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新年快樂, 立刻解封了迎晨的眼淚。
厲坤那邊卡了幾秒鐘,這回是徹底斷了線。
“哎?就沒啦?我還想跟我晨姐說兩句的呢。”林德撲騰過去一瞅,“這信號也太差了吧。”
厲坤按了兩下,低著頭說:“能接通就不錯了。”
李碧山走過來, 手掌一,“呵, 能給你手機就不錯了。”
厲坤笑著回他手中, 真心實意道:“謝了,老李。”
“你自個兒數數, 這幾天,我幫了你多忙。”李碧山摘了墨鏡,多還是有些嫌棄, “大老爺們磨磨唧唧。”
這吐槽厲坤也聽習慣了,拍著他的肩膀一下一下, “是是是,領導說什麼都正確。”
林德開油布簾子,往外頭瞧了瞧,費解道:“這都來了兩三天了, 連崗亭都不用站,也沒說什麼任務,上頭派我們來旅游的啊?”
輕松話剛說完, 李碧山的對講機滋滋聲響,他走到窗戶邊回應。
厲坤在這邊與林德閑聊,“這地兒有什麼好旅游的, 四面黃沙,全年都是高溫,水要省著喝。”
李碧山走過來,語氣即刻變得嚴肅:“整隊待令。”
厲坤和林德相視一眼,知道,來事了。
五分鐘后,車輛駛離營地,往偏遠地區開。
半小時后,隨行十名戰士,來到一座不起眼的平房里,厲坤與李碧山帶隊走最前,一進門,兩人一秒措楞,隨后立正敬禮,“參謀長!”
“同志們好。”對方亦回敬手禮,鏗鏘迅速:“不耽誤時間,分兩列站左右,聽我指示。”
一聲令下后,連腳步聲都齊整劃一。
參謀長對旁邊干事點了下頭,對方立即熄燈,開啟投影設備,數秒之后,背景板上,畫面幀幀出現。
“傅里南,我國地質學研究專家,院士,于當地時間三號,也就是兩日前,帶隊研究組人員共七人,赴卡奇山脈進行地質考察,被當地反政府武裝組織俘獲,拒我方排查,已經確定關押位置——”
參謀長用手指在地圖上圈出一塊地方。
“從南峰尾段上去,12-25N準鎖定。這也是該組織的巢據地。他們拍攝了人質影像資料,試圖以傳播擴散,達到恐嚇威懾目的。”
況簡單介紹完,參謀長雙手按桌面,微弓腰,道:
“傅院士在礦脈探測領域極有就,得過國務院的嘉獎令,他目前的研究項目一旦功,會對我國有金屬資源的探勘有極大助力——這個人,必須安全解救。”
“當地政府武裝力量薄弱,數次涉不功,而我方作戰人員,按國際條例,不允許涉足別國政事。現,組織命令,你們特戰中隊,從事此次解救任務,務必在最短時間,確保研究團隊一行八人,全部順利救出。”
“李碧山。”
“到!”
“你負責行過程的安排。”
“是!”
“厲坤。”
“到!”
“請全面配合李碧山同志的工作。無條件服從,無條件執行!”
“是!”
參謀長示意二人坐下:“抓時間,制定方案,悉地況,一有況,及時匯報。”
全戰士齊齊起立,昂首背。
李碧山與厲坤站最前面,右手凌厲抬起,敬禮,統一應聲:“是!”
———
杏城。
大年初一這天,迎晨和迎璟起了個大早,穿了一正紅,往大院兒挨家挨戶地拜年。姐弟倆生得標致,又被這兒一襯,眉清目秀,氣質出挑,甚是悅目。
說起來,都是幾十年的老鄰居,沒那麼多客套,大大方方地站門口喊個吉利話,兌個笑臉,便能讓人舒坦。
“徐叔叔,新年快樂喲。”
“張阿姨,您孫兒都這麼大啦,長得可真好!”
迎晨皮子熱鬧,帶著迎璟一路走過去,甭提有多悅耳。拐個彎,到了西南院的孟家。孟澤站在小院兒里,正帶著他姐的孩子玩響炮。
呼啦一劃,再一扔,啪啪炸開。
小娃子樂得手舞足蹈,孟澤也玩得開心。
迎晨遠遠的便喊起來:“孟哥,你升啦,這兒園園長當得盡職。”
孟澤劍眉斜飛,笑著招手:“小晨兒。”
走近了,迎晨雙手作揖:“新年快樂,給你拜個年。”
迎璟隨后:“孟哥,新年好。”
“得嘞。都樂。”孟澤向來慷慨大方,又以大哥份自居,從大口袋里出兩個早備好的紅包,往迎晨和迎璟的手上一塞,“來年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
迎晨俏皮著,假裝拿不,屈膝打了個抖,“哎呀,這紅包也太沉了吧。”
孟澤手往腦門兒上輕輕一點,“哥最近投資了幾部電影,你這演技,完全可以擔任主角。”
迎晨樂了,“什麼角啊?沒準兒我真行。”
“你肯定行啊,絕對本出演。”孟澤雙手背在后頭,是個神神的公子哥,侃著笑意道:“一個為所困,發了瘋的神經。”
迎晨掄起拳頭,追著他打。孟澤也不跑,死乞白賴地把掌心攤開,往面前一湊,“隨便打,太舒服了。”
迎晨笑罵:“服了你。”
玩笑開了,孟澤斂了斂眉,手往后一指,忽對迎晨說:“那戶人家,知道嗎?”
迎晨順著方向,往后看去,“哪家啊?臺上種著月季的?”
孟澤:“對。”
雖說都住大院,但其實位置分布也巧妙,兒越大的,越往上走,環境越清幽。迎家在東北院,孟澤在西南院,這邊迎晨不太,問:“是誰啊?”
“曲正。曲伯伯,跟你父親軍銜差不多,管報的,人稱鎮山寶,上回閱兵,是能上***的人。”
迎晨稀里糊涂:“跟我說這個干嗎?”
“你沒聽說?”孟澤挑眉。
迎晨不明所以,看著他。
“你這丫頭,對自己的事兒真不上心啊,被人賣了都不知道。”孟澤雙手趴著欄桿上,對曲家吹了聲口哨:“你大伯早把話放出去了,說給你介紹對象。”
迎晨記起來,擰擰眉頭:“這都多久的事了。”
上回迎璟為個人打架進了警察局,那天晚上,姐弟倆的都向家里攤了牌,迎晨以為大伯是知道的。
“其實吧,迎伯也就隨口一提,后來應該也沒再手這事兒。”孟澤嘖了兩聲:“但人曲家記在心里頭了。”
迎晨就更不明白了,“有啥好惦記的,我跟他們又沒什麼集。”
孟澤:“曲以明跟我同齡,軍校畢業后改行經商,在江浙一帶做房產,趕著前幾年好時候,全部家當賭在三塊地皮上,后來,那邊了政府點名重點打造的經濟新區,小子一夜翻了,賺了個盆滿缽滿,生意越做越大,如今在圈子里也是號人。”
迎晨瞥他一眼,“喂喂喂,大過年的,干嘛呢?”
孟澤從煙盒里抖出一支煙,含里叼著,說:“給你提個醒,別來了事,自個兒都沒個準備。”
迎晨領了心意,“你可千萬別點鴛鴦譜啊。”倍兒得意地說:“等厲坤回來,我是要跟他結婚的。”
孟澤一點也不意外,說:“那最好。”他劃燃火柴,低頭往火苗里一吸,“你倆,順順利利,甭讓大伙兒再心。”
然后吸了口煙,擰頭避著迎晨,對那邊吐出煙圈,薄薄一層,在冬日里,散開的速度變慢。迎晨佯裝嫌棄,扇了扇風,“難聞。”
孟澤笑了笑,順了意,一把就將煙給掐滅了。
“氣包一個,真被厲坤給寵壞了。”
———
過年七天假,真要過起來,眨眼的功夫。
初八正式上班,迎晨帶好假期里準備好的全部資料,從容地去公司報道。
同事之間相互拜個年,說些吉祥話,九點一到,高層領導帶隊下基層給大家發紅包,圖開年有個好兆頭。
下午,工作陸續步正軌,同事之間互道過年趣事,這話題,順著就到了迎晨上。
“你們聽說了嗎,中午的會議,全部中層干部都邀出席,唯獨晨姐沒有。”
“啊?為啥?”
“許董直接發話,說不需通知晨姐。”
“天,他們的關系這麼僵了?”
“噓噓噓,說話,好好干活吧。”
大家往右邊的辦公室里看。
迎晨坐在里面,平靜淡定,做自己該做的,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許偉城下午經過兩次,似是故意,似是暗示,甚至還咳嗽以表存在。
但,迎晨不為所,甚至眼皮都沒抬。
許偉城回自己那后,陷在皮椅里,掐著眉心很是頭疼。
手機響,他瞄一眼,心煩地接聽:“說。”
聽了一會,許偉城陡然直起背脊,低聲音呵斥:“能說的我都說了,我真沒見過這麼不識好歹的人。”
“什麼?給好?呵,條件不差,不會在意。”
“你嚷什麼嚷?你沖我嚷有什麼用?當初要不是你們貪心不足,敗事有余,也不至于那麼巧地發生炸!”
“你知道?你知道個屁!都要去上級部門申訴了!”
許偉城往后一仰,把皮椅撞得直晃,又聽了一會后,陡然靜默。
他神復雜,似考慮,似糾結,隨后口拒絕:“不行。”
那頭聲音揚高,火氣不小地爭辯。
許偉城臉愈發沉重,眸一轉,也變得晴不定。
“行了,別說了。”他聲音低,不耐道:“容我再想想。還有,我警告你,沒事兒打我電話,別被人發現。”
結束通話。
許偉城端起茶杯,一口喝,手肘撐著桌面,用力按了兩下太。然后拿起線,吩咐書:“讓迎部長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書匯報:“許董,迎部長剛才出去了。”
“出去了?”許偉城皺眉,“去生產車間了?”
“我聽部門人說,是開車出去的。”
許偉城繃著神經掛斷電話。他頭枕著皮椅,閉目深思,越想越沒底。隨即煩躁起,拿起私人手機沒再猶豫地回撥了一個號碼。
———
過年氣氛漸漸減淡,換上一個好天氣,寒意驅散,春日腳步將近。下了班,迎晨路過常去的那家蛋糕店,進去買了點迎義章吃的胡蘿卜面包帶回大院。
距厲坤離開,已經第十天。而自除夕夜那天聯系后,他也再沒消息。
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這麼一算,厲坤四舍五,約等于人間蒸發。
想到這,迎晨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笑夠了,角弧度收斂,心里空落落的,說不出的落寞。
買趟東西耽誤了點時間,進家門已快七點。
萬家燈火,夜初月明,尤其聞著飯菜香,迎晨這顆心稍安。
崔靜淑一如既往地在廚房忙碌,餐桌上,擺著兩道主菜。迎義章與迎璟在客廳看電視,新聞頻道,實時消息不間斷地播放。
迎晨邊換鞋邊招呼:“爸爸。”
迎義章側頭看了眼兒,“回來了啊。”
“嗯,我給您買了面包。”迎晨拎著紙袋走來,“胡蘿卜味的。”
迎義章心頗好,“好,好。”
迎晨走到沙發邊,了迎璟的腦袋,沖弟弟笑了笑,然后起,“我上去換個服。”
“下面播報一條急新聞——”
電視里,廣告都掐了,畫面又掐回直播間。
迎義章的聲音:“換好就下來,要吃飯了。”
“行。”迎晨轉,剛邁出一步。
“北京時間10號下午14點18分,乍得共和國坦布奇地區,當地反政府武裝組織非法挾持抓捕我國公民,一共八人作為人質。”
迎晨腳步停住,轉過,盯住電視機屏幕。
播報繼續:
“該組織上傳視頻到論壇,用以抗議示威當地政府,對此,我國外部強烈譴責,稱該事件質惡劣,違反聯合國公約,是對人權的踐踏與蔑視。”
新聞畫面,播放了一段上傳的視頻,模糊,但足以看清,被挾持的公民戴著黑頭套,反手捆綁,跪在地上。
直至這條新聞結束,客廳也一直保持安靜。
迎晨心在抖,呼吸也微。
雖然沒有任何提示,但這一刻,止不住地把事串聯起來。
越想越害怕。
迎晨轉過,快步往樓上去。到了臥室,打開電腦,登錄微博。一刷新,熱搜第三條,也是該新聞。
相比較電視,言論平臺上的傳播速度更為廣泛,容消息也更加全面。
迎晨坐在那,把有關的消息一條條點進去看。
[被抓的是地質大學的院士,他帶隊在那邊勘探地貌。]
[那邊戰可嚴重了,可能就是恐怖組織吧。]
[只有談判這一個方法嗎?有個屁用啊。]
[大家別猜了,看過電影湄公河行沒,說不定咱們也派了特戰隊過去解救了哈哈哈。]
迎晨太突突跳,兩眼一閉,啪的聲合上電腦。然后深吸一口氣,看著明熾的燈都覺得眼睛發暈。
直到迎璟敲門,站在門口輕喊:“姐?”
迎晨回混,呼吸急,神態懵懂地擰過頭,眼神飄忽。
迎璟嚇了跳,“怎麼了?”
迎晨搖頭,起,虛著聲音說:“我就下來吃飯。”
下樓到一半,迎晨拿出手機,克制不住的刷新態,最新的一條,發于三分鐘前:
[天!那組織公布了新視頻,我們國家解救人質的特戰隊員也被俘獲了!兩名!]
視頻非常模糊,鏡頭天旋地轉。
影像其實并看不太清楚,但,還是能分辨出是一個跪在地上的黑著裝的男,畫面抖得厲害,忽然閃過的一抹臂膀上的紅,也沒法確認是否為旗幟。
再一刷新。
所有視頻全部無法播放了。
[我國特戰隊員被俘獲]
這條熱搜,以秒速消失撤榜。
迎晨心臟直,眼睛也脹痛,樓梯還剩兩階,木偶似的邁一步,腳底一虛,人就瞬間栽了下去。
半昏半醒之間,只約聽見,迎璟的驚,崔靜淑的哭腔,還有父親迎義章慌的腳步聲。
手機從迎晨掌心落,重重滾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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