並態度堅決的死追著自己砍？

想來想去，方應還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這事實在是太詭異了。

進了城。到了中央鐘鼓樓這裡，方應要向西，孫氏父要向北。孫敬停住馬車，對方應問道：“我們今晚要去投廣有庫孫林老弟那裡歇腳。方相公不一同回去麼？”

剛纔在路上時，方應只顧得琢磨賊子來歷，沒有向孫家父說明自己的狀況。此時便開口道：“在下承蒙臺看中，如今在巡邊充任幕席做事。並辦了一社學。”

幕席？孫氏父表示沒聽懂這麼文雅的字眼。方應很通俗的解釋道：“就是師爺！”

孫小娘子很崇拜的說：“師爺不都是四五十歲的老頭子當嗎？方相公好厲害！不愧是江南的讀書人。”

老於世故的孫敬倒是不驚訝，這年頭會讀書就是一把鑰匙。有什麼樣的際遇都不奇怪。

方應抱拳作別：“今晚我先將這賊子帶回去找差人仔細查驗，明日再登門造訪致謝。”

孫敬搖手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此乃舉手之勞，不必謝了。況且也不著急，明日我們先要糧倉。”

回到巡都察院，方應將賊子仍在門房，然後迅速去找楊巡稟報了。

楊巡也是吃了一驚，沒想到有達賊天化日下襲方應，隨即也陷了與方應一樣的迷，這賊子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目的是什麼？

在旁邊的崔師爺皺眉思索片刻，對方應詢問道：“如果是衝著你來，那麼你的行蹤有誰知道？”

方應想了想，“上午與社學學生在一起，說起下午要去跑馬，很多學生都知道。”

“你上午說出去的行蹤，下午就在城外遇襲。賊人如果是對著你去的，之前必然潛伏在城中或者附近，如此纔有可能如此迅速，得知你的消息後立刻也去追殺。”崔師爺分析道。

潛伏在城中的達賊？方應本是當局者迷，經此提醒恍然大悟，約約想到了什麼。

答案呼之出，崔師爺斷定道：“以我看來，此賊必然是北虜使者裡的人！”

在最近，城中只有一批達虜，那就是滿都魯派來請求朝貢的使節和隨從。

按照慣例，楊巡將這幾人留在公館嚴加看管，然後上奏朝廷。在朝廷詔書到達之後，才能確定如何對待這些人。

從技角度來說，這些人上午或中午知道了消息，下午就出城尋找方應追殺，那是十分可行的。這些人全部出那不可能，對他們的監視是很嚴的，但溜出去一個人的難度就小得多。

楊巡當即來長隨，吩咐道：“去庫中取幾甕酒，然後你親自送到公館，就說本院聽聞韃人善飲，一人賞賜一甕酒！”

半個時辰後，那長隨回來了，稟報道：“韃子確實了一個，問其他人都不知其蹤，據說有可能是仰慕中原風，私自跑出去了。”

方應當即臉紅脖子的對楊巡道：“必然有！該殺！該殺！”

方應一是真心氣憤，二是要通過激烈態度表達自己的心。楊巡和崔師爺都沒有責怪方應失態，若不是外消息相通，那賊人怎麼能到方應的行蹤？

在這邊鎮之地，對北虜防範是最嚴的，就連楊巡再得到朝廷指示之前，都不與韃子使節會面，只將他們關在公館嚴加看守隔離。在這種狀況下，無論什麼人什麼原因，只要通了消息，那就與細無異了。

“如果說有人裡通外合，我是不奇怪的。”崔師爺幽幽嘆道，“榆林地方庶務都是由榆林衛所負責，包括地方公館的差役、供應、看護......”

崔師爺說到這裡就住口了，榆林衛與方應的樑子，那是不用提了。

方應忍不住側頭看了崔師爺幾眼，能做師爺的果然都有長，這位崔先生的邏輯學看來很好啊。漫無頭緒之下，是讓他憑空出一條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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