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先捎點兒吃的了。

也不知道夜千筱想干啥，到底要走多久……

狄海心里那個愁啊。

“吃嗎？”

前方夜千筱頓住腳步，偏過頭看他時，晃著手里的餅干。

“吃！”

連忙點頭，狄海同志驚喜。

抬手，將餅干丟給他。

狄海歡天喜地的收下，跟著夜千筱穿過層層廢墟，皆是毫無怨言。

……

地震的破壞之大，足以讓整座城市，頃刻間化作廢墟。

現在，夜千筱他們，就踩在這片廢墟中。

他們作敏捷，穿梭在隨時可倒塌的建筑中，腳步輕快。

可，他們都清楚，或許剛剛走過的障礙下，就藏著無人發現的亡魂。

地震過后，上千軍人都在搜尋，可一座城市有著太多的人，他們的拯救工作再細心，也會錯過一些遇難者。

“誒，千筱。”

步伐加快，狄海跟上夜千筱，低聲詢問著，“你們還在選拔中吧？”

“嗯。”

“請假過來的？”

“……”

悠悠瞥了他一眼，夜千筱沒有答他。

眼見著夜千筱的腳步又快了幾分，狄海心里一陣納悶，又連忙跟上的步伐

。

不過，這次，他倒是不敢問了。

一路上，夜千筱作快得很，就連狄海都要費勁才能跟上。

以實際行詮釋，何為“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狄海跟了一路，心里難免有幾分慨。

“千筱。”

走了近二十分鐘，狄海又顯得發慌，忍不住的想同夜千筱說話。

“什麼？”

從兩米高輕松跳下，夜千筱拍拍手，漫不經心地贏了他一句。

狄海同樣跳下來，走至邊，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嘈雜的聲音吸引過去。

腳步微頓，夜千筱也抬頭，循著聲源方向看去。

那是一棟倒塌的教學樓。

傾斜倒塌，滿地的廢墟堆積，磚頭塊塊碎裂堆，曾經立的建筑，如他們先前一路見過的般，只剩下小部分軀殼，約能夠辨別出來罷了。

十來個軍人圍聚在一起，正在商討著什麼，旁邊還圍著幾個市民，多數是雙對的，看起來像是家長。

悉的教學樓，讓夜千筱多看了幾眼。

走過青山街，便是一所中學，附近幾條街道的孩子，都是在這里讀書的。

年時期的凌珺，也是從那里走出來的。

“那里，怎麼回事？”

良久，夜千筱問道。

“那兒啊……”

拖著音，狄海看著教學樓方向，語氣有些無奈，“中學，有些離得稍遠的學生，都是在學校里寄宿的。這幾天，他們放到這邊的力也比較多，宿舍樓里的學生，基本都找到了，可還有幾個學生對不上號……”

說到這兒，狄海話語微頓，似乎頗為沉重，“后來有幸存的初三學生說，有些同學在教學樓熬夜學習，不是快中考了嗎，宿舍里都會查寢，教學樓相對要安全點。”

話語至此。

狄海沒有繼續說下去。

不言而喻。

那些加班加點的學生，被困在那棟宿舍樓，可開始救援隊只想著宿舍樓，事先也沒有得到消息，便忽略了宿舍樓。

解決完宿舍樓的人，部分救援隊便去其他地方了，沒想到又來這麼樁事，家長們自然哭著鬧著要找回自家孩子。

以至于——

出現眼前畫面。

時間過去兩天半，就算里面的學生地震后還存活，那麼，接下來的余震呢，還能保證他們活著嗎？

誰都知道，他們存活的希，渺茫

。

現在救援人手嚴重不夠，愿意來這里救援的軍人，要麼是憐憫那些父母的，要麼是堅信還有那希的。

“這世道……”

低低地聲音，帶有幾分嘲諷。

狄海驚愕抬頭，見到夜千筱眼底一閃而過的譏笑，莫名地覺得寒冷刺骨。

可很快，狄海又覺得悲涼、心酸。

這世道，確實不公平。

那些熬夜復習的學生，肯定是積極向上、對未來充滿希的，這世間，有多人想死、自甘墮落、作惡多端，卻如行尸走的活著，而那些充滿朝氣、未來無限的學生，卻要以如此悲壯的方式離開？

最后，連找到尸，都希渺茫。

心里像是堵著什麼，狄海想跟夜千筱說些什麼，可話到邊，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現實，就是這樣。

他當兵來，沒有參與過實戰，說到底同其他人沒什麼兩樣，在這場地震之前，他連真實的尸都沒見過。

兩天前，他看到了。

遍地橫尸，鮮淋漓，很多人死無全尸，這里就像人間地獄，充斥著凄慘和悲涼。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

相比之下——

其他人，他的隊友們，那些老兵，來到這片土地后，就有條不紊的開始拯救行，搬運尸的時候面無表，可當救出幸存者時，他們實實在在是高興的。

狄海知道，他們不是沒有，只是經歷過后就能抑制自己，強迫自己去接。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種慘境，也是，他第一次那麼慶幸，自己是個軍人。

當這個國家危難降臨，最起碼，還有他們在撐著，不是嗎？

“走吧。”

沒有旁觀太久，夜千筱別過頭，順著青山街的道路，一直往里面走過去。

狄海猶豫著，半響，才加快腳步，跟上的速度。

遠遠地，仿佛還能聽到人的哭聲。

……

青山街。

這里是住宅區，因為地區不夠達到，高樓大廈極其見，基本都是些紅磚建筑，一棟棟的獨立房屋，兩層建筑，青石磚鋪的地面，以前走過可是番奇特的景象。

可，這次。

只剩下斷壁殘垣，棟棟房屋全然倒塌，一棟著一棟，映眼簾的唯有凋零景象

。

走上這條街，夜千筱的速度，忽然就慢了下來。

跟在邊的狄海，心里有個覺——

估計，這里就是夜千筱的目的地吧。

沒有說話，狄海作輕聲，盡量不發出聲響，落后夜千筱兩步走著。

“狄海。”

前方，夜千筱腳步一頓。

“在！”

突兀的喊聲，驚得狄海大聲應道。

鏗鏘有力。

夜千筱著耳朵，偏頭問他，“這條街的況，你知道嗎？”

“什麼況？”狄海頗為迷茫。

“地震后。”

“這條街嗎？”

“嗯。”

“呃，我想想，”沉思著，狄海認真回想，“我記不清楚哪條街哪條街的，但是，這片地方的況還好，你也看到了，這里沒有高樓大廈，知地震后逃出來，幾率也比較大。”

說著，狄海稍稍停頓，觀察著夜千筱的臉，又道，“如果沒記錯的話，住宅區的傷亡是最小的，后面救出來的人也不。”

“哦。”

看著他，夜千筱微微點頭。

“唔，還有就是……”抓著后腦勺，狄海有些張，試探的道，“問你一句，你有親戚朋友在這里嗎，如果想找人的話，我們可以幫你。”

抬眼，神淡淡的，夜千筱涼涼開口，“朋友的家鄉，我來看看。”

“你朋友呢？”忍不住好奇，狄海問道。

“死了。”

簡單兩個字。

說完，夜千筱轉過，沿著原路返回。

“哎——”突如其來的轉，狄海側過看著，高聲喊道，“你看到你朋友的家了嗎？”

前方，形微頓。

片刻。

“看到了。”

夜千筱繼續向前，聲音隨風緩緩徐來。

納悶的盯著的背影，狄海見著緩步離開，神間愈發的奇怪，懷著疑往后面看了幾眼，去也沒有多想，趕往前跑了幾步，免得跟丟夜千筱。

兩人，漸行漸遠。

在他們后——

遠遠地，能見到一棟與周圍建筑不同的宅子，占地面積極廣，看著便能猜到那里曾經如何輝煌

。

然，現在，圍墻全部倒塌，里面早已破敗的房屋，全然倒塌。

木頭與石塊堆積，瓦片散落在地，同幾棵枯樹倒在一起，只剩一片凄涼景象。

遠。

夜千筱面平靜，看著周圍敗壞的街道，明亮的眼睛里，卻閃爍著水。

到此為止吧。

想。

再繼續走下去，可能，真的不了。

難的。

一步，一步。

青灰的天空下，那抹離去的影，在料峭的春風里，背影筆直，形消瘦，帶著某種決絕的意味。

……

走過一條街，時間不長。

十分鐘后，他們就來到先前倒塌的學校旁。

這一次，那邊的，再次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你們要去做什麼？！”

尖嘶吼聲，刺得耳生生發疼。

夜千筱頓住腳步，輕輕皺眉，朝學校那邊看過去。

兩個軍人，抬著個擔架，躺在上面的同樣是個軍人，一條似乎被傷了，還染著跡。

方才發瘋般尖的人，就是沖著那兩個抬擔架的軍人吼得，披頭散發的，緒激烈，邊有個男人扯著，可仍舊掙扎個沒聽。

頓時，其他軍人也走過來。

“他們就是送戰友去療傷。”

“他們會回來的。”

兩個軍人在解釋，臉上皆是有些為難。

“會回來？”疑問著，那人忽然就瘋了般，用力將邊男人推后幾步，然后走至擔架旁。

譏笑著，“誰知道你們會不會一去不復返，怎麼著，就一只了傷而已，算什麼重傷啊，一個人扶著回去不就行了！你們三個人走了，誰知道待會兒會不會再來個傷的，又走幾個人？！”

“喂！你能不能講點理！”

在前方抬擔架的軍人，臉繃不住，怒了。

火大得很！

“講理？有什麼理可以講的！”人往前走幾步，手指著他，囂道，“我們前天就央求你們，派人過來救我們的孩子，可你們呢，拖拖拉拉，到現在……瞧瞧，來了十個人！你們十個人能做些什麼，你們這些軍人真是逆天了，有本事對付一棟樓嗎？

！”

頓時，旁邊一行軍人，臉慘白慘白，個個神間制住憤怒。

他們不能跟百姓鬧事！

可是——

他們沒日沒夜的救援，冒著隨時丟掉命的危險，義無反顧，憑什麼……憑什麼這麼說他們？！

那麼多戰友傷，甚至死亡，在這個人眼中，只要沒把孩子救出來，就是一錢不值嗎？

心寒。

太，心寒。

他們無法反抗，只能保持沉默。

而，人則不依不饒，手指抖的掃過，厲聲道，“你們那是什麼表，不甘心？憤怒？你們有什麼資格！你們的責任就是保護我們，這是你們欠我們的！”

“你夠了！”

那群軍人中，一個稍顯年輕的，雙手握拳，大聲朝嘶吼著，激的眼睛里盛滿了淚花。

那聲嘶吼，甚至帶著哭腔。

好些個軍人別過頭，鐵男兒，淚水卻從眼角落。

“怎麼，我說中你們的痛了，”咬著牙，人其實更甚，直接指向年輕的士兵，一字一頓，“你們就是貪生怕死！”

“艸！誰他媽貪生怕死了？！”

突地，一道人影沖到面前，氣勢洶洶的朝吼著，一張臉憤怒的近乎變形，兇神惡煞。

是狄海。

聽到開始，他的怒火就蹭蹭蹭漲起來，懷著滿腔憤怒沖上來，末了聽到這句話，實在忍不住發了。

媽的！

什麼況！

他的戰友流著，正等待著救治，而這個人……

這個不要臉的人，不僅拖住戰友的治療，還指責他們？

被他一吼，那人微微愣了愣，可不等氣焰再度燃起來，怒氣未消的狄海就揪住的領。

“你說啊！誰他媽怕死了！你要是不說出來，信不信我弄死你？！”

從嗓子里吼出來的聲音，狄海面猙獰，因憤怒睜大的雙眼，此刻蓄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