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星蔚這一天在病房過得有點慘。
沒見到喜歡的人,耳邊還一直有個煩人人叨叨的,耳朵都長了一層繭子。
韓黎這會兒吧唧吧唧正啃著蘋果,“病友,怎麼這一天都沒人來看你?你爸媽朋友難道不知道你住院啊?”
“哦,他們還真不知道。”
努力地想終結話題,可并不奏效。
“嘿嘿,那我們是同道中人啊,我爸媽也不知道,要是被我爸知道我跟人打架住進了醫院,靠,那我這一年的生活費算是徹底玩完了!我那輛小奔馳回頭也得給我爸收回去!”
陶星蔚:“……”
韓黎是個富二代。
不明白這年頭的富人怎麼對自己兒的要求這麼低了,居然能養出這麼個傻不拉幾的話癆兒子來。
“病友,我早上看你床頭卡上寫著你是00年生的,原來還是個小妹妹啊。小妹妹,你高中念完了嗎?現在應該是高三吧?你有想上什麼大學嗎,喜歡什麼專業,要不哥哥給你指個路?我可是當過我們學校的招生宣傳志愿者的。”
“不需要,我小學就輟學了。”
“挖槽,這麼酷!我也從小就賊煩讀書,還不是被爸媽摁著頭給讀到了大學!你小學之后一直沒讀書,那你不上學的話,平時都在做什麼啊?做生意?還是搬磚?”
陶星蔚瞇著眼瞥了一道寒過去,又低頭漫不經心地刷著手上的ipad,隨口說:“養媳。”
韓黎一口嚼碎的蘋果噴了出來,毫無形象,一地都是。
陶星蔚隨手抄起一枕頭往他腦袋上砸了過去,“靠,噴到我這邊了你!”
韓黎喝了點水才緩過來,扶著自己那只傷的,笑得肚子疼,狼狽稽地跟陶星蔚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實在是太好笑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不過,你真是人家買來的那種養媳?”
沒理他。
韓黎就更上道了。
“那你住院了,你未婚夫也不來看看你啊,明顯是那家人不中意你這個養媳。要不你干脆告訴我,你爸媽把你賣給那家人做養媳的時候花了多錢,我出十倍的價錢,讓那戶人家把你轉讓給我?”
陶星蔚又狠狠地摔了一個枕頭過去。
韓黎忙捂著自己的鼻子“噯喲噯喲”地喊疼,角還掛著一抹賤賤的笑。
這時,陶星蔚才看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就站在門口的秦慎,倉促地整理了下儀容,想在床上乖乖坐好,才發現自己的兩個枕頭都在韓黎那,往后一躺整個人就垮了。
他走了進來,原本熱鬧的病房驟然冷了幾度。
他先是到韓黎的床上拿了那兩只陶星蔚的枕頭。
韓黎本來抱著那兩只枕頭還不肯撒手,想親自丟回到陶星蔚的床上報復。結果秦慎一來,他哆嗦了下,就把枕頭雙手奉上了。
秦慎又面不改地走到十八床,彎腰去把兩個枕頭整齊地墊在了陶星蔚的后背,讓能舒服地躺著。
他的面頰離自己不過半拳的距離。
陶星蔚莫名起來,咬了咬說:“秦醫生,謝謝啦。”
之前秦慎來查房的時候,病房里都是只有陶星蔚一個患者的。現在這里多了一個礙事的,這心里總有點不大舒服。
于是等秦慎一過來,就立刻把天花板上的兩層簾子給拉上了,不風,形了一個只有和他的私空間。
韓黎不爽:“拉這麼實干什麼?我又不看你們,有病。”
陶星蔚:“你辣眼睛!”
韓黎:“???”
秦慎皺了下眉,直起子,冷冷問:“今天有哪里不舒服嗎?”
“有的吧。”
看著他一臉傻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頓了一下,又忙在他面前補充討好:“不過我一見到你就什麼都舒服了。”
隔壁床的韓黎聽到這話有些嫌棄,作嘔一陣,話說:“病友,你該不會就是秦醫生的養媳吧?不然你能背著你家里人別的男人?”
掀開簾子的一角,小聲地探出頭罵道:“關你屁事啊!”
秦慎手手抵在的肩膀上,將摁回了簾子,肅聲道:“躺好,別。”
“哦哦,好噠。”
陶星蔚了下腦袋,秒變溫小可。
“下個星期就可以拆石膏了,這段時間還是得靜養。右手盡量不要使力,也不要隨意走。”
“嗯嗯,我都聽你的。”
秦慎上午一忙完,開車回了一趟家,準確地來說是回秦老爺子的家。
秦慎自己早在第六醫院附近買了一套躍層公寓一個人住,除了定期每月回家吃飯,他基本不會回這邊的大房子。
“喲,爺回來了,老爺早上就吩咐我做了好多你吃的菜。”
阿姨永遠是這宅子中最有生氣的人,至的聲音還能讓秦慎依稀到一點家的覺。
秦滄海帶著老花鏡正在看報,往下了眼鏡,視線越過老花鏡片,打量了眼從門口走進來的秦慎。
規規矩矩,中中正正,看起來跟他年輕的時候一個氣,好。
父子兩坐在一起吃飯,談了點學上的近況之后,似乎再沒什麼話可聊。
這個家里氣氛一如既往的死寂。
秦滄海重新拿起了英文報紙,翻了個頁,突然想起了什麼,沉聲問:“聽你們院里的人說,最近有個患者在追你?”
秦慎手中的筷子頓了下,說:“沒有的事。小孩子胡鬧而已。”
“胡鬧能鬧到我都知道?最好還是想辦法理一下,別到時候給越鬧越大了。”
秦慎默然,不吭聲。
秦滄海鼻尖嗤了嗤,額頭上的皺紋堆砌一摞,蒼老中盡顯威嚴。
“我也不是反對你談,相反你年紀也到了,雖說工作上沒什麼大的就,但也還算是穩定,是該有個合適的賢助幫你打點家庭。這人首先得配得上你的,能幫得上你忙的,還不能是你醫過的患者。不然傳出去,多不好聽。”
秦慎慢條斯理地咽下口中的飯,擱下筷子,站了起來:“我吃飽了,等下醫院還有個會要開。爸,我下個月再來看您。”
老爺子的臉豎了起來,止不住有些激:“阿慎,我只是不想你在婚姻上重蹈我的覆轍。跟不合適的人在一起,是不會有好結果!”
秦慎把拖鞋換下,淡淡地說:“我知道,但那倒還不至于。因為我將來肯定不會,連孩子的媽媽是誰都不敢告訴他。”
這話里帶著冰刺,但他對待自己父親也總是那一副毫無緒、點到為止的態度。
“阿慎!”
秦滄海盡管氣憤,也只得由著他去。
盛夏午后,烈日當頭。
陶星蔚每次在是秦慎面前答應得好聽:不做這個,不做那個,乖乖吃藥,保證努力復健。
可這才沒過多久,又自己溜出住院部,去醫院附近的甜品店買冰淇淋。
在國隊里的飲食被控制得十分嚴格,從十二歲隊之后吃到的冰淇淋屈指可數,施鳴和吳大龍也從來不允許任何的垃圾食品。
現在到了夏天,趁著住院的時候沒人看著,可饞不住。每天中午吃完飯都得來一冰淇淋,各種味道換著嘗。
今天是抹茶味的,意外的比昨天巧克力味的還要好吃。
一般都是在醫院樓下的綠化公共區域吃完再回病房,省得被樓層里的醫生護士看見。要是他們哪天說告訴了吳叔,他就真得派護工一天二十四小時盯著自己了。
蹲在地上,左手握著卷筒冰淇淋,滋滋地著。
這世上能讓陶星蔚心甘愿服的東西,除了秦慎,怕就只有冰淇淋了。
“咚咚咚。”
突然傳來了扣車玻璃的聲音,就在耳邊。
后停了一輛黑的轎車。
陶星蔚忙站了起來回頭一看,就看到秦慎坐在主駕駛的位置上,緩緩搖下了副駕駛的玻璃。
原來這輛黑奧迪車是秦慎的車!
起初見到秦慎的那一秒還是高興的,突然想到哪里不太對勁,懵了一下,就趕把冰淇淋藏到了后。
可是已經被他現場抓包了。
“我跟你說過,攝糖分,靜養走,你還記得嗎?”
他語氣嚴肅,聽起來像是心不大好,細長的眼皮半垂著,冷鷙得有些嚇人。
不過是吃個冰淇淋而已,竟然能讓他有這麼大的反應。
陶星蔚點點頭,又拼命搖搖頭。
他沉著臉,把手到玻璃邊,朝指了指。
陶星蔚呆住了。
萬般為難,短短幾秒,一向直腸子的心里竟然開始糾結搖擺。
最后在秦慎和冰淇淋之后,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這個男人。
畢竟冰淇淋不用哄,沒了這個到時候還可以買來吃。可這男人要是生氣了就不大好哄,甚至還會像上次一樣反咬一口。
于是苦著一張臉,把冰淇淋上艱難地塞到了他手上。
秦慎手里頓時多了那卷吃了剩一半的冰淇淋。
本來吃得慢,舍不得吃全靠慢慢,現在冰淇淋到了融化的臨界點,綠的油從底部滲出來,粘在秦慎修長白皙的手指上。
醫生都有潔癖。
秦慎面頓時變得有些難堪,克制著抵緒,先將那手上黏糊糊的東西給了,又把冰淇淋的卷筒重新包了幾層紙,還給了陶星蔚。
“我指的是你的臉,蹭的都是。”他無奈道。
陶星蔚看到失而復得冰淇淋,一聽,忙笑嘻嘻地趴到車窗邊,把小腦袋都拼命塞到了車里。
“哪里都是?”
“邊,還有鼻子上。”
“都是什麼?”
“冰淇淋,綠的。”
“秦醫生,我自己不了呀,你幫我一下好不好?”
笑著聳聳眉,示意自己一只手拿著冰淇淋,另一只手還是廢的。
秦慎額前多了幾道黑線。跟多年前一樣,他眼里見不得邋遢的事,后來還是了一張紙巾,手在的角邊輕輕地了兩下,作很。
很。
這紙巾有一淡淡的高級香味,描述不太上來,大概跟某個大牌的調香差不多。嘗不到,聞著卻比齒間殘留的抹茶味還要香甜人。
“吃完這個,出院之前都不許再了。”
“可是我饞啊。那,要是不吃這個,我能吃你嗎?”
陶星蔚又彎著眼睛,對他甜甜地笑了笑。
底下的,皮雪白通,又因為長期的育鍛煉兩頰各多了一抹自然的元氣腮紅,應該是被冰淇淋凍得通紅。
青春靚麗得令人挪不開眼,就像一只剛修煉人形的小妖,懵懂無知、毫無無忌地在人間闖撞。
秦慎覺得有一道從的邊照了進來,這座城市的霧霾都被掃開了,他不覺抿了抿角。
還真是長大了。
竟然盤算著要吃了他。
“住院這段時間,你家花店的生意還有人照料嗎?”秦慎忽然間指尖慵懶地去敲了敲車窗邊沿。
陶星蔚一愣,支吾了下,說:“有啊……就上次送我來醫院的那個,他是我的親叔叔,平時都他在照看著花店呢。”
一代育英雄老來賣賣花其實也好的,就先委屈一下吳叔了。
誰讓當時一時興起撒的謊,總得想辦法圓著。
“你怎麼問起這個了?”
“難道你想訂花?”
“送給誰啊?”
“該不會是你看上哪個人了吧!”
陶星蔚近段時間的閱讀理解能力突飛猛進,他的一句話就能立刻挖掘出四層含義。
秦慎的指尖停頓了下,看著陶星蔚,眼底掠過一抹極淺的笑意。
“我就是單純好奇,你什麼時候改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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