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捕快忙跟上，韓伯曹回頭看了一眼可園，他是本地捕頭，對地方上的事自然也了若指掌：大概四五年前，有個從冀州來的客人老謝叔，因看中了這塊地方，便置買了下來，只是又過了半年多才搬來，隨只兩個小廝跟一個丫頭，便在沿街又買了兩個鋪子度日。

前段日子，又陸續多了個丫頭跟一個嬤嬤。近來他家的小主子才來到，大概以后便要在此定居了。

韓伯曹自然認得老謝叔跟這宅子的數人，雖然是北地來人，卻也都是安分守己的，只除了這傳說里新來的“小主子”，韓伯曹一時還沒有見過，不知是何等模樣，只聽說年紀不大罷了。

沿河巡視了一趟，并未發現異樣，捕快們便嘻嘻哈哈往回而行。

此刻天已經大亮，卻下了濛濛細雨，然而街頭依舊人來人往，吃早飯的，做買賣的，嚷聲不絕于耳，河面上也有船只穿梭來往。

南邊兒本就多雨，眾捕快們也不介意，以手擋著面兒往回，才走到街心，忽地聽見一聲吵嚷，韓伯曹忙帶人趕去，卻見竟是鋪的王掌柜，正在跟隔壁鋪子里的人罵。

那被罵的，儼然正是老謝叔，此刻正道：“不可胡說，我這把年紀了，難道還做那事兒不？”

那王掌柜不依不饒道：“先前只看見你從我鋪子里出來，難道還有別人？只怕你人老心不老！”

此刻頓時也圍了許多看熱鬧的，都指指點點，韓伯曹聽得蹊蹺，帶人上前道：“不要吵嚷，是怎麼了？”

王掌柜見公差來了，大喜，便拽著老謝叔到跟前兒說：“韓捕頭你來的正好，給我做主，這北地來的貨，不是個好人，今兒早鉆到我家里調戲我婆娘呢！”

韓捕頭道：“你莫不是看錯了吧？”

老謝叔一把年紀，頭發花白，雖然神矍鑠，可畢竟子骨在這兒，說他去跟王娘子，誰又肯信？

王掌柜偏賭咒發誓道：“就是他！我親眼所見的，我前些日子就發現我那婆娘有些妖調，只不敢信，今兒才抓著把柄，明明聽見屋里有靜，趕上去，卻是他往外呢！除了他自沒別人了。”

韓捕頭跟幾個捕快面面相覷，走到鋪里看了一會兒，只見王娘子趴在里屋裝哭。韓捕頭上前，才要問，便哭道：“我冤枉！”將手一揚，越發趴低子，放聲大哭，也不答話。

韓捕頭只嗅到一濃烈的桂花頭油香氣，又怕這子放刁說他調戲，忙后退。

王掌柜不依不饒，非纏著韓捕頭要把老謝叔捉去縣衙，又非說店還了很多錢銀等，必然是給這老謝叔拿了去，周圍許多本地人，有的看熱鬧，撐著傘冒雨在門口張，也跟著起哄。

韓捕頭無法，正要吩咐人帶回衙門問話，忽然聽有個聲音說道：“請稍等片刻。”

這聲音很清，字正腔圓，不似綿的南邊腔兒，乃是話，又很是聽。

韓捕頭回頭，卻見面前站著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年，生得眉目如畫，清俊異常，著暗藍袍子，頭戴一頂狐裘小帽，清雋之中出幾分雅致，淡淡寫意風流。

老謝叔見狀喚道：“哥！”

韓伯曹才知道這來人正是可園的新主子，只不想竟是這樣出的孩子，雖有些清瘦，卻并不似尋常所見的書生一樣文弱，反有一凜凜地清正之氣。

韓伯曹心中暗暗詫異，便問道：“你有何話說？”

年表淡淡地，目掃過在場眾人，又道：“想同捕頭說聲，不必誤捉好人，王掌柜要找的人就在這兒，只不過不是我叔叔。”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韓捕頭忍不住環顧周遭，卻見在場的無非都是街坊四鄰，以及路過看熱鬧的眾人，此刻正也驚疑不定，又有的竊竊私語。

年漠然看了會子，目在其中一人上停了停，又不痕跡地掃開。

此刻韓捕頭已經皺眉問道：“此話當真？”

王掌柜卻道：“他是老謝叔家里的親戚，自然向著自己人了。捕頭不要聽他的！”

韓捕頭正狐疑，年并不回答，卻邁步走進店，才走幾步，又退了出來。

里頭王娘子正往外看，見狀忙又噎噎地假哭，年道：“不必哭了，你是要自己承認，還是要我說？”聲音竟有些溫和。

王娘子見他生得俊異常，語氣又如此，就有點不好撒潑，只哼唧道：“你瞎說什麼！我有什麼可承認的？”

年一笑，復走了出來，從店門口的眾人跟前略走了幾步，便指著一個著墨灰長衫、撐著傘的青年道：“就是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