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沈舒窈回,便見季陶然跟趙黼就在跟前兒,畢竟比云鬟年長幾歲,一看是兩個年來到,便垂了眼皮兒,只以團扇遮在前兒,略屈膝行禮,道:“見過世子……季公子。”
季陶然不想在云鬟這兒的竟是,忙便回禮,忐忑說道:“不想沈小姐在此,我果然來的唐突了。”
趙黼卻一言不發,烏沉的雙眸盯著沈舒窈,瞧了會兒,便轉開目看向云鬟。
卻正見云鬟也瞧著他……兩人四目一,趙黼眉頭微蹙,眸越發深沉。
云鬟卻若無其事地轉開頭,因對沈舒窈道:“我原本以為沈姐姐不認得我表哥跟世子爺,不料竟是認得的?”
沈舒窈垂眸笑道:“算不上是認得,不過先前晏王回京后,我叔父曾設宴接風,我也在相府里,曾見過世子一眼,季公子是先前就見過兩回。”
云鬟微微一笑:“這便好了,也不至于太生疏。”說罷,又看著季陶然道:“表哥你來的正好兒,我正有事要同你說呢,你隨我來……”又回頭珠兒來給趙黼倒茶,對沈舒窈道:“姐姐且等我一會子。”
季陶然忙跟著,兩個人進了屋子里。
外間沈舒窈見趙黼來了,本想回避,聽云鬟這樣說,便勉強站定。
趙黼掃一眼,也并不言語,只散散慢慢地站著。珠兒因奉了茶上來,見兩個人干站著,不敢多話,便退后侍立門邊兒。
風吹影,聽不見屋里兩人說些什麼,更顯得靜默非常。
沈舒窈搖了搖扇子,略覺著有些尷尬,便只好做無事狀,道:“世子近來可安泰麼?”
趙黼眉峰微蹙,也不看,只“唔”了聲。
沈舒窈見狀,面上也有些不大自在起來,于是便低頭假裝看花,慢慢地往旁邊挪開幾步,不知不覺離趙黼又遠了些。
與此同時,在屋里,云鬟站在窗戶邊兒上,過那半掩的窗扇往外掃了一眼,才輕聲問季陶然道:“先前說的事,如今可怎麼樣了,我聽父親說大理寺派了一位姓衛的大人?”
季陶然道:“我今兒來,原本正想著來跟妹妹說這件事兒,不料姨夫因世子在,就傳我過去陪客,反耽擱了。”
云鬟笑道:“我知道。你只快說形是怎麼樣?”
季陶然方把這兩日外頭的勢同他說了一回。
原來自從韓敏被的說出宋邰那日早起,原本是去書院見院長的,衛鐵騎就命人將何院長傳了去,便直接問他那日早上了宋邰去是為何故。
不料何院長聽了,滿頭霧水:“這是什麼話?我何曾過他呢?”
衛鐵騎見他竟要瞞,便道:“已是有人供認,那日宋邰一大早兒去學院只為見院長的,你又何必抵賴?”
何院長聽他口吻有些嚴厲,這才驚道:“這話竟是從哪里說起?我若是真傳他早上見,又何必不認?”
衛鐵騎見他不似作偽的,便說:“既然說不在書院,又在何,可有人證?”
何院長想了想,道:“早上我自然是在府,有老妻為證……另外,府也有丫鬟仆人等可證。”
衛鐵騎大為納罕,便果然傳了幾個何府的丫頭奴仆,問起那日早上的形,人人都說何院長是在府里的,竟并無破綻。
季陶然將此同云鬟說了,道:“是六爺打聽出來的,我們便猜是韓敏說了謊,本想他出來問問,誰知他家里人護著,竟不肯放他見外人。衛大人好歹又傳了一次,他卻跟啞了似了,一句話也不說。”
云鬟點了點頭,道:“倒也罷了,若韓府的人真的把他看在家里外人不見,卻也是好。”
季陶然不明白這話,便問:“這是怎麼說?”
云鬟看他一眼,便道:“你只想,這韓敏跟宋邰是最好的,宋邰已送了命,倘若他有些什麼不可告人的機之類,這韓敏自然是知道的,若是那兇手因此意……”
季陶然嚇了一大跳:“妹妹你的意思,是這兇手盯上了韓敏,韓敏會死?”
云鬟忙示意他小聲些,一邊兒又往外掃了一眼,卻見已經不見了沈舒窈的影,只有趙黼站在花叢后頭,低頭盯著手里的一杯茶。
這兒季陶然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才道:“妹妹如何這樣想?為何不說是韓敏殺了宋邰呢?”
云鬟眉峰微,又緩聲道:“那大理寺的衛大人自是個能干的,他至今都不能將韓敏緝拿,連問話都要費周折呢,可見是毫無證據……”
季陶然覺著這話有理,便點了點頭。
云鬟不覺又往外瞧了眼,見趙黼仍是盯著手里的杯子猛看,便垂眸道:“再過幾日,便是七月半了……”
季陶然不知如何,云鬟道:“這幾日,尤其是鬼節這天,表哥還是盡量別出門兒,尤其是別往由儀去……小白公子既然避嫌,想必不會出門,但為防萬一,表哥你且去同他說一聲,讓他萬萬別去由儀……”
季陶然聽聲音輕輕地,說的明明似無理的話,卻人有些寒意,季陶然問道:“這是為什麼呢?”
云鬟道:“我怕這日子不好,會多事。”
季陶然畢竟知道的,便看出有些瞞,忙問道:“妹妹,你到底知道些什麼,且跟我說說呢,可知若早一日查明真相,清輝的嫌疑才能洗?連白叔叔也好過些。”
云鬟聞言,才又抬眸看他,過了會子,轉頭又看一眼窗外,才似下了決心一般,低低道:“既然有世子跟著你,倒也……罷了,——你們……尤其在鬼節這日里,好生盯著韓敏,或許會有所得……不過,必要加倍著意小心才是。”
季陶然道:“妹妹的意思……”聯想方才說兇手盯上韓敏的話,心頭巨震,道:“妹妹莫非是說……韓敏在鬼節這日里會……”
云鬟“噓”了聲,季陶然自個兒捂著,眼中的駭然之意卻掩不住。
云鬟眼中出幾分歉意,道:“你別怕,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故而不敢說……其實我說的也未必會真,只是……一點兒預罷了,再者說,如今只韓敏是個嫌疑,是以你們只管盯他,想必會發現蛛馬跡。”
云鬟說罷,又一笑,悄悄地說:“我胡思想,多跟你說這些,你是不是要把我當怪了?”
季陶然一怔,又忙搖頭,正經說道:“可知妹妹在我心中,就如天人一般……再說清輝也是個有能為的,難道我也把他當怪了麼?卻跟我說這些見外的話做什麼……”
兩個人正說到這兒,忽然聽見外頭趙黼咬牙切齒地了聲,道:“可恨!”
云鬟轉頭看去,卻正見趙黼把手中的茶往地上一潑,道:“你們堂堂侯府的大小姐房里,就用這糙茶招呼客人?是看不起本世子麼?”
珠兒正站在旁邊伺候,見狀不知所措,便道:“世子,這是我們僅有的茶了……姑娘平日里也是喝這個的。”
趙黼道:“你只管哄人呢,我卻不信,我自個兒找找,別讓我找出好的來。”說著,便邁步往門口走來。
廊下沈舒窈轉頭看他,目中有些詫異之。
趙黼卻氣哼哼地進了房中,轉頭一看,見云鬟跟季陶然站在窗下,趙黼便冷笑道:“說了半晌了,有什麼好話呢?六爺擾了你們不?”
季陶然見他面有怒,便想起那一夜他對自己所說的話來,他畢竟是個老實人,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
云鬟走前一步,淡然道:“并沒擾了什麼,我們正巧說完了。”
趙黼頭一,云鬟又垂首道:“不過我這里并沒別的好茶,只這種茶罷了,世子金枝玉葉,吃不慣這種也是有的,委屈世子了,很對不住。”
趙黼又是愕然,的態度竟是前所未有的溫順,溫順的有些反常,但卻有效,讓他滿心的惱怒如打在棉花包上,頓時消散不見了。
云鬟又對季陶然道:“表哥,咱們出去罷,把沈姐姐落在外頭,怪不好的。”
兩個人一前一后,便往外出去了,趙黼反被撇在里屋,他略站了會子,方低下頭,也沒打采地跟著走了出來。
趙黼站在門口,轉頭一瞥,卻見云鬟正走到了沈舒窈跟前兒,不知同說了句什麼,沈舒窈抬眸看向他,竟抿一笑。
趙黼眉頭鎖,瞪了兩人一眼,便轉開頭去。
正季陶然因得了云鬟的囑托,有些神不守舍,便對趙黼道:“六爺,咱們去吧?”
趙黼才道:“不錯,留在這兒怪沒趣兒的,走了。”竟然先往前一步,昂首頭也不回地出院門而去,反把季陶然落在后面。
季陶然見他如此,倒也習以為常,只得向著云鬟跟沈舒窈點了點頭,又對云鬟道:“妹妹,我改日再來看你……”
話沒說完,就聽見門口趙黼道:“啰嗦什麼?里頭有花枝子絆住你的了嗎?”
季陶然啼笑皆非,只得加快步子,出門去了。
背后云鬟跟沈舒窈兩個對面站著,見他們都去了,沈舒窈方點頭笑道:“我早聽聞晏王世子有些不羈,是個不同流俗之人,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明明趙黼的舉止已算魯,在口中,聽來卻如同贊之意。云鬟淺笑道:“姐姐說的是,世子仿佛是個急子,不過太縱了,委屈吃口糙茶都要不依。”
沈舒窈若有所思地看著,點頭道:“只怕不是為了吃茶而已。”
云鬟道:“不是吃茶,又為什麼?是了……方才我因忙著跟表哥說話,倒是有些冷落了姐姐,世子的脾氣這般,總不會也有些無禮之呢?”
沈舒窈笑道:“哪里,只不過畢竟不是識的人,相未免有些生疏罷了。”
云鬟道:“這樣我便放心了,不然讓姐姐在我這兒了委屈,卻讓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沈舒窈握著的手:“你就是太多心多禮了。”
原來今日,沈舒窈忽然前來拜會云鬟,崔侯府的人聽了門上相告,自是驚喜非常,便忙請了進來。
崔老夫人也親見了沈舒窈,見生得如此大方端莊,舉止談吐等,又無可挑剔,也很是贊嘆了一番,又忙云鬟出來好生接待。
云鬟見忽然到訪,有些意外,便陪著來至自己房中。
沈舒窈細看了一回,見屋陳設雖簡單,卻別有一清雅古樸之意,正如其人一般。
沈舒窈含笑道:“我們在書院上學,一來是為學些規矩,長些見識,二來自然也是為了結些脾氣相投的姐姐妹妹們……可知自打妹妹去了,我見你很是不同,心中便有親近之意,早想著來拜會,又怕唐突……”
云鬟道:“姐姐言重了,云鬟年無知,德薄才疏,如何能得姐姐青眼,著實慚愧。”
沈舒窈道:“我便你這般沉穩謙和,你也不必過于自謙,不然連我也不安起來了。”
兩人坐了,說了片刻,沈舒窈因見將要正午,便要辭去,正珠兒來同云鬟說:“表爺來了,在屋里。”因多又說了一句:“原來今兒是侯爺請了六爺……中午頭留了吃酒呢。”
云鬟聽了,便殷勤留沈舒窈中飯,兩人正說間,老夫人那邊兒又來傳話,說是務必要留沈姑娘吃了飯再走。
云鬟便道:“我的面子自然是不夠的,如今是老太太挽留沈姐姐,所謂長者賜,不敢辭,沈姐姐自然是要留下的。”
因此沈舒窈果然便留在府,吃了中飯后,便又同云鬟回到屋,正在庭前賞花,不料趙黼拉著季陶然來到了。
不提兩個人在侯府閑話,只說季陶然出了崔府,見趙黼已經翻上馬,他忙打馬跟上,因問道:“到底怎麼得罪六爺了?忽然就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