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恒沒用六兒提燈伺候， 他一人進了室，為了方便主子起夜， 室一直都會留盞燈， 昏黃黯淡， 只能勉強照清路。拔步床前的帳子靜靜地垂落， 趙恒腳步幾乎無聲，挑開帳子， 就見背對他躺在床上，一不地睡著， 出半張白凈小臉。

想象睡時的形，趙恒有愧疚， 父皇突然決定要伐晉， 他只顧著大事， 忘了今日是什麼日子，也沒有向解釋清楚。上元佳節讓一個人孤零零地睡著， 順乖巧，大概不會怪他， 但心里是什麼滋味兒，只有自己知道了。

趙恒轉，準備去外面了外袍， 然后直接睡了。賞月本就是借口，若醒著倒可以出去賞賞。

床上，宋嘉寧一直在等著男人醒或是上來睡覺呢，突然聽他腳步往外去了， 誤會男人因為睡著了就要離開，宋嘉寧頓時再也裝不下去了，假裝剛睡醒般翻個，然后對著那道即將離開拔步床的影喚道：“王爺？”

趙恒形一頓，回頭。

男人背著燈而站，宋嘉寧看不太真切他的臉龐，只眼睛，困倦地道：“我好像聽到一點聲音，原來真是王爺來了。”

輕輕的聲音，好像真的很困倦，但那話里卻著一委屈與急切，若是白天，若是人聲嘈雜，趙恒或許分辨不出，但現在是二更天，夜晚太靜，靜得任何微小緒都能放大，再聯想清醒的時機……

趙恒重新來到床邊，坐下看。

宋嘉寧下意識地低下頭，不知是怕被他看出裝睡的，還是因為別的什麼。趙恒挪開眼睛的小手，抬起下，宋嘉寧意外地看他，距離太近，趙恒清晰地看到眉尖兒微攢，仿佛凝著哀怨，那雙清澈見底的杏眼，也沒有任何困意。

“王爺？”宋嘉寧不安地問，總覺得他的眼神與舉都怪怪的。

趙恒松開下，握住手解釋道：“朝堂有事，父皇命我，寫張奏疏，剛寫完。”

他看著眼睛說的，說完，就見沉郁的眼底漸漸涌起波，像一潭死水活了過來，粼粼地泛著芒，得比星空更耀眼。宋嘉寧看不到自己的眼睛，可忍不住地高興，上元節王爺都不陪，還以為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原來王爺要連夜寫奏疏，之前讓先睡，是不想熬夜等他吧？

明明是。

宋嘉寧笑了，笑完覺得這時候不該笑，忙撒般投到他懷里，他剛從外面進來，袍帶著寒意。小手他外袍，宋嘉寧心疼地道：“王爺忙了一晚，是不是很累？”

趙恒沒覺得累，只是被這麼一問，他居然覺得有點，一手抱著，一手輕輕腦頂，道：“不累，只是，了。”在宮里本沒吃什麼東西，滿腹國事。

宋嘉寧心中一，抬起頭道：“讓廚房熬點山藥枸杞粥吧？”今晚廚房應該一直備著元宵，但元宵皮黏，不適合晚上吃，粥又養生又暖和，最適合夜里充了。其實宋嘉寧晚上在宮里也沒吃飽，回來后馬上被丈夫冷落，只顧著難過了，忘了肚子的事。

趙恒就猜到饞了，笑了笑：“好。”

宋嘉寧立即搖搖鈴鐺，六兒去安排。

六兒走了，擔心王爺冷，宋嘉寧勸他先坐床上來。趙恒過來時用賞月當借口，現在卻莫名真的起了游興，握著溫暖的小手道：“外面，月不錯。”

宋嘉寧聞弦音而知雅意，笑盈盈道：“那我陪王爺去賞會兒月。”言罷就要去下地穿服。

趙恒按住，他去架上幫拿夾襖長，然后讓宋嘉寧站在床上，他親手幫穿，眉眼平和，作生緩慢，幫系夾襖右側的花扣時，大手無意地到了鼓鼓的。宋嘉寧臉紅，杏眼水汪汪答答地看他，趙恒看一眼，角上揚。

宋嘉寧歪頭，心底有種陌生的覺，沖的想做點什麼。

夾襖穿好了，趙恒提起子幫圍上，手往后，上半與相，看著近在眼前的男人，宋嘉寧鬼使神差地低頭，飛快在他額頭親了下。真的很開心，出宮路上，特別羨慕睿王、楚王迎接各自妻子的舉，特別希的壽王爺也會那般對，那時想著別的王爺的，只記著壽王沒有接，然后就忘了壽王私底下對的各種好。

現在他又對好了，宋嘉寧便一下子記起來了。

二叔二嬸進京討要，壽王在最彷徨無助的時候，一步一步走到邊，告訴不用擔心，楚王有這麼做過嗎？自己凍了手，王爺用他的膛幫暖手，睿王有這樣對睿王妃嗎？子不舒服無法抬上馬車，壽王當著王府守衛的面抱上去，武安郡王有這麼嗎？

或許他們都接了自己的王妃，或許他們私底下對王妃也各種寵，可的壽王也很寵啊，怎麼能因為壽王沒有多走幾步接的這種小事，就覺得王爺對不好？

子穿好了，宋嘉寧抬手抱住他脖子，在他耳邊輕聲地真心地道：“王爺是天底下最好的相公。”

溫溫熱熱的語氣撲進男人耳中，暖流似春風瞬間吹進他心底，說的太突然，他毫無準備，心像一下子掉進了熱氣騰騰的湯泉，熱得快要融化。趙恒正要抱坐到懷里然后給穿鞋的，卻在這一刻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氣，只能勉強站在原地，撐著撲在他上的小王妃。

說的很真誠，話里的甜幾乎通過聲音送到了他舌尖，聽都能到，可趙恒之有愧。他無法陪說話，無法讓像郭家三姑娘那樣隨心所地回娘家，今晚還差點讓一人過節，他這樣，居然還覺得他是最好的相公？到底是有多容易滿足？

良久，趙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偏頭問枕在他肩頭的小王妃：“哪里好？”

宋嘉寧輕輕笑：“哪都好。”連他的口疾也覺得好，不然他都把其他皇子比下去了，哪又得到做他的王妃？結他討好他慕他的人多了，他可能早就收了無數人在后院，一眼都不會多看。

的恭維太天真誠摯，趙恒猜不到的想法，但也非常用。橫抱著坐到床上，趙恒捧起溫熱臉頰，故意揶揄道：“阿諛奉承，是想討賞？”

宋嘉寧呆住，只是實話實說，怎麼變阿諛奉承了？

趙恒見這呆樣，眼中笑意更盛，低頭含住了似的兒，沒有，就是想親親。他溫熱，宋嘉寧閉著眼睛與他齒糾纏，親著親著，心底那層薄薄的秋霜就化了一汪春水兒，又想生孩子了，丁香似的小舌主往他那邊送。

這可比單純的親兒刺激，趙恒一，及時抬起頭。

宋嘉寧飽滿紅潤的還張著，杏眼迷蒙地著他，不懂他為何要半途而止。

趙恒是記著要賞月，但這副求不滿的樣太勾人，渾似話本故事里專門書生耽于的妖。抱著的子，趙恒突然忘了窗外的月也忘了廚房鍋里熬著的山藥粥，猛地低頭，一邊迫切地吃使壞的丁香，一邊魯解開他親手為穿上的。

紗帳半挑，兩人混雜在一起的息漸漸傳了出去。

二更時分，院子里天寒地凍，小丫鬟早就歇下了，六兒沒再人幫忙，喚醒廚房的婆子后，回到堂屋門口等著，人站在厚實的棉簾子里面，耳朵留意外面的靜，然后就在約約聽到婆子的腳步聲時，室里頭突然傳來王妃一聲“王爺”，短短兩個字，轉了不知道多個彎，聽得骨頭都了大半。

六兒難以置信地盯著室那邊，王妃不是要喝粥嗎？不是說要陪王爺去賞月嗎？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

一聲“王爺”出來后，后面便跟了一串，聲音都在顛簸，足以想象主子此時是什麼模樣。六兒登時不怕冷了，噌地閃到簾子外面，目一轉，就見廚房的婆子端著托盤站在走廊，被什麼定住了似的著室那邊的窗。

六兒有經驗，猜到主子們沒有半個時辰不會停，便快步走過去，小聲婆子把粥端回去，先溫著，隨時等候傳喚。婆子點點頭，端著托盤往回走，只是腳步緩慢，忍不住想多聽兩聲。別說，王妃這聲音可真好聽，一個婆子都聽得挪不腳，又是那樣國天香的大人，王爺得多喜歡啊？

趙恒確實很喜歡，喜歡地發瘋，看著嘟嘟的臉蛋被他震得個不停，聽著一聲又一聲到骨子里的王爺，趙恒忘了父皇，忘了伐晉的大事，眼里只有自己的王妃，只想著一件事：討伐，一直討伐下去！

最后那幾下，看著哭著喊他的樣子，趙恒突然也想一聲的名字：“安……”

可是聲音失了控，已經十來年沒再人前結的他，竟然破音了兩聲“啊”。宋嘉寧聽見了，只是正在風頭浪尖，沒能做出任何反應，直到他伏了下來，趴在肩頭平復，宋嘉寧才無力地抱住他腰，地笑了。

王爺終于肯出聲了，還那麼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