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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中記》 第109章

這日,在世子府中,晏王妃正在看宴請客人的名單,忽地見趙黼抖著袖子從門前過,因住他道:“黼兒?”

趙黼聽了召喚,便進來行禮,又舉手整理領。

他今兒新換了一兒月白常服,口是捻金線繡的團花麒麟紋,他極穿這種花紋繁復樣式華麗的服,今日上兒,便在姿奇秀,神英氣正之外,更顯出天然高貴氣質來。

晏王妃笑微微地打量了他一回,道:“你急急地做什麼去?”

趙黼著母親笑道:“沒什麼,約了幾個相識的,去……吃酒呢。”

晏王妃道:“才回來那幾日,除了進宮見你皇爺爺,又在幾位王爺家里盤桓了幾日,其他的時候你也整天不著家,那些朋友還沒約完了呢?”

趙黼道:“倒是差不多了,還有幾個。”

晏王妃問:“是哪幾個?”

趙黼頓了頓,道:“是刑部白侍郎家的公子,另外還有建威將軍的公子……先前約好了要今兒見的。”

晏王妃見他說的詳細,方又頷首:“既如此,你便去罷,不過……明日我宴請京中的各家的太太們,你且要好生留在府中,不許跑才是。”

趙黼道:“都是些子,母親留我做什麼?”

晏王妃含笑道:“傻孩子,外頭人都知道了,你偏偏不知道呢?可見年紀雖長了,只是玩心不退。總之你明兒哪里也不許去,明白了麼?”

趙黼只得含糊答應,晏王妃又叮囑他不可在外耽擱,或者吃醉了胡鬧,只要早點回來……才放了他出門。

趙黼出了府,小廝早備了馬,待要跟著,趙黼道:“我自己認得路,你們不用跟了。”

小廝們知道他的脾氣,雖然晏王妃曾有囑咐,然而王妃是個菩薩,縱然不留神壞了事也只呵斥一番罷了,可世子爺卻偏偏是只老虎,哄都來不及,哪里敢去盯著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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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黼揚鞭而行,到了十字街,因想到方才跟晏王妃所說,不由想:“上回只在四叔那里匆匆見了季陶然一面兒,也沒仔細跟他說話,倒要找時候好生聚聚。”

誰知心有所念,便有所得,他一抬頭之間,就看見季陶然騎著馬兒,正打前頭經過。

趙黼不覺歡喜起來,忙打馬上前。

正季陶然聽見馬蹄聲急,便回頭來看是誰,冷不防見是他,便嚇了一跳:“世子殿下?”忙在馬上拱手欠

趙黼順勢將他的手握了一把,笑道:“說了不要這樣,聽著多生疏似的,你是要去哪兒呢。”

季陶然道:“我去找清輝跟蔣勛。”

趙黼皺皺眉:“蔣勛?小白還跟那個孩子在一塊兒呢?”

季陶然不解這話,見他策馬往前,便也同他并轡而行:“他們兩個自然是好著呢。是了,六爺回來還沒見過清輝?”

趙黼道:“可不是麼?上次在四叔那里,本以為會遇見,誰知他竟沒去。”

季陶然道:“清輝懶怠應酬……”說到這里,忽地覺著這話有些失禮,忙打住了,只說道:“他的子就是那樣兒,冷冷淡淡的。”

趙黼笑說:“他對你也是冷冷淡淡的、懶怠應酬麼?”

季陶然便也笑了起來,見趙黼并沒離開的意思,不由心里疑猜,便問道:“六爺是要往哪里去?”

趙黼道:“正是要去找你呢。”

季陶然詫異道:“找我做什麼?可是有事?”

趙黼道:“上回匆匆見了,也沒認真說話,六爺心里可惦記著你呢。”

季陶然咳嗽了聲:“可……”

趙黼明白:“你不是要去見小白麼?橫豎我也想他了,便跟你一塊兒過去就是了。”說話間,不由分說趕著他,兩個便去尋白清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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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清輝卻并不在白府,趙黼見季陶然領著他而行的方向,已不住撇

不多時來至蔣府門口,門上小廝見是季陶然,都笑臉相迎,又看見趙黼,卻又都屏息靜氣,不敢多言。

季陶然問道:“清輝在里頭麼?”那些小廝齊齊答是,又早有人跑進去報知了。

趙黼見是這個形,便道:“你們果然是常來常往的,把這兒當自個兒家了一樣?”

季陶然嘿嘿笑笑,領著他往而行,才到二門,就見白清輝跟一個人迎了出來。

趙黼舉目去,見清輝比先前越發見長進,樣更加致了不說,氣質也越發清冷干凈,只是有些太冷了,那眸子似是冰水里浸過的黑晶石,泠泠然,人不敢直視,無法親近。

趙黼道:“小白,別來無恙?”卻笑的似春三月的暖

白清輝早拱手行禮,口稱“世子殿下”,此刻他后那年也上前,拱手行禮道:“給世子請安。”

雖仍有些形容畏怯,但面上卻已經很過得去了,趙黼皺眉:“蔣勛?”

年面上才出一,又道:“是。”

趙黼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他一會子:“你……倒是長了好些。”忽地又看蔣勛腰間帶著一柄劍,便又問:“你在習武?”

蔣勛微微面紅:“是,不過只為了強,都是些上不了臺面的……”

還未說完,趙黼已經道:“我知道。”

季陶然聞言,忙說:“蔣勛只是謙虛呢,他的劍很是不錯,京幾個有名的教習師傅見過,都稱贊。”

趙黼仍是一臉無法掩飾的鄙夷,仿佛很不信他的話。

季陶然還要辯解,白清輝握著他的手腕,輕輕一掐,季陶然會意,才不做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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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便進了廳中,有小廝奉茶。季陶然因聽說有些趙黼的傳聞,便問道:“聽說六爺在云州這兩年,曾參加過西北戰役?”

趙黼道:“你也知道了?那也不算什麼,只是些小流寇,不氣候。”

季陶然道:“如何我還聽聞六爺還因此負傷了呢,不知可要?”

自打趙黼回來,也陸陸續續有些關于他的傳說流傳出來,因京城距離云州畢竟極遠,上到百下至百姓,竟不知“戰事”兩字為何了。何況趙黼又是王世子,又是個年紀尚輕的年,因此眾人都覺驚奇,議論紛紛。

趙黼蹙眉道:“也不知是誰這樣多多耳,把這件事弄得眾人皆知,其實不打,不過是一時大意了,著了一刀罷了。”說著,便抬起右手,在左臂上拍了一拍。

這會子,季陶然跟蔣勛兩個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只有清輝仍是冷靜自若,趙黼見季陶然目發亮,便笑道:“你做什麼用那樣眼神看著我,怪麻的。”

季陶然見了他,原本是心存忌憚的,怎奈趙黼時常口沒遮攔,對人又“隨和”,不知不覺里就也不再拘謹,此刻聽他玩笑,季陶然便也道:“我怎麼聽說,那一刀厲害的很,差點兒就……”

趙黼啐了口:“這幫人不是好的,私心里總想著咒我呢,既然是沖鋒陷陣,哪里有個毫發無損呢?一點兒小事也能傳的滿城皆知?就連上回進宮,皇爺爺非要讓我裳給看看……”

怨念地說到這里,便見季陶然也盯著他,趙黼會意,啞然道:“你也想看?”

季陶然畢竟是年男兒,好奇心盛,便撓頭道:“六爺若不愿,我是萬萬不敢造次的。”

趙黼本要恥笑他一番,看著他這般表,心頭轉念,竟道:“給你看也無妨,六爺又不是大姑娘,難道給你看了就要嫁給你?”說著起,抬手把玉帶解下,又將帶扯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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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利落地將半邊裳往下一,果然出肩頭上一道彎彎地疤痕,還有些新鮮呢。

季陶然吃了一驚,起走了過來,瞪大眼睛看了半晌,此刻這傷已經好了,痕跡卻兀自如此鮮明,可見當時必然更加兇險。

季陶然難掩心悸,深鎖眉頭:“這……果然是傷的重了。”

趙黼見他皺著眉,臉帶憂,那本預備要呸人的話便咽下去了,只笑道:“瞧你這模樣兒,嚇壞了麼?六爺都不怕,你怕什麼。”

季陶然長長地嘆了口氣,看看那傷,又看看他一臉的毫不在意,心頭難敬佩之意,便嘆道:“慘淡天昏與地荒,西風殘月冷沙場。裹尸馬革英雄事,縱死終令漢竹香。”

趙黼一怔,旋即笑道:“臭小子,你也咒我呢?”

季陶然忙道:“并不是,只是、只是我……”打量他赤的肩頭膀臂,趙黼穿著服時似有些纖瘦,但此刻衫……非但毫無孱弱之意,反而勁瘦健,是一蓄勢待發的力度

季陶然滿心欽佩,又無法說出口來,只恐說出來反輕賤了,又給他誤以為是拍馬。

蔣勛在旁邊看了半晌,此刻忽然猛地站起來道:“我、我也想……”

白清輝轉頭看他,蔣勛同他對視一眼,道:“我也想從軍。”大概是趙黼的眼神太過愕然,蔣勛的聲音漸漸低了:“不知可不可以……”

趙黼把襟掩起來,一邊兒圍著玉帶,一邊兒干脆利落說道:“不可以。”

蔣勛一呆,趙黼嗤之以鼻:“軍中的都是虎狼,你這種小羊兒似的……就不用妄想了。”

蔣勛低頭,面上出失落之,忽然白清輝道:“世子是激勵你呢,何必就當真灰心起來?豈不聞‘有志者,事竟’?先前若有人說你擅劍,只怕連你自個兒也不信,如今還不是一樣能打敗個中高手了?”

蔣勛聞言,才又咧笑了起來,竟是滿面春風。

趙黼聽之看之,不翻了個白眼。

中午上,趙黼就留在蔣府吃了中飯,白清輝不沾酒,蔣勛也不能吃,只季陶然舍命陪君子,同趙黼吃了兩杯。

誰知他從來酒量淺,一會兒間,便滿面酡紅,舌頭發僵。

趙黼自個兒吃了一壺“羅浮春”,兀自面不改

蔣勛早吩咐人去準備解酒湯,這邊兒季陶然頭暈暈地:“六爺這次回京,是為什麼呢?”

趙黼見他眼神斜乜,知道半醉了,便笑道:“六爺想你了,特回來看你。”

季陶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擺擺手道:“你不必哄我,我都知道了,你哪里是想我呢,你不過是想回來……”

白清輝看著季陶然,不知要不要攔著他,趙黼卻偏逗問:“回來做什麼?”

季陶然擼著舌頭道:“回來相親的!”

趙黼挑眉,笑著又飲了半杯。

季陶然見他不答,自問是說對了,他是酒力發作的人,早把所有忌憚避諱拋到九霄云霧,因嗤嗤地笑了兩聲,搖頭晃腦道:“我心里可高興呢。”

趙黼又忍不住笑:“六爺回來相親,你高興什麼?”

季陶然聳著肩膀,著他笑的十分甜,趙黼忍不住側目,對白清輝道:“他是不是看上我了?”

白清輝本想攔著季陶然,又聽趙黼如此說,已經對此兩人無語,便對蔣勛道:“你吃飽了麼?”

蔣勛正聽得十分有趣,見白清輝又離席之意,略有些不舍。

忽然季陶然一把拉住白清輝:“小白,你不必走,你難道不知的?他……從來對我云鬟妹妹不同,此前還要挾我呢,說什麼妹妹喜歡他……”

白清輝臉微變,道:“你喝醉了,不必說了。”就人來扶著季陶然進休息。

不料趙黼看出端倪,因將季陶然拉回去:“然后呢?”

季陶然道:“這回你自相親去,就、就完了……”

趙黼低頭想了想,對白清輝道:“他說什麼相親,是不是指的明兒我母妃設宴相請眾人之事?”

白清輝見已經說破了,便道:“世子莫非不知道?外頭已傳的滿城風雨。”

趙黼沉默:“傳的也未必是真。”

白清輝同他對視片刻,只點點頭,也不跟他辯。

趙黼皺眉看了季陶然半晌,見他仍是笑嘻嘻地,便著他的下,微微用力:“季呆子,六爺就知道你賊心不死,你還惦記著崔云鬟呢?信不信我立刻揍你?”

季陶然被他的下發疼,便手舞足蹈將他推開,因醉得越發厲害,便毫也不怕趙黼,反看著他笑。

趙黼無可奈何,只轉頭對白清輝道:“這呆子這兩年來沒往崔侯府跑吧?”

白清輝淡淡道:“他們是親戚,自是常來常往。”

“呸,”趙黼啐了口,方道:“罷了,這呆子醉了,我且不跟他一般見識。”

不料白清輝問:“世子是什麼意思?”

趙黼道:“什麼什麼意思?”

白清輝道:“世子難道對崔姑娘有意不?”

趙黼張口,卻見蔣勛也正好奇地看著自個兒,趙黼頭一,便拍桌子:“是又如何?老子就對有意了!你想怎麼樣?”

“不敢。”白清輝面不改,置若罔聞,舉手拿了茶杯要喝。

蔣勛見他杯只剩了半盞茶,忙給他倒滿了,白清輝慢慢啜了口,淡聲道:“只再提醒世子一句,自古那‘落花有意、流水無’的事兒甚多著呢。”

此刻丫鬟來了,便扶著季陶然進歇息,白清輝也道:“世子要安歇且也自去,清輝先不奉陪了。”蔣勛見他執意要走,只得也隨著起,走了兩步,又回頭打量趙黼,卻終究不敢出聲兒。

一時眾人都退,只剩下趙黼一個坐在桌旁,忽然他皺了皺眉,喃喃道:“等等,落花有意?到底誰是落花?你莫非說六爺是……”那邊兒人早走遠了。

趙黼氣得喝了一杯酒,把酒杯拍在桌上,起往外自去。

只說趙黼出了蔣府,快馬加鞭徑直而回,府中,晏王妃此刻正在午睡,趙黼見上房里靜悄悄地,不敢打攪,便出來外頭,拉了晏王妃邊兒的大丫頭雙喜:“明兒請客的單子呢?給我瞧瞧。”

雙喜知道他從來不管宅的事兒,便問道:“世子做什麼呢?王妃都定了的。”

趙黼催促道:“只管拿來我看。”

雙喜不敢怠慢,果然給他拿了來,趙黼從頭到尾一一看去,翻到第三頁上,終于看見了一行悉的名字,不由著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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