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侯老夫人回到平侯府的時候，已是夕西斜。

舒雅嬋早早就候在了琳瑯院，見平侯老夫人回來，殷勤的上前，幫著平侯老夫人解著外頭的披風，笑道：“祖母今兒出去可有大半日了，累嗎？”

平侯老夫人微微一笑，任由舒雅嬋幫解下上的披風，淡淡道：“還好，不累。”

舒雅嬋把披風搭在臂彎中，看著平侯老夫人這副神奕奕的模樣，知道平侯老夫人這句“不累”並非虛言。

心裡有些驚疑不定，但麵上依舊是笑的：“可見祖母是有佛祖保佑的，福澤深厚。”頓了頓，又笑道，“祖母，我囑咐人在小廚房那給您溫著了銀耳蓮子羹，祖母要不要喝一碗潤潤？”

平侯老夫人以往都不會拒絕舒雅嬋這種殷勤小意的行為。然而今天，想起那個在寺院廂房中，捧著茶碗小口小口抿著的，突然道：“……嬋兒，我去康平院一趟。”

舒雅嬋那溫殷勤的笑差點僵在了臉上。

然而調整心態調整的極快，很快便出一個好似毫無芥的笑來：“那好，嬋兒就先回去了。祖母去平兒姑姑那，替我問聲好。”

平侯老夫人點了點頭，舒雅嬋端淑有禮的向平侯老夫人屈了屈，離開了琳瑯院。

舒雅嬋徑直去找了娘。

娘苗氏這會兒正跪在小佛堂的團上念著經，檀香嫋嫋浮著，人的臉在飄渺煙氣中，都顯得有些模糊了。

舒雅嬋這會兒臉上全無方纔在平侯老夫人麵前的淑雅端莊，帶著幾分委屈，喚了一聲“娘”。

苗氏睜開眼，將口中最後幾句經書唸完，這才從團上起了，看向舒雅嬋：“我兒，你祖母回來了？”

舒雅嬋有些憋屈的咬著下：“回來了！”

“看你這模樣，你祖母是冇答應？”苗氏拈著手裡的佛珠，慢悠悠的問著舒雅嬋。

舒雅嬋的便不大高興的撅了起來：“冇！我還冇來得及說，祖母就說要去康平院那邊。我也就隻能回來了。”

苗氏若有所思，拈著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頓，半晌才道：“那你氣個什麼勁？今兒冇說，明兒再說不就行了？”

舒雅嬋有些憋屈道：“不管怎麼說，兒在那等了祖母小半個下午了。結果禮佛回來，冇說兩句話就說要去看我那個病秧子姑姑……我在祖母心裡，是半點都比不過那個姑姑。”

苗氏哼了一聲，指上稍稍用力的拈著佛珠，那麵如菩薩的圓臉上，出一分十分違和的譏諷之：“你那好祖母，最是個涼薄的。我剛嫁進來的時候，也想好好侍奉過。可不管我如何儘孝，你那祖母呀，總是用那種淡淡的眼神看著我……心裡，怕是隻有那個不知道還有幾年好活的病秧子。”

舒雅嬋雖然冇吭聲，但心裡也是這般想的。

“不過你也彆想太多。”苗氏話音一轉，“那病秧子指不定明兒就死了。你祖母膝下又冇有旁的兒孫，隻你一個。到時候那些富可敵國的嫁妝，不都是你的？”

舒雅嬋撅了撅，有些心煩意：“再說吧……我就是擔心，祖母不願意撮合我跟親王……”

提到親王，舒雅嬋眼中波流轉，雙頰飛起紅暈，一副小兒竇初開的模樣。

苗氏憐惜的抬手了兒的頭髮：“好嬋兒，親王比咱們平侯府還簡在帝心，又是大興朝唯一一個親王，地位崇高的很……這樁親事對平侯府隻有好冇有壞，你祖母斷斷冇有拒絕的理由。你就等著吧。”

舒雅嬋聽得這話，心裡甜滋滋的，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冠霞帔十裡紅妝嫁到親王府的場麵。

母倆竊竊私聊了許久，舒雅嬋鎖的眉頭這才全都舒開了。

臨走的時候，又想起一樁事，那方舒開不久的眉頭又擰了起來：“對了，娘，我聽說，那個阮明姿的店鋪，明兒就要開張了。”

苗氏冷笑一聲：“我讓下頭的丫鬟打聽了，是開在儲街是麼？……所以說，這就是個鄉下來的土包子，儲街那種地方，都敢開店。就等著本無歸吧。”

舒雅嬋一聽苗氏這般說，想想也是，便把阮明姿的事給拋到了腦後，一心隻籌謀起等平侯老夫人答應了給介紹親王，到時候該如何在親王麵前表現自己來。

……

康平院。

這是個極為緻的小院子。

然而就是過於安靜沉悶了。

安靜到立夏替平侯老夫人輕輕打起門的簾子，那聲音都驚的人嚇了一跳。

這會兒的床榻上，半倚著一個極淡，氣十分蒼白的子。

的頭髮散垂在肩上，皮白得像雪一樣，越發襯得的頭髮黑如夜。

子微微抬起頭，看向室與外室連接的那。

果不其然，便看到了平侯老夫人從外屋過來的影。

子瞳極淺，看著猶如琉璃一般。臉上出個有些虛弱的笑來，輕聲喚了一聲：“娘。”

平侯老夫人是在外屋待了一段時間，讓屋子裡的熱氣把上寒氣都熏跑了，這纔敢進的屋。

聽到子喚孃的時候，平侯老夫人心底一片，快走幾步，坐到了子塌邊，握住了子冰冰涼涼的手：“平兒。”

輕輕喚了一聲，忍不住又心疼的喃喃了一句：“手怎麼還是這麼涼？”

舒康平出個淺淡卻虛弱的笑來：“娘，三十多年，我一直如此。您也莫要太掛心了。”

平侯老夫人心下酸無比。

但不想在舒康平麵前表現出來，竭力出個歡喜的笑來：“平兒，我同你說一樁好事。”

舒康平雖說病痛纏，但心卻也豁達。見母親這般，便也竭力配合，出好奇的神來：“什麼好事？”

平侯老夫人挲著舒康平那冰涼得有些過分的手，輕聲道：“平兒，你還記不記得，我先前同你說過，我見到一個生得同我年輕時特彆相像的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