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下暴雨,宿舍里條件真差,他媽帶著他,家里擺了好幾個塑料小桶,我回去的時候都接了半桶水了。”龍教授慨道,“真的特別能吃苦,了什麼委屈一聲不吭,把孩子帶的也特別好。呵呵,龍宇從小就像他媽,長得也像,脾氣也有點像,就是沒他媽那麼厲害,你不知道,你阿姨年輕時候可不吃虧,龍宇小時候老考第一名,就讓他們班一個壞學生故意給推翻了桌子,你阿姨知道以后二話不說就給他報了跆拳道,一直學了好些年呢,現在估計也沒放下。”
方景堯也笑了,“阿姨這脾氣可真厲害,快趕上我媽了!”
龍教授來了點興趣,“哦?你小時候也遇到過校園欺凌嗎,學了個什麼防沒有?”
方景堯道:“沒,我媽就是我教練,我小時候淘的,一直躲著子長大,沒挨揍,不過現在想想我媽那會兒也確實不容易,可能沒想到兒子皮的像個竄天猴。”龍教授笑起來,方景堯在那拍著口道,“所以您放心,一般人近不了我的,別的不說,我躲的功夫絕對一流!”
龍教授被他逗笑了。
兩個人聊了一會,老爺子也覺得多了個人這房子更有家的味道了,忍不住多說了一點家里的事,這一說,難免就聊到前妻。看的出老教授還是有些念舊的,要不然這些年來也不會一個人一直單著沒再找個伴兒。
方景堯看了一眼客廳的電視柜上,那邊端端正正的擺著兩張照片,一張是全家的合影,龍宇才五六歲的樣子,保存的很好,另一張龍教授和前妻的合影,也是他們年輕時候,并排放在那。相框拭的干凈,看的出主人的惜。
方景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照片。
龍教授笑道:“老跟你說這些也怪沒意思的吧,有點悶。”
方景堯也笑了,“哪兒的話,我就喜歡聽您講這些,我不是畫漫畫嗎,所有取材都來自于生活那才真實呢,您這正好是幫我科普90年代事件,我都好些記不得了。”
龍教授又高興起來,拉著他要讓他一起去看外面的花草,“昨兒剛弄來一點蘭草,可漂亮了,我帶你瞧瞧去?”
方景堯就笑嘻嘻的跟著他出去了。
龍教授一個人住著孤單的,也沒什麼別的好,就喜歡侍弄花草,尤其是喜歡收拾他的小花園。看完了新送來的蘭草,又去瞧其他的花,挨個指了給方景堯看,他雖然有大半年時間不住在這里,但是都一直請了人專門心照料的。老爺子前幾天就瞧著養了兩年的相思藤看著有些不神,他年紀大也爬不上梯子,正好方景堯在,就上去幫他看了下。
“……葉子有些卷邊了,好像有蟲。”方景堯站在上面道。
龍教授問他:“什麼樣的蟲子?”
方景堯給他比劃了一下,還摘了一片葉子下來,龍教授一看就知道了,道:“沒事,我去兌點藥水,噴一下就好了。”
方景堯站在梯子上,道:“好,那您快點,我就在這等著您好了,一會就能噴好。”
龍教授進去兌藥水去了,很快裝了一個長噴藥的小壺遞給他,看著還專業的,的也干凈,跟龍宇一樣,都有點潔癖。方景堯就拿了給院子里的相思藤噴藥,龍教授在下面站著,指點了他幾句,讓他順帶給旁邊的也噴了下。
一老一正干著活,就看到有一個人找來了,站在門口敲了兩下問道:“請問,是龍教授家嗎?”
龍教授有點奇怪,過去開了門,問道:“我是,您找誰?”
門口站著的正是馮濤,他站在那手里提著一盒禮品,看見龍教授立刻就笑了,客氣道:“我是來拜訪您的,老師。”
龍教授都有點沒認出來他是誰,不過還是很客氣的把人請進院子里說話,跟這個年輕人聊了幾句才發現這位馮濤的也是軍區醫院的醫學生,不過不是他一直帶的學生,是早以前的時候他帶臨床里有這位,有那麼一兩個月的。
龍教授道:“咱們也算不上什麼師徒,大家流罷了。”
馮濤卻不答應,話說的特別客氣,一口一個老師的稱呼老爺子。他有心想結龍教授,就在那笑著說了好些話,還提了當年的事兒,多過去這麼久,也難為他都還記得。龍教授一直都是樂呵呵的樣子,看起來很和善,偶爾點頭跟著說上兩句,讓馮濤臉上有些春風得意起來。
馮濤道:“前段時間我還發了幾篇論文,其余的都寫的不太好,但是有一篇總算是沒有辜負老師的栽培,寫的還是有些悟的。”他提了幾句,但是龍教授反應淡淡的,也沒多夸獎。馮濤想了想,又把前幾天開會的時候那個年輕醫生龍宇提的觀點撿著核心說了幾句,他閱讀了大量資料,還沒見過龍宇那篇發言稿發表過,只當他是在討論會上用的,這會兒說出來替自己撐面子。
畢竟當時老院長他們都稱贊了龍宇,而沒有選擇他的那篇。
果然,龍教授也看過來,問道:“這是你提的?”
馮濤不敢把話說太滿,做出一副謙虛的表道:“算是吧,上次和一個年輕醫生聊起來,很投機,就一起鉆研了一下,我負責主要核心,他負責細化文獻參考,算是我們一起提出來的。說來也巧,前幾天在海口開會的時候也到那個醫生了,他還跟您一個姓呢,龍宇。”反正那個龍宇醫生也不說話,他怎麼說都問題,不怕他反駁。
對面的龍教授頓了一下,但是沒有說話。
馮濤見他沒說什麼,繼續吹捧起來,他說的越仔細,對面龍教授的臉就越古怪起來。
老爺子還沒開口,就瞧見方景堯騎在木梯子上看著那個馮醫生,擰著眉頭又問了一遍道:“你確定?我怎麼記得那篇早的了,聽說龍宇在國外讀博的時候就專攻這個課題,而且我剛才聽著你和他的方向并不一樣,怎麼會一起合寫了?”方景堯記得清楚,還順口說了一個期刊號,“這篇吧,你們部參考資料上應該有登記吧?”
他記得那天龍宇高興的啊,發了論文,他們出去吃了火鍋慶祝。
那個馮醫生臉就變得有些難看起來,他看了方景堯一眼,見他穿著隨意,一件T恤搭配短,又曬得皮有些麥,手里還拿著個噴藥的小壺,一時以為他不過是龍教授家里請的小工。忍不住有些惱怒道:“我跟龍教授說話,你聽的懂嗎?別說人工心臟瓣,房室瓣和半月瓣你能區分嗎,心房間隔膨出瘤伴缺損……”
他還沒說完,方景堯就騎在木梯子上把小噴壺夾在胳膊下,然后拿手比了個“心”給他,一臉無所謂道:“我是不懂啊,你這麼懂‘心’,你厲害,就你來說唄!”
馮濤氣的夠嗆,但被噎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同行之前還能爭吵一番,眼前這個小子簡直就是個無賴!
方景堯提完自己的疑就去繼續干活去了,一點沒放在心上,馮濤哪兒行啊,他當著自己老師的面,怎麼也要爭辯一下,搏回面子,就沉著臉去追問方景堯,“你也是醫生嗎?”
方景堯道:“不是啊。”
馮濤也聽出方景堯對這些專業語不懂,也不知道哪里來的三腳貓,估計連醫學院都沒上過。他就冷笑道:“你連這些都聽不明白,怎麼會知道我說的不對,你認識龍宇嗎,你怎麼知道我們沒有合作……”
方景堯聳了聳肩,“其實吧,我主要負責照顧醫生他生活方面的事兒。”
龍教授在一旁聽著就笑了,慈眉善目的,方景堯說的那個醫生是龍宇,但是馮濤卻誤以為他是照顧龍教授的人員。他不好翻臉,但是也為了證明自己有底氣,故意做出些義正言辭的樣子,道:“下次還請你說話客氣一些,畢竟不是誰都能侮辱科學的。”
方景堯居高臨下的坐在梯子上,憐憫的看著他。
馮濤真的沒見過這種人,簡直一個眼神就讓人生氣啊!
一旁的龍教授笑呵呵道:“小馮啊,你說的那個龍宇龍醫生,他這次也去了海口那邊的研討會嗎?”
馮濤恭敬道:“對,我們一起去的,不過他在下面的醫院,跟我們接不太多,也是之前有過幾次流見過面。就是……”
龍教授問他:“就是怎麼了?他在醫院做的不太好嗎?”
馮濤笑了一下,道:“也沒有,就是這個龍醫生吧,他跟您不太一樣,不怎麼合群,平時也不跟人流。”
龍教授點了點頭,馮濤心里剛松了口氣,就聽見龍教授又問他,“那你們怎麼合作的?”
“就是,他理論多一些,但是我畢竟臨床這麼多年,有經驗一些,我們商量著來的,哈哈,商量著來的。”馮濤說的有些磕磕,很是有些張,額頭已經開始冒汗了。
龍教授來了興趣,問他道:“你都提了那些容啊?”
馮濤就著頭皮隨便說了一段記憶深刻的,龍宇前幾天在研討會上大出風頭,即便他心里不忿,但還是聽進去不,這個從國外歸來的年輕人確實有些能耐,而且獨辟蹊徑,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龍教授聽他說完,搖頭道:“這不可能。”
馮濤愣了下,“為什麼?”
龍教授笑呵呵道:“這是我提出來的。”
馮濤懵在那了,張口結舌的差點說不出話來,“您?怎麼,不可能,怎麼是您……?!”
“對啊,我。”龍教授笑呵呵道,“那會龍宇在德國就在想這個課題,我給他指了個方向,就是這個,不過聽你說的,他好像已經準備的充分的了,長江后浪推前浪啊。”
馮濤還是不能理解,站在那心里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但是又不敢去相信它,臉都煞白起來。他還想說什麼,但是門口那邊傳來一聲輕響,他剛才口里說的那個不合群也不善言辭的龍宇走了進來。
龍宇先是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繼而轉走向龍教授把一串鑰匙遞過去,道:“爸,房子我去看過了,那邊打算做統一裝,正好我們也忙,就讓他們做吧。鑰匙您留下,空幫我們去看一眼就行。”
龍宇長得和龍教授不太像,他比較偏向于母親,五英清瘦俊,站在那里不說話的時候神都是冷冷的,但是龍教授脾氣好,看起來人緣也不錯,整天笑呵呵的。這樣兩個人分開兩地,又是天南海北的不見什麼業務上的聯系,真是看不出是親父子倆。
馮濤站在那尷尬的恨不得有一條地能鉆進去,他窘迫地放下禮品,對龍教授道:“老……老先生,我先走了,還有些事,以后再聊。”幾乎是落荒而逃。
龍宇有些納悶的看了他一眼,但是也沒多在意,龍教授在那笑,方景堯更是樂了,他在梯子上坐的高看的清楚,那個馮醫生出門了還差點一頭撞在燈柱上呢,太逗了!
龍教授進屋去放鑰匙了,剩下龍宇在外面,他看了方景堯在梯子上笑的東倒西歪,有點生氣又有點好笑,上前去一邊扶著梯子一邊給了他屁上一小掌,“淘氣。”
方景堯還在想剛才那事兒呢,笑著問他:“你剛看到那個人沒有?”
龍宇點了點頭,問他:“那是誰?”
方景堯看著他一副理所當然不記得對方的樣子,忍不住又樂了,“前幾天剛跟你一起開會的,待了半個月你都沒把人認全啊?你還說我記差呢,哈哈哈!”
龍宇手掌放在他屁那不輕不重地又給了他一下,催他下來,“我那個時候心里想的只有你,都沒注意別人。”
方景堯笑嘻嘻的,從梯子上蹦下來,瞧著左右沒人親了他一下,“我也是!”
龍宇對這個敷衍的吻表示不滿,挑了下眉頭,帶著點醋意道:“但是你現在變了,我覺得你對我爸比對我好。”
方景堯道:“別鬧,我剛去噴了藥水,還沒洗手呢!哎對了,龍宇你覺不覺得叔叔好像一個人寂寞的?我看房間里還有阿姨的照片呢。”
龍宇想了下,問他:“那又怎麼了?”
方景堯:“你分手了還留著前妻的照片天天看啊?”
“倆人可能礙于面子,有些話說不開吧。”龍宇聳了聳肩,眼神里有點茫然,“我搞不懂他們。”
方景堯笑道:“你不懂就對了,走吧,回去洗手吃飯了。別的事兒咱們也管不了,盡孝就行了。”
龍宇跟著他進去,踏上臺階的時候還有些不滿,“那我呢?”
方景堯給他拿手比了一個“心”,做出一個發的作,這是他小時候看的一個畫片里的招牌作,一直沒忘了。
龍宇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房門見他爸沒出來,手做了一個借住并揣進口袋的作,彎著眼睛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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