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等了傅慎時一整年, 一封信也沒有收到。
最初一聽說驛站有信件送來, 便地跑去看,卻無一是滇南來信。傅慎時不是無能之人,除非失了自由,否則他絕不會一封信也不送出來。滇南土司囂張野蠻,滇南知府治下并不太平,別說是不得寵的長興侯之子, 便是皇子, 土司說不定也敢欺辱。
紅豆焦灼失眠了幾個月,到底沒忍住, 求了寧王去京中問胡醫傅慎時所去之地。
等胡醫回信的幾天,紅豆白天食不下咽, 夜里輾轉難免, 偶爾寧王找下棋,也有些心不在焉, 更別提真定世家大族的姐兒想過來找玩,全以生病為由給回絕了。
胡醫的回信來了后,紅豆才回了神, 拿著信請寧王派人去滇南送信查探一番。
寧王年輕的時候去過滇南,他一看地址, 便擰起了眉頭, 同紅豆道:“怎麼去了這麼遠的地方?”
信上寫的地方, 孟良府, 紅豆沒看過大業輿圖, 本不知道這是哪兒。
紅豆連忙問寧王:“父親,您去過這邊?”
寧王頷首道:“這邊土司很難纏,雖名義上服從云南都揮司、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三司,實則本不服管。我去的時候不到二十歲,還和那邊的人過手,當時我自報了份,人家照樣不放心上,若非同行人多勢眾,指不定我還回不回得來呢。”
紅豆驚出一汗,道:“孟良府現況如何?”
寧王道:“已是與緬甸接壤。云南土司勢大,一直是皇上的一塊心病,這多麼年,為父也不知道現在況如何。”
他又安道:“你先別擔心,為父派去過云南的老兵替你走一趟,打探消息應是無妨。況且這小子不是凡,除非他……他若想送信,必有法子。”
紅豆亦知如此,便只好等寧王部下去一趟云南。
寧王很快就派出了人出去,因路途遙遠,估著得幾月為期,才能收到消息,紅豆這一等,因為郁郁,做了噩夢,便經了一場風寒。
知道傅慎時是重諾言的人,他都答應會給寫家書,答應要給帶沙甸貨,卻沒能兌現諾言,十之八九是有不測。
紅豆病的時候格外沮喪,有時忍不住想,寧愿傅慎時是不想給寫信,都好過他不能寫信!
年前,寧王派出去的人回來了,說是孟良府那邊沒有半點傅慎時的消息,至于胡醫說的神醫,倒是有,而且在當地名聲很大,與土司好,老兵去的時候,神醫正在深山里采藥,老兵在他家中等了好幾日都不見人,才回真定報信。
紅豆腦子里空白的一片,曾經以為傅慎時會得天花病死,若他那個時候沒了,好像能夠接,但是現在傅六這樣悄無聲息地沒了影兒,卻接不了。
就好像一細細的刺橫在心口,時而了無痕跡,時而扎得心口悶痛。
年里,紅豆大病了一場,開春之后恢復了許多,也不大主請寧王查問傅慎時的消息,像是已經拋卻和他有關的事,神頭也好了一些。
寧王就得一個兒,因他不大管事,紅豆病好后,他有大把時間陪,父倆文能下棋,武能賽馬,倒也樂此不疲。
紅豆還常常與寧王一起“舞刀弄槍”,可惜沒有這個天分,擺弄下花架子還行,真刀實槍對應起來,三兩下就敗在寧王手里。
紅豆多,又有專門的人替調養子,十七歲的時候子長開了許多,個子竄高。
寧王很有種“吾家有初長”的就,他的心一天賽一天好,整個人容煥發。
真定寧王府族里與紅豆同輩的人,嫁的嫁,娶的娶,眼看著紅豆了家中年紀最大姑娘,寧王也開始著急的親事了。
近兩年傅慎時也依舊沒有信送回來,寧王半點他的消息也沒有。寧王心切,私下里派人去京城長興侯府打聽,侯府竟也沒有收到傅慎時的家書。
另有一個消息,薛長祖母去世了,他又要守孝,也是倒霉催的,快二十的郎君了,親事還未定下。
寧王將薛長的事說給紅豆聽,見紅豆不主問詢長興侯府的事,他便以為自從病后,就放下了,就試探著請了寧王妃娘家的郎君來玩。
紅豆素來喜歡長鞭,寧王找了一位擅長鞭的郎君過來教耍鞭。
客人到家中,紅豆出于禮節,跟對方耍了會子長鞭,那位表哥也是極知分寸的,進退有度,毫不像有私心的樣子,便沒往婚嫁的事上想。
寧王見紅豆不排斥,醉后一時沒忍住,跟了口風,紅豆才驚覺寧王的意思,下次表哥再來,便稱病不去,推兩次,寧王也就知道的心意了。
寧王他小的時候在波云詭譎的王府長大,與發妻青梅竹馬,兩人一路相互扶持,不僅是人知己,更是親人。他雖對寧王妃一往深,其實他心里將的事看的很淡,尤其是寧王妃死后,他愈發不重視這些事。
可他并不想紅豆和他一樣,孤獨終老。他還有個兒,紅豆有什麼呢?
寧王不得再去勸紅豆。
紅豆跟他打太極,若說到正頭上,便撒說還想孝順他幾年。
寧王說不必時時刻刻在邊孝順,只嫁在真定,隨時能回娘家。
紅豆卻堅持道:“不,兒至還要再孝順您一年。”
答應三年為期,至這三年里,不會和別的男人有來往,且這副子都沒滿十八歲,行夫妻之事,更是不可能的。
寧王說不進話,便起離開紅豆的屋子,他一抬頭便瞧見墻上掛著一副草書“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這必不是紅豆的志向,他一猜便知道是傅慎時的志向!
絹草書很干凈,纖塵不染,一看便是時時勤拂拭的結果。
寧王私下里了紅豆的丫鬟去問,草書可是紅豆命們日日拭的。
丫鬟卻回道:“不是,是郡主常常站在字前觀賞,字便不生一塵。郡主還日日把玩一枚章,但郡主從未用過。”
紅豆活得不算細,簪釵戴得,價值連城的古玩把件鎖在庫房里不見天日,日日把玩的印章,自是與傅慎時有關。
寧王久久無言,紅豆這是像他了!
他一直想錯了,紅豆去年病后并未走出來,只是將心思藏得更深了。那丫頭說還要再等一年,他卻以為,哪里會只是一年而已,只怕是一年復一年,此意綿綿無絕期!
整整兩年過去,父倆心知肚明地過著日子,寧王還是發愁,紅豆揣著明白裝糊涂。
紅豆騎馬之日漸湛,春獵的時候,也隨了寧王出行,獵了一只野兔,寧王說讓人剝皮給做一對昭君套等今年冬天用,紅豆不肯,將兔子養了起來。
寧王見喜歡,還給養了一只貓。紅豆又要了一條狗,一只烏。寧王還想買一只五彩斑斕的鳥兒,紅豆卻不要。
寧王問以為紅豆是嫌鳥兒很鬧騰,問要不要養一只溫順好逗趣兒的鳥,紅豆說不要,道:“兒不養鳥是因為鳥兒要被鎖在籠子里才養得乖,不免有強迫之意,您看我的貓兒,狗兒,它們兩個是自己親近我,偶爾來找我玩,不想找我玩兒就自己玩兒去,我們相互歡喜又不約束,多自在。還有烏,它不知道我是誰,也沒有逃生的意思,若哪日它自己爬去了池塘里,我也不會尋它。貓兒狗兒也是。”
寧王若有所思,他本覺得紅豆是不是讀了佛經在參禪,隨后一想,紅豆待是這般心態,待傅慎時應當也是,若傅六是有意不給寫書信,大抵自己慢慢兒也就能放下了。
寧王思及此,心豁然開朗,也就信了紅豆說的三年之期。
三年很快就過了,又是一個秋天,紅豆已經長到了十八歲。
八月鄉試一過,寧王就又開始替紅豆擇婿,他本想在真定挑個讀書人,哪知道中舉人的郎君,出都太低,配不上紅豆,他便想去京中等進士出來了,替擇一良婿。
寧王計劃著帶紅豆一起回京,紅豆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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