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恨不得咬碎自己的舌頭,當時為什麼要告訴白樘……長安坊的事?與其會引發這種后果,寧肯就坐等鴛鴦殺找上門來。
淚如泉涌,淚朦朧中,云鬟才發現自己竟磕磕絆絆來到了晏王妃宴客的院子外。
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告訴趙黼,求趙黼相助。
然而當站定,從模糊淚眼看去,那窗扇里頭,是趙黼背對自己坐著,而對面是沈舒窈,同晏王妃說了一句什麼后,便含笑低頭。
晏王妃喜的眉開眼笑……四個人,歡天喜地,其樂融融。
淚仍是無聲又極快地從眼中墜落,云鬟卻站住了腳。
此刻聽到那門口的嬤嬤在對靈雨說:“你們如何在這兒了?快快離開,王妃正宴請相府兩位姑娘,別打擾了……什麼?不行!天大的事兒也不行,怎麼就沒個眉眼高低呢!”
云鬟深吸了一口氣,定睛看著前方:是啊,怎麼竟沒個眉眼高低?
明明是想遠離的人,如何現在竟只想著來求他?
何況如今他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對面坐著的是他將來的王妃,也是如今晏王妃看中的人,正是大好時,何必來攪局。
云鬟微微抬首,最后看了一眼那一幕十分和諧的合家歡場景,轉拔疾步出府!
那京兆府的來人正在門口兒,似乎在跟門上說話,見出來了,便忙迎上來。
云鬟眼中帶淚,來不及細看,低頭拭淚問道:“這信是誰送的?”
那人道:“季公子我來送信兒的,季公子跟我極好……”
聲音有些輕,云鬟拾級而下,一邊兒吩咐說道:“且帶我去宣平侯府……不,先去刑部。”因想著這會不知形,縱然去了侯府也無濟于事,如今所能依仗的人,只有白樘。
那人顯然有備而來,請云鬟上了車,便也上車而行。
車行轆轆,云鬟淚眼未干,仍是為著宣平侯一家揪心。
只是聽著外頭喧鬧聲響,忽然想起來:“表哥是從哪里得來消息的?”
因一念至此,又覺著心里有什麼被,似哪里不對。
扶額回想方才種種,從世子府,逐漸往外,當回憶定格在門口那捕快上之時,就仿佛睡夢中的人忽然睜開雙眼,而看見近在咫尺對著自己的,是一片淋淋閃著的刀刃。
云鬟才要出車廂,腦中忽地昏昏沉沉起來,試著掙扎,手足卻漸漸無力。
就如同做了一個漫長可怖的夢,但當夢醒睜眼的時候,迎來的卻并非曙,而是更深的黑暗。
那雙令心頭戰栗的眼睛就浮在面前,冷淡而漠然,似看著一個將死之的眼神。
云鬟猛地一,那人近近地凝視著,忽地笑說:“崔云鬟?”
前生今世,記憶毫無差地重疊在一起,這真是至為可怖的形,令幾乎忍不住厲聲尖。
忽然耳畔有人道:“盧離,你離妹妹遠些!”
云鬟呆住,原本那張牙舞爪一涌而出的恐懼,就仿佛是水霧剎那凝結冰一樣,無法相信自己的雙耳。
眼前那人卻轉過頭去,云鬟順著他的目,有些僵地回首,果然便見就在旁側墻邊上,破舊的椅子上五花大綁著一個人,居然正是季陶然!
云鬟睜大雙眼:“表哥!”聲音都沙啞了,因為過于驚悸。
季陶然對上通紅含淚的雙眼,忙道:“妹妹別怕,我在呢。”
云鬟聽了這一句,淚幾乎又噴涌出來:“表哥……”想問季陶然為什麼會在這兒,如果一切都跟前世一樣重蹈覆轍,為什麼會多了一個季陶然?!
忽然之間,想到藍夫人,云鬟了心跳,抬頭看向盧離:“你送信上說,宣平侯夫婦有難,是不是真的?”
盧離把蒙面的汗斤子取下,他其實生得并不難看,仔細打量,其實還有幾分英俊,只是平日里總是畏怯懦般低頭頸,人覺著必然是個窩囊之人罷了,殊不知,他是有意為之。
“你還惦記著別人呢?”盧離的聲音仍是輕輕地,若不看這形,幾乎誤以為他是好意了。
云鬟顧不得懼怕,直直地著他:“你告訴我,他們有沒有事。”
盧離俯,手在的臉頰上輕輕地拍了拍:“乖,如今有了你們,我自然就不要他們了。”
云鬟道:“你并沒有對他們下手,是不是?”不想留下任何一個不好的可能。
盧離忽然二話不說,舉手狠狠摑去。
“啪”地一聲,云鬟耳朵嗡地響了起來,里有些咸。
待那轟鳴漸退,才聽見季陶然歇斯底里的聲音:“你這混賬王八,你敢再試試!”
盧離這才又低低地笑了起來,他笑的聲音十分特別,唧唧嘶嘶地,仿佛著嗓子一段一段冒出來的聲響,格外滲人。
盧離微笑:“季公子,你確定麼?”就如同誠心誠意地求他意見一般。
季陶然頭了兩下,生生咽了口氣:“不,沒有。”
盧離笑著搖了搖頭:“可惜,你若真的這般請求,我不介意先給你看一看……”
季陶然幾乎窒息,掃一眼云鬟,不敢再激怒這瘋子,便勉強道:“你、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
盧離聽了,攤開雙手,低頭看了會兒:“我也不知道,我控制不了自個兒。”
季陶然咽了口唾沫:“你……”
還沒問完,盧離忽地又道:“我不喜人家問我問題。”
盧離說完,便又轉頭看向云鬟,他長長地嘆了口氣,仰頭若有所思般嘆道:“崔云鬟,崔云鬟,這個名字我記了十年了,本來沒想會做到這一步,真是造化弄人啊……”
云鬟口中腥氣散開:“你還沒告訴我,藍夫人到底……”
話未說完,盧離住下頜:“噓,你如何總學不乖?”
季陶然又用力掙了掙,卻不敢十分怒他,生怕適得其反。
云鬟卻已經忘了懼怕,只是擰眉盯著,盧離打量著的眼神,驀地又笑了幾聲:“好啊,我會回答你,只要你先回答了我的問題……白樘到底是怎麼知道長安坊會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