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長生明顯察覺莊凌霄渾散發不悅氣息,這個男人生氣時,臉上像是蒙了一層灰云,沉甸甸的極為駭人,繃著的一言不發,泛著幽的眸子出一邪戾的芒,像一匹被獵惹了的嗜野狼,而惹怒野狼的獵,貌似就是聶長生自己。
聶長生見過這樣的野狼,那還是學生時代,他與莊凌霄廢寢忘食地研究腦神經實驗,忙忙碌碌了將近大半年才有了新的進展,并各自寫了相關的論文。
不料導師卞教授卻只呈上了聶長生的論文而扣住了莊凌霄的那份,獲獎名單下來時,幕也被揭開,憑此論文而名聲大噪的聶長生一點也沒有高興起來,他不明白導師為什麼不把莊凌霄的論文呈上去,明明莊凌霄的方案比他的還要出!
他想寬盛怒至極的莊凌霄,可話到邊,卻又覺得每個安的字眼都將為利刃直刺盛怒中的莊凌霄,他只好抿著,怔怔地站著,看著莊凌霄的背影發呆。
沉默在寢室里彌漫,一站一坐的兩人也不知時間流逝了多久,莊凌霄才“嗖”地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椅子力翻到了下去,發出沉重的聲響,打破了一室的緘默。
聶長生看到了這個高大的影朝著自己走來,一步一步的,緩慢的步伐像鏗鏘的士兵,士兵抿著,盯著他的目銳利如刀,聶長生低下了頭,任由他如刀似刃的目落在自己的臉上。
“嗯?”當下被莊凌霄的左手攫住時,聶長生訝然地看著盛怒的男人,這個作對于彼此而言顯得有點曖昧。
然而就在下一刻,莊凌霄出手如電,雷霆般的右拳打在了離聶長生臉頰只有一公分的單控開關的盒子上,遭到魚池之殃的塑料開關發出了悲鳴的聲音,盒殼破裂彈跳了下來,施予者的指背也被犬牙不齊的塑料裂口劃傷,鮮染了一手,“嗒嗒”地滴落在地,聶長生的耳力很好,除了單控開關報銷的聲音之外,他還聽到了指節折傷的聲音,這麼大的力度,莊凌霄的手指一定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折傷了……
大概是看到了聶長生臉上出震愕與心痛的神,莊凌霄的怒氣似乎稍稍消散了些許,邊噙著的是一冷厲的笑意。
莊凌霄的脾氣簡直與從前一般無二,比晴雨表還容易被看穿!聶長生暗自搖頭嘆氣,幸好這張晴雨表也只在自己跟前展示,否則放到了爾虞我詐的商戰上去,這個孤傲的男人早就腹背敵,舉步維艱了吧。
“何必浪費這麼多的食?”聶長生看著餐桌轉盤上堆滿了的碟子,蹙眉說道,顯然不滿意莊凌霄過度的花費。
莊凌霄不怒而笑,冷聲道:“怎麼?師哥是打算空著肚子等姓言的那頓邀請嗎?”
再好的脾也會因為這樣故意的曲解而將要耗盡,聶長生冷聲反駁道:“我什麼時候答應了他的邀請了?”
“那就快吃!”莊凌霄語氣不善地說,皺著的眉頭卻舒展了開來,顯然聶長生一口否決言柏舟的態度取悅了他,夾了一塊芝士焗蝦放在聶長生的碗里,“來試試這蝦,我總覺得這味道沒有師哥弄的好吃。”
聶長生沒好氣地瞪了莊凌霄一眼,芝士焗蝦他只弄過一次,那還是在佐料缺的況下搗弄的,就算當時花再多的心思去做這道菜,也不可能媲于瑤臺大酒店的專業廚師的手藝。
明天去言府出診的事兒要是讓莊凌霄知道了的話,他一定又要生氣了吧?要不,找個人暫替出診吧?再不然借故推掉也行……聶長生一邊咬著芝士焗蝦,一邊暗自打定了主意。
只是聶長生沒有料到言柏舟的邀請會來得如此之快,且是用這樣不容抗拒的方式。
午餐后回至醫院工作了大概兩個小時,聶長生就接到了科研組老主任的電話,電話里的老主任巍巍的聲音傳達著他的興——言市長表示對科研的項目相當的興趣,已經派人過來了解況了,要是項目不錯的話,可以跟國企長贏集團合作,詳談之后,科研的資金完全不是問題。
聶長生因為莊凌霄的緣故也買了好幾刊的經濟周刊看過,長贏集團的經營者,赫然就是年輕有為的言柏舟。
院長施加的力,聶長生不得不面見了以甘棠為首的洽談方,興的老主任正要替雙方引薦,甘棠卻先笑道:“聶醫生,咱們又見面了。”一邊深友善的手跟他相握。
聶長生只得與他一握,淡淡地道:“甘棠先生辦事效率真高,真不愧是言公子的最得力戰將。”他一點也沒有察覺這兩天跟莊凌霄混久了,言辭上也有了一分的犀利。
“哪里,哪里,”甘棠毫不將他的嘲諷放在心上,眼里的笑蘊含了更多的深意,“也不過是把一天掰了四十八個小時在用,不聶醫生要是同的話,洽談上可不要難為我的好。”
聶長生無言以對,事實上,他不是商人,當然不懂這些談話技巧。
老主任高興地著手,眉開眼笑道:“原來你們兩個早就認識了啊!這太好了,太好了!”
“有幸見過聶醫生幾次,”甘棠笑道,“明天九小姐還有賴聶醫生出診給瞧一瞧,別的腦科醫生,我們的言公子一個也不相信,畢竟聶醫生在腦科方面的醫趨近國際水平了,再說了,言公子也對救死扶傷這樣的善事表示全力的支持,這其實也是言市長的意思……”
老主任一聽到“言市長”的名號,稍微抖了一下,畢竟這號人的功績太過輝煌,而虎父無犬子,言柏舟的善名也在H市早已經傳開了的,老主任心里很是激,畢竟當今世道,道貌岸然的人他見多了,一些偽君子熱心善事不過是為了名利,但為了善事而不惜開罪H市盤錯節的商人利益的,也就只有言柏舟一人而已,雖然言柏舟確實是借了言市長的。這位老主任看慣了人世故,像言柏舟這樣赤誠的商人,世間還真的不多了。
長贏集團畢竟是有強大的后盾做依靠,開出的條件極為優渥,雙方有一拍即合的趨向,如果甘棠提出簽訂合同的建議,老主任鐵定二話不說,一錘定音。
下午六點半,洽談才有了雙方都滿意的結論,婉拒了甘棠提出就餐的建議之后,聶長生才回到了辦公室,小助手居然還沒有下班回家,他哭喪著一張臉,可憐兮兮地道:“聶主任,您可回來了……您要是再不回來,我可就要瘋了!”
聶長生覷了他一眼,桌子上的座機電話就響了。
小助手跳了起來,一副遇上了午夜兇鈴的表,臉瞬間變得可怖起來,指著響個不停的座機電話道:“就是他,這個人啊,每隔五分鐘就打一次電話過來,太恐怖了,魂不散似的,一個勁的追問您為什麼不開機,為什麼還沒有下班,為什麼沒回家,為什麼為什麼……我一個小助手,哪里知道這麼多為什麼!”大概是了荼毒太嚴重,小助手氣憤得已經語無倫次了。
接了電話,莊凌霄暴燥的聲音傳了過來:“聶長生回來了沒有!你們什麼醫院竟然敢……”
“是我。”聶長生頭疼起來,這個男人生氣起來確實很可怖,難怪小助手被轟炸得幾乎要發瘋了,下班了也不敢離崗回家。
“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開個會議誰準你關機的!”怒火攻心的莊凌霄全然意識不到“每隔五分鐘打一次電話找人”的自己就是制造聶長生關機的元兇。
“抱歉。”習慣了息事寧人的聶長生淡淡的道著歉。
許久沒有聽到莊凌霄回應,聶長生蹙著眉對著手里的電話“喂”了幾聲,才聽到莊凌霄嘲諷的聲音響起,“我說,聶長生,你花再多的時間去弄科研方案也不會有人欣賞的,何必浪費這麼多時間呢?要不,干脆用這些時間討好我,看在師兄弟一場的面上,再怎麼樣我也是要給你面子的。”
“醫院已經跟長贏集團達了共識,過幾天就要簽訂合約了。”聶長生冷冷的打斷他的遐想,他不明白莊凌霄為什麼會說出這麼沒意義的話,就算是氣話,他也不可能為了工作上的何談而去“哀求”他的憐憫與施舍。
“長贏集團……言柏舟?”莊凌霄似乎大吃一驚,繼而怒氣沖沖,問道,“你答應了?”
“我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合約的簽訂當然不可能需要經過我的同意才簽訂了。”聶長生平時說話絕不尖酸刻薄,可是這一刻,心里頭的惱怒竟然也滋長了起來,冷冷地回敬了莊凌霄一句。
“你……”氣極了的莊凌霄冷哼了一句就掛斷了電話,耳畔里傳來“嘟嘟”的忙音,聶長生才出一抹苦的笑意,緩緩地把電話歸位。
“聶主任……”小助手小心翼翼的問道,“呃……這個人……是……是誰啊?”
“不用管他。”聶長生淡淡地整理好桌上的文件,問道,“要我送你回家嗎?”
小助手高興地點頭笑道:“好!”自家友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對聶長生有了興趣,老是纏著自己講關于他的故事,弄得小助手以為友移別,郁悶了許久。后來才從友的口中得知了時下孩們早就追膩了影視明星,轉而把目鎖在本市的十大優秀青年才俊的上,這些排行榜雖有八卦的分,但極歡迎,而排行榜上名列第一的那位就是聶長生。
而這份排行榜,小助手是看過的,心里雖然有點吃味,但無可否認的卻很認同,在他看來,聶長生真的很優秀,名氣已經打出了國外不說,是酒財氣沒沾一樣就值得所有人稱贊,自律到跟一樣的存在,莊凌霄、言柏舟等等這號人排在他的后,也不無道理!
聶長生回到樓下發現自家的燈火大亮時,以為是寄宿在寧子沁家里的賀鴻梧回來了,忙加快腳步上了樓,這個時候賀鴻梧肯定還著肚子的吧,自己真不該留在小助手家里吃晚飯的——小助手的友是個熱心好客的小生,只是廚房的手藝則有待提高。
聶長生推開了門,電視的音量排山倒海似的涌耳,莊凌霄赫然坐在沙發上,手里正在挑著被他撕得七零八碎的披薩。
兩人對視了一眼,莊凌霄冷冷的丟下手里的冷,抿著一語不發。
見是莊凌霄,聶長生似乎沒有太大的意外,他快步走過去,把電視的音量調小,爾后干站著,著莊凌霄不語。
兩人靜默了片刻,聶長生細不可察地嘆了口氣,俯收拾茶幾上被五馬分尸過的披薩。
莊凌霄應該是下班就直接過來了的,等久了不見聶長生回家,便電話追去了醫院,知聶長生正在工作,他偏偏每隔五分鐘響一次的頻率干擾,任是聶長生脾氣再好也會煩擾,于是意料中的迫使了聶長生關了機,莊凌霄的心自然很不佳,便轉戰將電話打到辦公室去追問,直到兩人在電話里吵了一架,他才停止了電話轟炸,后來還沒見聶長生回來,莊凌霄想是極了,才勉強了一份外送的,但挑剔慣了的口味的莊凌霄又怎麼吃得下這些外送的食呢?
“我去做飯了。”像是彌補什麼似的,聶長生低聲說了一句。
莊凌霄“哼”了一聲,臉卻因為這話而有所好轉,居然安份的看起娛樂節目。
電話鈴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莊凌霄撇了撇,不耐地道:“又是那小鬼的電話。”
果然,賀鴻梧的聲音從錄音里傳來:“聶叔叔,聶叔叔,你怎麼還不回來,楚穎穎的姑姑都回來了,你怎麼還沒到家呢……我功課也做完了……”
聶長生接過電話,道:“鴻梧,是我,剛剛到家。”
電話里的小孩歡起來,一腦兒的埋怨聶長生回國了也沒有第一時間去看他,而后又很乖的匯報了自己的各科績取得了小進步,為了增加可信度,小孩似乎把話筒推到楚穎穎那邊:“楚穎穎,你跟我的聶叔叔說,我的績是不是進步了。”
恰巧楚穎穎正與寧子沁說話,所以話筒里能聽到寧子沁落寞的聲音傳來:“他說生意上有應酬,這段時間都會很忙,都不接我的電話了。”
聶長生微微垂下了眼簾,楚穎穎的聲音早就淡出了耳,只剩下寧子沁的話,口中“忙著應酬,沒空接聽電話”的莊凌霄,卻在這間冷寂的公寓里,枯等了自己整整四個多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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