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良友打馬回城,已是深夜,徑回都司府,胡良才還在和幕府商議邊防之事。胡良友沖,高聲嚷道:“大哥!你要替我做主!”
胡良才見他滿泥土,狼狽不堪,吃了一驚,忙問緣故,胡良友便將白日之事添油加醋說了一番,著脖子,出脖頸的一道紅紫瘀痕,訴道:“大哥,這個裴右安下手極狠,弟弟我險些喪命于他手!我便罷了,大哥你厚待于他,他卻半點也沒將你放在眼里!你若不給他點瞧瞧,我們胡家兄弟的臉,今后在這素葉城里還往哪擱去!”
胡良才大怒,朝外走了幾步,卻又生生地停住了腳步,轉胡良友先出去,自己問于幕府。其中一個姓楊的幕府,知朝廷掌故和場之事,道:“胡大人,此事不可莽撞!裴右安曾是天子近臣,萬歲對他倚重,有目共睹,此次突被發配來此,個中緣由,實在蹊蹺,朝廷至今無半紙公文,眾說紛紜。以小人之見,大人不可太過得罪于他,須知有東山再起一說。且裴家父子,在此地基深厚,軍民至今不忘,大人來此,時日尚短,若是他,怕他也不會束手就擒,到時萬一惹出子,怕是不好收拾。大人不如將參將隨從喚來,問問清楚,今日到底出了何事,以致于生出事端。”
胡良才被幕府的一番話給提醒,忙將胡良友的隨從喚來,一番問,很快便得知了事經過。原是追馬了料場,調戲裴右安的夫人,這才吃了馬索套脖之苦,心中又氣又恨,氣的是自己兄弟惹是生非,恨的是當年裴顯當眾對自己施加軍刑,如今裴右安也不給自己一點兒面,強行忍住怒氣,將胡良友喚來,狠狠訓斥了一頓,命他往后離那料場遠些,不許再惹是生非。
胡良友吃了個大苦頭,此刻咽還紅腫疼痛,本以為兄長會替自己出氣,沒想到非但不能如愿,反被教訓了一頓,唯唯諾諾,退了出去。
數日之后,深夜,料場的一座倉廒,突然起了火,只是放火的兩人還沒來得及逃走,便已被守在附近的楊云捉住,一陣鑼聲,老丁帶著人火速趕到,迅速將火撲滅。
被捉住的兩個放火之人,便是那日胡良友的隨從,楊云連夜訊問,才三兩下,兩人便招供了,說是奉了胡良友的命,半夜潛來縱火。
料場里貯存了三個月的軍馬糧草,先不論大火片燃是否噬人,倘倉廒燒毀了,軍馬失了糧草來源,按照軍法,看守之人,便是殺頭之罪。
裴右安命楊云將人捆了,連同招供書一道,連夜送去都司府,給胡良才。
第二天,胡良才邊的那個楊幕府來了,對著裴右安,畢恭畢敬,帶來了兩顆人頭,正是昨夜那兩個放火之人,以此賠罪,又說胡良友乃是被這兩人攛掇,這才一時糊涂,誤歧途,胡大人已經打了胡良友軍,以示懲戒,原本今日胡良友也要一并來的,只是腳被打爛了,起不了,這才沒有同行,請裴右安見諒。
裴右安但笑不語,客客氣氣,送走了楊幕府,此事終于就此過去,再也不見那個胡良友來了。
嘉芙終于放下了心,每日喂,遛馬,因天氣漸暖,又和兩個丫頭忙著裁單,做新鞋,日子雖然過的清貧,卻簡單安穩。除了有時想念家中親人近況,實可謂現世安好。又不期這日,清早起床,忽到泛惡干嘔,自己起先還以為昨夜吃壞了肚子,嘔幾下停了,也就不以為意。裴右安在旁看到,卻出微微張之,立刻扶躺下,拿了的一只手腕,為診脈。
嘉芙見他鄭重其事,起先還取笑了他兩句,見他診完了脈,一語不發,凝視著自己,目微閃,神似喜憂半摻,忽然頓悟了:“咱們有孩兒了?”
裴右安點了點頭。
嘉芙一怔,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大表哥,我真的孩子了?你沒騙我?”
裴右安再次點頭。
嘉芙興地短促尖了一聲,一頭便撲到了他的懷里。
裴右安抱住了,低頭,見宛若孩子般歡天喜地的激模樣,心中漸漸亦被欣喜的溢滿,輕輕拍后背,待安下了的緒,將輕輕放倒在床上,了平坦的小腹,微笑道:“踏雪脾氣壞,今日起,可不能再去騎它了,聽見沒?”
嘉芙點頭,仰臉和他對了片刻,了他的臉,目不安:“大表哥,我有孩子了,你不高興?”
“你是擔心這時候生下孩子,會被人說不孝?”
遲疑了下,問。
裴右安一怔,隨即明白了,想是自己方才的顧慮被覺察。聽如此擔憂,失笑,搖頭道:“只要祖母不怪,有何可懼?”
他伴躺了下去,將子摟住,地擁了片刻,方低聲道:“芙兒要為我生孩兒了,我怎會不高興?方才只是想到如今境況艱辛,怕日后委屈了你和孩兒……”
嘉芙搖頭:“我不委屈。咱們孩兒,不管男孩兒還是孩兒,也定會和我一樣,盼著出世見到爹爹。”
裴右安笑了,目閃亮,再次將摟住。
很快,檀香木香和丁嬤等人,便相繼都知道嘉芙有了孕的消息,無不歡喜,紛紛過來道喜。嘉芙自此安心養胎,裴右安待如珠如玉,照料的無微不至。
懷孕的消息,在顯腹后不久,被傳送到了千里之外的皇宮之中。
那一天,皇帝的心,原本很是惡劣。散朝后,書房里剛出來幾個因為辦事不力被申飭得滿頭冷汗的大臣——皇帝最近這大半年里,緒總是無常,李元貴也早習以為常,等大臣們散去,立刻上報。
皇帝聽完消息,坐在那里,一不,半晌,眼睛里出的激之和許久未曾有過的欣喜芒。
李元貴見機又稟:“萬歲,奴婢還收到了消息,說素葉都司府都司胡良才因早年得刑于衛國公,如今挾怨,對裴大人多有不敬,其弟為泄私憤,還派人縱火料場,蓄意加害裴大人。”
皇帝面恚怒之,猛地拍案而起:“他如何了?”
“萬歲放心,”李元貴忙道,“幸而裴大人有所防備,當時便抓住了縱火之人,裴大人和夫人,皆安然無恙。”
皇帝慢慢地又坐了回去,冷冷道:“既無事,何必稟朕?他不是手眼通天,算無策?本事大著呢!戴罪之,到了那種地方,如今不也如魚得水?朕日理萬機,往后這種事,來攪擾于朕!”
“是,是,奴婢明白了……”
李元貴了汗,不住點頭。
“傳朕的話,務必保護好甄氏,不得有半點閃失!”
李元貴退出之前,皇帝忽又住了他,吩咐道。
李元貴應聲,躬告退。
……
彈指而過,忽忽大半年過去,至這年的冬十一月,嘉芙已是大腹便便,算著日子,再用不了一個月,應當便是產期了。
隨著腹部越來越大,的腳也腫脹的厲害,有些難,晚上上床,裴右安總會為腳,不厭其煩,直到睡著為止。
這天晚上,嘉芙蜷在裴右安溫暖的懷里,睡的正沉,突然被外面傳來的一陣雜聲驚醒,側耳聽去,遠似有馬匹嘶鳴之聲。接著,老丁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裴大人,都司府里突然來了軍令,要急調用草料!”
裴右安坐了起來,叮囑嘉芙繼續睡,自己穿好服開門而出,來到前頭,見倉廒大門敞開,四周火把通明,來了大隊的人馬,一個姓梁的佐將,正在指揮著人,將一袋袋的草料搬上車,士兵來回奔走運送,老丁和另些被驚醒的老卒站在一旁看著,低聲議論。
那姓梁的佐將看見裴右安,急忙上來,對他行禮,態度甚是恭敬。
裴右安側避讓:“我已非,將軍不必多禮。但不知今夜為何突然要調如此多的草料?”
他方才看了調單,如此數目,足夠供應萬匹戰馬數月的口糧。
梁佐將道:“胡大人得到急消息,胡人和回人勾結,出十萬騎兵攻打箭門關,圖謀關,胡大人急應戰,派末將前來調運草料,不日發兵,去往箭門。”
裴右安眺向漆黑夜下的箭門關方向,沉良久。次日一早,了素葉城,徑直來到都司府的門前,見大門敞開,不時有全副盔甲的軍進進出出,神凝重,附近聚集了許多的民眾,不安地低聲議論著,一種大戰即要來臨前的氣氛,迎面撲來。
他平日極城,站在都司府的門前,那兩個守衛也不認得他。裴右安上了臺階,報了姓名,守衛代為傳報。一個守衛睜大眼睛,上下打量裴右安,出不敢置信的表:“你就是那個京城里的裴大人?”
裴右安微微一笑:“正是裴某。煩勞代我傳報一聲,我有事要見都司大人。”
守衛忙請他稍候,轉飛快,影消失在了都司府的大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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