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從一開始就鎖定在第一名的人上,十來歲的年眼睛黑亮亮的,燃燒著戰意。
第一名只有一個人,所有的聚燈都照在那一個人的上,他從容不迫的走上臺去,大概十八九歲的模樣,一件簡單的白T恤搭配牛仔,頭發在泛著黃暈的燈下顯得而明亮,和他的笑容一樣,耀眼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那是一個長得很帥的大男孩,又英俊,讓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生好。
卓一凡看著他愣了一會,他猜想過對方是個戴著眼鏡的四眼仔,也猜想過對方是個一不茍總是嚴肅著一張臉的大人,但是怎麼也沒想到第一名會是剛才坐在自己邊那個戴著帽子懶睡覺的家伙。
那個方景堯的人獨了整個舞臺,他站在上面像是天生的聚,不論是略微低頭認真去聽主持人的提問,還是笑彎了眼睛去風趣的回答問題,很容易就讓大家把視線鎖定在他上,跟著一起善意的微笑點頭。
方景堯也謝了很多人,其中朋友居多,甚至還謝了后的評委會員們,風度翩翩。然后他珍惜的挲了一下手中的獎杯道:“我之前在雜志上看到這個獎杯的時候,就在想,它這麼大一個,拿在手里肯定特別沉,現在真的拿到了,果然比想的還要沉很多啊,看來主辦方花了大價錢,獎杯質量真好!”
大家都笑起來。
方景堯也笑了,然后又湊近了話筒,眼睛里像是有芒:“我很喜歡這個獎杯,它對我而言,不止是一份獎金和榮譽,還是我夢想的證明。它告訴我,我可以只用一支筆就能走到大家面前、可以做更好的自己,這筆錢我會拿來籌備我的第一部 長篇漫畫,我期待它能在接下來的日子跟大家見面,也期待明年可以繼續在這里跟大家見面!說好了啊,各位,不見不散!”
這人說完就親了親獎杯,再次舉起來的時候,會場里掌聲不斷。他說的真誠,那個吻也是真誠的,看的出他是真的在為得獎開心。
也是全部得獎的人里,開心的最沒有保留的一個。
方景堯的這份快樂很輕易的就染了會場里的人,不人看向他的時候,眼神也是熱的。
卓一凡也是其中一個,他看著那個人發呆,手指無意識地攥了自己手里銀白的獎杯。
他忽然覺得自己剛才說的很不好,也想起了自己原本想要說的那些話。
他想說自己很開心,不論是能用筆去自由的控制一個紙張上的小世界,還是能被選中、被看到的興,他都很開心,他還記得第一個給自己寫信的讀者,那封信他現在還留著,他一直很想謝對方來著……
卓一凡看著那個人從臺上走下來,一直走到自己邊重新坐下來,這一次他側過臉去認真看著對方,心里帶著一種崇拜的覺。可能是他的視線太直白,對方察覺到之后扭過頭來沖他笑了一下,卓一凡臉上發燙,立刻就端正了脊背哼了一聲:“你,你很厲害。”
方景堯有點驚訝,但很快也笑了:“你也是,本事的。”
卓一凡心里忽然生出一種豪氣來,他對方景堯道:“我以后還會更本事,你等著看吧,早晚有一天我會拿走它!”他指了指方景堯手里那個唯一的金獎杯,抬高了小臉道:“我會打敗你的!”
方景堯被這小孩逗得不行,樂了道:“好,不過那明年你得先圍,然后進決賽,我等你啊!”
卓一凡聽著他這麼說,有點激又有點興,小臉上都紅撲撲的了,想了很多卻不知道該怎麼說,最后就昂著頭“哼”了一聲,沒再跟對方做任何流了。
說是不流,但是他們這次領完獎之后,他還是私下里主加了方景堯,挑著自己覺得好的圖都發給他看,一副“爸爸是不是很棒”的吊炸天模樣。
可這種小年的緒傳達到方景堯這兒,就自己轉換了“爸爸,快看我棒不棒”,方景堯一臉慈的擼袖子給他改圖,聽小孩說上一句謝謝比吃了還甜。
兩個人磕磕絆絆的通了兩年多,卓一凡又拿了兩次第二名。
不過這次他已經服氣了,方景堯現在是他師父了,他師父拿了第一多正常啊!卓一凡不但不生氣,反而有些得意,覺得他們師徒簡直在橫掃圈各大獎項,無人能及,牛極了。
他中考那一年,家里沒有給他報院附中,卓一凡有點喪氣。
方景堯特意聯系了他,安道:“沒事,一凡你想啊,之前不也是沒上專業的學校,不還是拿獎了,而且你比他們都厲害!”他夸完徒弟,又夸自己,“除了我以外,你還用怕誰啊?”
卓一凡也高興起來,點頭道:“就是,師父我想通了!我這麼厲害,在哪兒都能出頭,跟著師父一起一支筆走天下,照樣打的他們哭著喊爸爸!”
方景堯高興的,點頭道:“對,我徒弟就該這麼霸氣,沒白疼你。”
卓一凡屁后面的尾都快搖斷了,得意的不行。
卓一凡這輩子剛活了十五年,在這十五年里,他沒遇到過什麼不順心的事兒,家境優越,模樣出眾,簡直要什麼有什麼。就連兩年前剛發現自己喜歡畫圖,就拿了大獎,即便頭上還著一個人,但那個人是他師父——簡直順風順水到了極點,快活的像是活在一個永無島上的小王子。
如果沒有經歷他父母離婚的事兒,他可能會一直這樣天真又傲慢的生活下去。
他不過是從自己沉迷的畫本中抬頭看了一眼,還未等和父母分自己的喜悅,就被沖擊的整個人臉發白。
永無島還在,但已經沒有快樂了,他的父親和母親財力雄厚,兩個人都爭相寵著他想給他用金錢重新搭建一座永無島,但是他心里的那一座,已經崩塌、沉落海底了。
他沒有家了。
他父親和另外的人有了一個新的家,他的母親找了一個陌生的男人也有了一個新的家庭,但是他的家,沒有了。
卓一凡誰也不肯跟,堅持住在那個自己長大的房子里,五層的花園洋房裝修的依舊溫馨漂亮,但是卻空的沒有任何溫度。
他只有十五歲,再怎麼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還是心里發慌。
他畫不下去了,也不想去做任何事,他開始逃學,心慌張的躲了一天之后見到他爸媽的時候,他是擔心挨罵的,但是他們卻神關切的詢問著他,那種帶著疚和同的樣子,狠狠刺中了卓一凡。
他甩開他們的手臂,沉默地離開了。
他忘了,他們有了各自的家庭,已經不再是他一個人的“爸爸”“媽媽”,他再怎麼變壞也沒有人來責罵他,已經不是以前了。
卓一凡開始跟著一幫壞小子們廝混,東西,煙,還跟著他們一起對著路邊走過的孩吹口哨,大聲的笑鬧。那個空而大的別墅不回也沒有人等他,管家每個月送了大筆的錢過來,他只管揮霍,臺球廳、游戲室、酒吧……一切能玩兒的地方都了他流連之地。
邊有了即便是在冬天也依舊穿著短長靴的小朋友,他給錢,聽發嗲,但是湊上來的時候聞著那廉價的化妝品的味道忍不住皺了眉頭,推了一把又甩了幾張鈔票在孩臉上,擰眉道:“臭死了,去買瓶好點的香水,聞著惡心。”
孩臉難看了一下,但看到錢還是立刻撿了起來裝進兜里,笑著道:“好好,謝謝卓!”
卓一凡沒理,繼續玩兒自己的,大把的錢塞進游戲機,不過幾分鐘就沒了,接著又是一大把。
就這樣吧,墮落吧,干脆就變一團泥,日子過一天算球一天。
十五歲的年看著屏幕上映出自己的側臉,咧笑了一下,但是眼神空的滲人。
在游戲廳玩到晚上,卓一凡也有點膩味了,躲開后那一幫拍馬屁的人,自己出去買了包煙。
賣煙的店主沒見這幫半大不小的孩子騎著托車呼嘯而過,也不敢惹這小煞星,趕拿了包好煙出來遞過去,卓一凡拍了一張大鈔,剛要推過去,錢就被旁邊一個人搶走了。
已經有段時間沒人敢這樣惹他了,立刻就挑了眉頭罵過去:“干你娘,想要錢跪著磕個頭就給你,他媽用臟手……”看清那個人之后,卻又聲音慢慢小了下去。
方景堯站在他旁邊,脖子上系著厚羊絨圍巾,看向他眉都快豎起來了,一把抓著錢,一把奪過了他手里的煙,呵斥道:“你再說一遍?!”
卓一凡不吭聲了。
那邊店主還在眼的看著鈔票,小聲道:“那什麼,你們有什麼話要不出去找地方慢慢聊,先把錢結了吧?”
方景堯氣的夠嗆,把那盒煙重重拍到柜臺上,半點也沒客氣道:“你知道他是未年人吧?你賣煙給他?!未年人保護法學過沒有?沒學過?沒學過你家里總有孩子吧,你會賣煙給你自己孩子嗎!老板我話放在這,要是你再賣一包煙給他,我沒看見算你萬幸,我瞧見一次就向工商局舉報你一次,法律上白紙黑字寫的清楚,一次罰款兩千!”
老板被唬了一跳,本就不敢反駁,灰溜溜地趕把煙收了回去,不敢再說什麼了。
卓一凡咬了咬,扭頭就走。
方景堯臉也不好看,上前拽了他手腕道:“你跟我過來!”
卓一凡一把甩開他,冷眼看著他道:“我不,你是我什麼人,憑什麼管我!”
方景堯火氣蹭的一下就上來了,他攥住了卓一凡的手腕就把那半大的孩子拽走,卓一凡被拖了幾步,也在反抗,但到底小板比不上方景堯,走的也沒方景堯那兩條大長快,踉踉蹌蹌的跟了幾步又忍不住去踢他,里也在不干不凈的說著一些話,發泄似的罵了一路。
“……你是什麼人啊!你算個啥啊!爸爸愿意這樣,愿意煙就煙,愿意喝酒就喝酒,要你管我!!爸爸就樂意這麼過一輩子,怎麼了!你給我滾,松開我,不然我讓兄弟們來打斷你的!”
方景堯本來想找個安靜點的地方跟他說話,聽見這破孩子這麼說也懶得去了,抓住了按在路邊就揍了一頓,卓一凡想反手,被抓著手腕擰在后,照著屁又踹了一腳!
這一腳用了力氣,卓一凡“嗷”的一聲差點哭了。
方景堯黑著一張臉問他:“說,誰是爸爸?”
卓一凡跟那幫小混混在一起的時候口頭禪就是這個,一時也習慣了說你爸爸怎樣怎樣,他有錢,那幫人都讓著他,沒遇到過方景堯這樣剛正不阿的。他被狠揍了也不吃眼前虧,一邊沖方景堯喊了一聲“你是爸爸”,一邊眼珠子轉準備伺機報復。
“臭小子,我找了你半個月了,好好一個寒假都浪費在你上,你給的家里地址也是假的,學校也找不到人,求爺爺告的好不容易找到了,還跟我玩兒叛逆這一套!”方景堯卻是恨的直磨牙,被手底下按著的這個熊孩子氣的夠嗆,“好好的連載,你說不畫就不畫了,行,你沒興趣了,我讓你走,但這就是你要走的路?啊?你就活這麼個熊樣子給我看?卓一凡,你可真牛!”
方景堯嗤笑了一聲,卓一凡聽的心里一,跟著心里又憤恨又委屈,所有話到了邊卻都變了一句:“不要你管!”
方景堯手下頓了一下,的更狠了:“叛逆了不起是不是!叛逆期犯法不用承擔責任的啊!我你東西!我你不上學!我你一天天的就知道打游戲!你不學好……!”方景堯也沒松開,抓著他高聲問道:“說,還去不去那些地方鬼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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