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宴輕一大早站在櫃前，盯著櫃裏的裳看了一會兒，從中拿出了那件月華彩穿在了上。

他穿完了，問雲落，“遊湖會不會把這件裳弄髒了？”

雲落知道宴輕的心思，很是寶貝這件裳，既想穿出去，又怕弄壞了，認真地給出建議，“就算弄髒了也不怕，月華彩的料子雖然的確是缺，如今隻有一匹，但是知道您喜歡，主子已讓人繼續生產了，估計用不了多久，第二匹也會有了，到時候等主子閑了，再給您做一件就是了。”

反正主子也說了，以後宴小侯爺的裳不用繡娘，都自己做。

宴輕聞言頓時毫無負擔地穿著出門了。

紈絝們已多日沒見宴輕，如今見了他，都圍著他有很多話要說。你一言我一語，十句話裏，八句話不離淩畫。

有人說，“聽錦繡坊的掌櫃的說，嫂子給宴兄你親手做的這件月華彩，式樣是嫂子自己親手畫的圖案裁剪製的，從頭到尾沒假人之手。嫂子也太厲害了吧！”

有人說，“這不單單是料子，你們看這金線，是上好的金繡線，這繡線可是很貴也有。”

有人說，“還有這繡工，錦繡坊的繡娘也比不了。以前聽說淩夫人對嫂子十分嚴厲，年時，整日將其關在府中布置滿滿的課業，可見嫂子時所學的東西都沒荒廢，想什麽時候拾起來輕而易舉，就這一手繡活，拿出去都得讓繡娘紅了臉。”

有人問，“嫂子是不是會很多東西啊？我聽我妹妹說，嫂子年時，由淩夫人帶著，去長公主府赴宴，被長公主點名彈了一首古琴曲，贏得了滿堂喝彩。那時嫂子好像才九歲。”

有人接過話，“還有一次，淩夫人帶著嫂子去樂平郡王府赴宴，郡王妃畫，嫂子親手畫了一幅畫給樂平郡王妃，當日有書畫大家秦樂天在場，當場說，嫂子的畫，妙筆神來，空靈有意蘊，真是好畫。那一年嫂子好像十一。”

有人附和，“對對對，此後兩年，淩夫人不知怎地，不赴宴了，也不帶著嫂子出門了，後來京中以太常寺卿家的柳小姐為首，漸漸有了才名，把嫂子給忘了。”

有人慨，“後來淩家遭難，嫂子若不是去敲登聞鼓，震驚了整個京城，怕是都沒多人記得淩家的名字。”

一人搖頭，“不不不，你說錯了，記得嫂子的人大有人在。就拿太子殿下來說，他當年可是……”

這人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麽，立馬住了，差一點兒咬了舌頭。

眾人都看著他，等著他說。

那人連連搖頭，死活不敢說了。

宴輕看過來，負手而立，“說啊。”

那人幹地看著宴輕，“宴兄，沒什麽，大約是我記錯了。”

飯不能吃，話也不能說。

宴輕閑閑淡淡，“說，廢話什麽？有什麽是我不能聽的？你隻管說，說錯了，也不怪你。”

那人見眾人都看著他，宴輕有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他猶猶豫豫地開口，“據說，淩夫人帶著嫂子在長公主府赴宴那一日，太子殿下也去了，也聽見了嫂子那一曲古琴曲，後來兩年後，樂平郡王府的宴席，太子殿下也去了，也瞧見了嫂子的那一幅畫。”

宴輕挑眉，“然後呢？”

那人吞了一口口水，小聲又小聲地說，“據說，太子曾私下裏對淩家求娶過嫂子，淩家以嫂子有婚約為由拒絕了，淩大人和淩夫人說什麽都不退了安國公府的婚事兒，太子殿下又去求了陛下，陛下據說私下也問過淩家，淩家也以嫂子有婚約為由給駁回了，說哪怕秦桓已無父無母了，但是他們不嫌棄，就認秦桓做婿。敢駁太子的人有，敢駁陛下的人，這些年也就一個淩家，可見淩家當初真是沒有攀附之心，否則安國公府哪裏比得上東宮啊？”

宴輕似乎聽的也很新鮮，“太子當初還有這個心？他才多大？那時候長齊了嗎？”

眾人齊齊汗，哪怕他們是紈絝，這話宴輕敢說，他們也不敢接啊，畢竟是太子。宴輕可以不敬，他們卻不敢。

宴輕又問，“你繼續說，後來呢？”

那人鼻子，用更小的聲音說，“後來太子殿下對嫂子念念不忘，便默許了太子太傅陷害淩家，打的私心是在淩家倒臺後，將嫂子一頂轎抬進東宮，所以，才在淩家遭難時，在陛下麵前提了王晉，陛下想起王晉有功，便沒將嫂子下獄，也給淩家留了兩個小的。”

“這些你都聽誰說的？”宴輕揚眉。

那人張地說，“我爹說的。”

宴輕上上下下看了這紈絝一眼，無聲輕曬，“謝史自詡清廉公正，大公無私，怎麽當年沒拿這個為由，彈劾太子？”

這人小聲說，“我爹才不是真清廉公正，他看人下菜碟。當年的案子太大，牽扯的已太多，陛下明顯保太子，隻辦了太子太傅，我爹就算知道這些，也不敢彈劾唄。”

宴輕：“……”

若是謝史知道自己兒子背後這麽給自己捅刀子，估計得氣死。

宴輕被逗樂了，拍拍他肩膀，“行啊兄弟，你也是個人才，跟程兄有的一拚。”

同樣賣老子不餘力。

眾紈絝沒想到這裏麵還有這一樁，紛紛聽了個嚴實，頓時一個個瞠目結舌。

誰也沒想到，太子如今恨不得殺了淩畫，當初還有那個求娶的心思？或者換句話說，可謂是費盡心機，倒頭來，不止沒娶了心上人，還得罪了心上人，了他最大的仇家。

有膽大的慨，“秦桓那家夥，是不是在福中不知福？當初淩家父母對他可真是好啊，我若是有這樣的嶽父母，得供起來，他怎麽就想不開，不想娶，要死要活，還要宴兄救呢。”

這話已說了多遍，被邊人慨了多遍，都不新鮮了，但每一回說起，都納悶，秦桓咋就想不開了？大概他的腦回路與別人不一樣？就不喜歡人家對他好？

提起秦桓，程初看向宴輕，“宴兄，我可聽說了，當日你去淩家納征，秦桓還與淩雲深淩雲揚一起站在門口迎著你來呢。他如今也了你舅兄了，據說還樂嗬？在淩家過的很好？”

宴輕想起秦桓就糟心，“嗯，他好得很。”

那個糟心玩意兒，口口聲聲說盼著他與淩畫恩恩百年好合。

不過想起秦桓，他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杏花村，改日得去杏花村會會杏花村的掌櫃的，他總覺得，當日不太對勁，他是酒量差那樣的人嗎？給他灌十壇，他也對螞蟻生不出多憐憫的心腸吧！

於是，當日，遊湖後，宴輕沒回府，直接自己去了杏花村。

杏花村的掌櫃的一看宴輕又來了，這一回來的是他自己，他剛想衝上前去招呼，忽然想起，不，他不能。

這杏花村是主子的暗產，連宴小侯爺也不能知道的暗產，當初在杏花村，他與琉璃一起做的手腳，往酒壇子裏放了那株憫心草的事兒，就是死後帶進棺材裏，也不能說出一字半字。

於是，掌櫃的躲去了後廚。

宴輕進來後，沒掃見掌櫃的人影，便選了一僻靜的地方坐下，好巧不巧，正是淩畫當初坐的位置，很是安靜，又有遮擋。

小夥計過來點菜，宴輕隨便點了幾個菜，點了一壺酒，然後對小夥計說，“把你們掌櫃的來。”

小夥計應是，連忙去了。

掌櫃的一聽宴輕喊他，他就心裏發虛，他給自己做了好半天的心裏功課，才覺得差不多了，笑嗬嗬地走了出去，來到宴輕麵前，給他見禮，“小侯爺，您喊小人？”

宴輕指指麵前的椅子，“坐。”

掌櫃的笑著搖頭，“小侯爺您有什麽吩咐，隻管說就是。”

他可不想坐在這裏陪著宴輕喝酒談天，萬一一不小心說點兒什麽，他這條命就嗚呼哀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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