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思一覺睡到天亮前，外面就傳來了鬧哄哄的聲音, 顧九思瞬間張開了眼睛, 他抬手捂住柳玉茹的耳朵, 柳玉茹迷迷糊糊睜了眼：“怎的了？”

“你繼續睡, ”顧九思溫和又小聲道，“沈明回來了，我先去理點事兒。”

柳玉茹放下心來，含糊著應了一聲，顧九思便起了，披了件外袍，便走了出去。院子沈明帶著虎子等一群人滿了院子, 邊角幾個人舉著火把, 將院子照亮, 沈明見顧九思出來, 趕用清亮的聲音開口道：“九哥……”

顧九思豎起了一食指抵在上, 沈明卡住了聲, 顧九思轉頭看了看房里, 小聲道：“你嫂子還在睡覺。”

說著, 他輕手輕腳朝著院外走出去，對眾人揮了揮手，低聲道：“小聲些, 別驚著他。”

顧九思走的小心翼翼，躡手躡腳，其他人頓

時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張起來, 跟在后面，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音，就迅速跟著顧九思走了出去。等離后院遠了，到了正廳，顧九思坐下來后，沈明才上前道：“九哥，理干凈了。”

“沒留活口？”顧九思皺起眉頭，虎子立刻道，“爺，他們沒給自己留活口，我們特意留下幾個，全都自盡了。”

顧九思端茶的作頓了頓，片刻后，他繼續道：“今晚一共清理了多人？”

“近五百個殺手。”

沈明冷靜道：“他們手后，我便立刻請示了周大人，周大人撥派了人手給我。”

顧九思點點頭：“給太子那邊通風報信的人呢？”

“進了太子府，沒出來。”

顧九思沒說話，他端著茶，片刻后，淡道：“子商是有幾分本事。”

此番子商行事，是完全不顧及陳茂春的，顧九思派人將這個消息報給了太子，按理太子該和子商翻臉才是，可太子卻直接將人扣在了太子府，甚至殺了也不一定，看來是打算要保下子商。

此刻天還沒亮，顧九思看了看天，繼續道：“參陳茂春的折子準備好了？”

“世安哥那邊準備了。”

沈明立刻出聲：“明日會讓史臺出面參奏陳茂春，世安哥說讓你放心，剩下的事他會辦妥。”

顧九思點點頭，太子如果要保下子商，這一次他們也沒抓到子商手的證據，那子商還是不了。但是也算是把子商在東都的人都清理了一遍，短時間，子商很難再有大的作。

這一次，算是顧九思這邊占了上風。

拔掉了陳茂春，等于太子手里有的軍權上的釘子被拔走，除掉子商的爪牙，也意味著至黃河這一路，子商再難策劃第二次暗殺。

而太子就算保子商，但始終是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顧九思閉著眼，腦子將今日的事整過了一遍后，終于道：“好，”顧九思睜開眼，看了看周邊人，笑起來道，“辛苦各位了。”

“不辛苦，”虎子笑起來，“跟著九爺混日子，有前途。”

顧九思笑了笑，他同旁邊木南招了招手，木南便讓人抬了兩打紅包過來，顧九思親手將紅包一一發給了在場的人，笑著道：“拿個紅包，回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吧。”

所有人沒想到還能領到紅包，拿到以后都不由得有些高興，朝著顧九思連連道謝，顧九思揮了揮手，讓眾人下去，隨后轉頭同旁邊站著的虎子道：“我此去東巡，顧府就由你照顧，你好好看著，有什麼況，你便找我舅舅，戶部侍郎江河江大人，一切聽他安排。”

“是。”虎子應了聲，顧九思點點頭，便讓虎子先回去睡，等虎子離開后，顧九思讓下人先出去，屋就剩下沈明和顧九思，沈明從剛剛打斗所帶來的激中慢慢緩過來，看見顧九思坐在位置上，他不說話，就低著頭喝著茶，似乎在等著他說什麼。

沈明頓時打了一個激靈，他猛地反應過來，他抿了抿，解了劍，便在顧九思面前跪了下去。

“我今日失職，”他悶著聲開口，“沒看好夫人，您罰我吧。”

他用了“夫人”和“您”，彰顯了此刻他與顧九思的份。哪怕平日稱兄道弟，他們始終還是上級和下屬的關系。

顧九思聽了，他抿了一口茶，看著外面的院子，慢慢道：“怎麼丟的？”

沈明沒說話，低著頭。

“說話。”

“葉大人護不住葉小姐，”沈明深吸一口氣，終于出聲，“我一時急……”

顧九思得了這話，他轉頭看他，沈明不敢迎向他的目，這件事他自覺有虧，而顧九思盯著他，盯了好久后，他終于道：“沈明，每個人在什麼位置上，都有自己的責任。”

“屬下知錯！”

沈明叩首在地上，閉眼道：“九哥，你怎麼罰都！今日就算你殺了我，我也覺得應該。”

顧九思定定看著他。

說不憤怒是假的，可是他看著不著調，心里卻是比誰都理智。他定定看著沈明，好久后，他起來，從旁邊取了沈明的劍鞘，遞給了他。

沈明不知所以，顧九思上前跪在地上，月落在大門前，顧九思將外袍取下，整整齊齊疊在一邊，他著白單，背對著沈明，同沈明道：“你了我九哥，我便是你兄長，你做錯事，我得替你擔著，劍鞘在你手中，擊背三下，你來手。”

“九哥！”

沈明嚇得出聲，他忙道顧九思面前，聲道：“你打，我著。”

“若今日你不手，那我便管不了你，你出門去，無需再回來，也不必我九哥。”

顧九思聲音平靜，沈明愣了愣，他看著顧九思，心里難極了，他低低出聲：“九哥，你這樣，比打我難太多了。”

“我不能打你，”顧九思冷靜開口，“你所作所為，我明了。在你心里，葉韻分量太重，你見遇險，不能置之不理，這是人之常。我本就不該把葉韻和玉茹放在一起讓你選，這是我思慮不周，著你做錯事。”

“我不把你放在絕境里，然后看著你做錯事后，又來懲罰你。所以這是我的錯，應當你來罰。”

說著，顧九思低下頭，冷聲道：“馬上要去上朝，打。”

沈明提起劍鞘輕輕拍了一下顧九思的背，顧九思抬眼看他：“下不去手，就一直打下去。”

“九哥，”沈明抖著聲，“你在我。”

顧九思靜靜看著他，沈明終于深吸了一口氣，抓著劍鞘，狠狠打下去。

每一聲悶響，都像是打在他心上，疼得他整顆心都在抖。

等打完了，他一把扔了劍鞘，紅著眼就要出去。顧九思住他：“站住。”

沈明背對著他，咬著牙關不說話，顧九思撐著自己站起來，同他道：“我等會兒讓人給你準備一盒胭脂，走之前去葉府，給人家葉韻送過去。”

“不去。”

“不去也行，”顧九思撿起外袍披在上，走出去道，“你自個兒想清楚，這次去黃河，一去可能就是大半年，葉韻也快二十歲了，我上次和世安聊天時候才聽他說，葉家打算給找門親事。”

“這麼急？！”

沈明驚訝出聲，顧九思停在門口，轉頭看他，勾起角：“沈明，男人不能總是讓人等著，大好年華，憑什麼等你？”

沈明愣了愣，顧九思也沒多說，轉頭回了屋里。

如今天已經開始有些亮，顧九思披著袍子一進去，便見柳玉茹已經起了，看見顧九思進門來，笑了笑道：“可梳洗好了？”

“還沒呢？”

顧九思看見柳玉茹，整張臉上的笑容就了下來，他一面從旁接了帕子了臉，漱口束冠之后，便穿上了袍，柳玉茹給他系好腰帶，聲音平和：“昨夜已經做了太多了，今日要收斂一些，朝堂之上，便不要太鋒芒了。”

“你放心，”顧九思笑了笑，“我心里有分寸。你在家收拾好東西，我下朝回來，可能便得啟程。”

“嗯。”柳玉茹低聲道，“早已打點妥帖，回來便可啟程。”

“有你持這些事，我是放心的。”顧九思低頭親了親，隨后道，“我這便走了。”

顧九思出了門，而太子府里，卻還一團糟。范玉坐在正堂上踱步，探子一個又一個進來，放下最新的消息，讓旁邊侍從念給范玉聽著。子商坐在邊上，靜靜喝著茶。

“顧九思就是周高朗一條狗！”

范玉一面來來回回踱步，一面低低罵著：“本宮當初在揚州就看出他不是什麼好東西，毫無尊卑禮儀，和周燁簡直是狼狽為。父皇就我一個皇兒，他們不好好輔佐我，如今還要這樣心積慮我的人，他們這是什麼意思？是想造反嗎？”

子商吹著茶葉，緩緩出聲：“殿下，顧九思既然手，便不會留下破綻，殿下不如想想，接下來要如何應對？今日早朝，周高朗那邊人必然要對陳將軍發難，殿下打算如何應對？”

范玉頓住步子，他有些猶豫，抬頭看向子商，他緩了緩道：“太傅覺得，應當怎麼辦？”

“殿下，陳大人的位置，大概是保不住了。”子商嘆了口氣，“這樣的盛會，陳大人主管的地方出現了這麼大的混，不僅當街擄人，最重要的是還刺殺戶部尚書，雖然顧九思沒有出事，但這已經是大事了。”

“那怎麼辦？”范玉皺起眉頭，子商低頭道，“如今我們只能以退為進，爭取陛下同了。”

“以退為進？”

范玉有些不明白，子商小扇敲著手心，他看了一眼旁邊有些忐忑的陳茂春：“等一會兒陳大人了服，背個荊條，去路上攔住顧九思道歉。”

負荊請罪。

“這事兒怕沒這麼好了吧？”

范玉皺著眉頭。

“陳大人先去，”子商看著陳茂春，催促道，“否則怕是來不及，一定要在大街上攔。”

陳茂春點點頭，然后趕出去。等陳茂春出去后，子商繼續道：“陳大人可能要暫時從南城軍領軍的位置上退一下，殿下可有替代他的人選？”

這一問，把范玉問住了，他皺著眉頭道：“必定保不住？”

“保下，怕陛下會對太子不喜。”

范玉沉默片刻，終于道：“孤手里是有一些人，可茂春讓了位置，周高朗那邊肯定會推選其他人上來，我手里這些人，怕都沒有這麼合適，就算孤肯舉薦，也推不上去。”

子商猶豫了片刻，隨后道：“那微臣給殿下舉薦一個人？”

“快說。”范玉立刻出聲，子商笑了笑：“南城軍第十三隊的隊長，熊英。”

“這是你的人？”范玉愣了愣，子商搖頭，“不，他誰的人都不是。但是有一點好，他父親熊思捷，當年是被江河參奏斬首的。江河是顧九思的舅舅，顧九思是周高朗的人，這樣一來，他雖然不是咱們的人，咱們卻可以推他上去，然后再將他收在麾下不遲。”

得了這話，范玉立刻擊掌道：“好。那今日早朝，孤就讓人舉薦他！”

太子這邊商量好，顧九思和沈明坐在馬車里，顧九思閉著眼睛休息，馬車行了一半，突然就停住了。顧九思睜開眼，有些茫然：“到了？”

沈明起簾子，看了看外面，隨后同顧九思道：“九哥，有個人不穿服背著荊條在外面路上跪著。”

一聽這話，顧九思臉大變，他沉默了片刻，抓住沈明道：“你趕沖出去把他扛走。”

“扛……扛走？”沈明有些懵，顧九思點頭。

“趕的，不管用什麼方法，別讓我見著他，也別讓他開口說話！”

顧九思把沈明一推，沈明踉蹌著就沖了出去。

陳茂春見有人出來，立刻仰起頭道：“顧……”

話沒說完，就見一只腳從天而降，一腳踹在他臉上，將他直接踹懵了過去。然后在陳茂春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個藍袍員抓住扛在肩上，一路狂奔而去。

這一切發生得很快，顧九思聽外面沒什麼靜，小心翼翼探出頭去，詢問駕馬的木南：“走了？”

木南神復雜，點點頭：“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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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采訪：九思，你認為我們應該如何面對謀詭計？

顧九思：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