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娘子在聽見,只顧咳嗽,雖有心要幫孩子,怎奈無法下炕,掙扎來去,便跌在地上!
盧離也不說話,只拔出腰間刀放在桌上,然后冷冷地掃著他們兩人。
自此兩夫婦再也未曾上門。
鐵鏈聲響,盧離從回憶中醒來,見公差進來提審。
外間雖鬧得地覆天翻,盧離卻毫不知,被帶上堂來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問白樘:“他們兩個死了不曾?”
白樘自然不會回答,只道:“你是盼著他們死,還是活?”
盧離瞇起雙眼,最終卻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白樘垂眸看著桌上案冊,因說道:“盧離,你是從何得知鴛鴦殺作案手法,又是如何模仿他作案的,快些供認。”
此刻盧離的目,不再似先前般冷,卻只是淡然冷漠。
或許是知道大限將至,或許這些事憋在他心底太久了,盧離毫無瞞,淡淡道:“我是魯家唯一幸存的活口,自然知道,另外……”
面上忽然泛出一種類似憐憫之:“義父為了鴛鴦殺勞心勞力十多年,那人已經了他的心魔,我親眼見義父鎮日忙碌在外不著家,親眼看著義母日日盼卻終究失。我恨那個人,卻也極怕那個人。”
白樘道:“你既然恨怕,如何還要讓自己也如他一樣?”
盧離道:“你可知我義父因何而發瘋?只因他看見我殺了那朱三家的狗兒,他害怕,害怕我也為鴛鴦殺那樣的兇徒。”
白樘問:“那你因何還要辜負張捕頭所愿。”
盧離道:“我并沒辜負他,他活著之時,我從未做過任何違法紀之事。”
白樘問道:“那之后呢,又是因何改變?”
盧離道:“侍郎何必只是問我,難道你不知道麼?義父義母都相繼去世了,這世上我還在乎誰?這世上還有誰能攔著我?”他嘶嘶地笑了起來。
白樘頓了頓:“那林稟正呢?”
盧離聽到這個名字,略想了一會兒,便又道:“他是個有趣的人,我一看他,就知道他心中有事,他上有殺氣,只是下不了決心而已,當時義母還在世,我并不想手,就只暗中觀察他……”
當看著邊兒有個跟自己有一相似的人之時,無法親自手的盧離仿佛找到了人生樂趣所在,他看著林稟正困苦,看著他走上邪路,看著他一再犯案……就仿佛他自個兒也跟著行事一樣,如同一種詭異的演練。
有一次他甚至裝作一無所知的前去接林稟正,看著他微微驚慌卻又冷漠的模樣,盧離心中興莫名。
他甚至暗暗希林稟正可以更瘋狂一些,讓這場嗜殺之戲不必落幕。
只可惜,想不到事竟是如此終局。
擒拿林稟正之時,京兆府的人也在場,只一眼,他就認出了被巽風抱著出來的那個人是誰,雖然被包裹的看不出端倪,卻瞞不過他的眼。
——崔云鬟。
盧離從很久之前就知道這個名字了。
那時候,刑部才捉到了鴛鴦殺,張大繼高興之余,便帶盧離前來,因說道:“你瞧,這就是殺害你全家的人,如今終于要伏法了。”
盧離看著牢房中的鴛鴦殺,他已經有些不似人形了,然而當他一抬頭、出發之中的那雙眸子的時候,卻知道的確是他!
當看見盧離的時候,鴛鴦殺忽然撲到跟前兒來,張大繼只以為他垂死掙扎,便對盧離道:“不必怕,他上了手鐐腳鐐,再也傷不到你了。”
可是盧離卻只盯著里頭那人,見鴛鴦殺抓著欄桿,低頭看著他笑,道:“原來是你?你長大了許多……可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
盧離心中略有些怕,忙躲在張大繼后。
鴛鴦殺卻又站起來,著張大繼道:“你們不必得意,休說是你,白樘也捉不到我,若不是崔家的那個小丫頭,你們能在老子跟前兒耀武揚威?”
張大繼呸了他一口:“惡賊,怪!殺千刀的禽,被凌遲死都不足償你所犯的罪。”
鴛鴦殺桀桀笑了兩聲,道:“我會被千刀萬剮,可是我不會死,因為……世間絕不止我一個怪。”說到這一句,便低頭又看向盧離,雙眸之中帶著邪獰的笑意,仿佛在預言什麼。
盧離淡淡地將前代過了,書吏一一記錄在案。
盧離道:“我知道鴛鴦殺被緝拿歸案是因為崔云鬟,我也知道林稟正之所以會死也是因為,所以……”早在崔云鬟回京之時,他就暗中留意了,對這孩子的行蹤舉止,爛于心。
在尸首上寫上一個“崔”字,似挑釁,似復仇,有一種扭曲快。
書吏才要記錄,白樘抬手:“這句不用記錄在岸。”
盧離聽了他這般吩咐,忽地問道:“他們到底死未死?”
白樘不答,盧離自言自語道:“多半是沒死,不然,如何我看不見他們?”
白樘面沉似水:“你可還有其他要說的?”
盧離眼神有些恍惚,頓了頓,才說道:“我死也想不明白,到底為何會知道那些事。”
堂上一片沉默,那正大明金字底下,江崖海水捧紅日之前,是那人一仙鶴起舞的朱紅袍,沉靜答道:“暗室虧心,神目如電。神鬼不可欺,律法更不可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