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擺在園子的水榭中，水榭一半建在岸上，一半建在水中，臨水圍繞著低平雕花欄桿。

等顧家二老亭子時，四個角點起了燈籠。圓桌上擺好了杯箸酒，滿滿三桌人已坐定。

丫鬟們煮茶的煮茶，溫酒的溫酒。

趙華一白底綠萼梅刺繡領中，盈盈的另生出一分韻致來，連顧二爺都忍不住多瞧了幾眼。

酒菜上來，翡翠大加工業，桂花糖藉，小排，醬香鴨……六道冷菜就做得十分致。

顧老爺一聲咳嗽，舉杯開宴後，眾人方才筷子。

菜過五味，酒過半巡後，趙華朝譚嬤嬤遞了個眼，後者趁人不察，悄然離去。

趙華端起酒杯起，高聲道：“老爺，太太，今日花好月圓，媳婦敬你們一杯。”

顧老爺，魏氏端杯，放邊抿了抿，前者沉聲道：“老二家的，有心了。”

趙華冷冷一笑，“大哥，大嫂辛苦，這一杯，我敬大哥大嫂。”

顧侍郎，周氏端杯，心道趙華這般懂規矩，太從西邊出來了。

趙華將兩人的神，看在眼裏，冷嘲一哼後，突然將手中杯子狠狠砸在地上。

不等眾人心魂，一聲厲喝響起。

“來人，帶賤婢。”

須臾，兩個壯婆子押著一個青小丫鬟上前，眾人定睛一看，這不是廚房的打丫鬟阿綠嗎？

“老二家的，這是做什麽？”魏氏臉一沉。

趙華走至中間，環視一圈，目落在周氏臉上，“太太見諒，趁著今兒人齊全，媳婦有樁舊案要拿出來審一審。”

“什麽舊案？”

魏氏難得的把杯子重重一放，“不能等過了今日再說。”

“等不及，也不想等。”

趙華趾高氣昂道：“難道太太不想知道，你的兩個嫡嫡親的親孫子，到底是被哪個下作賤婦，害死的嗎？”

此言一出，水榭一片死寂，一旁的丫鬟婆子屏氣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張氏悠悠起，單薄的子跪倒在地，“求老爺，太太為妾作主。”

柳姨娘眼中閃著淚水，也跟著跪了下去。

子嗣，從來是一個家族的命脈，顧老爺目一沉，厲聲道：“讓說。”

趙華居高臨下，看著地上瑟瑟發抖的阿綠。

“京郊北口胡同裏，住著一個老婦人，隻要你把知道的，都說出來，我保證，那個老婦人有吃有喝，日子過得比當家還舒坦。若是有一句瞎話，哼哼……”

“老爺，太太，郡主，墮胎藥是奴婢趁人不備時放的。”

眾人一聲驚呼，都變了臉。

“東西從哪裏來的？”趙華厲聲斥問。

“是奴婢的祖母，噢，就是北口胡同的老婦人買的。”

“誰給的銀子？”

“……”

“說！”顧老爺拍案而起。

阿綠嚇得瑟瑟發抖，沒有任何考慮，口而出，“回老爺，是潘亮家的。”

“啊……”

眾人一聲驚呼，目紛紛看向周氏後的婦人。

潘亮家的自打阿綠進來，就知道要壞事，心裏像打了鼓似的。等聽到自己的名字時，狠狠心掐了一把大，老淚縱橫的跪下。

“老爺，太太，你們可要為我作主啊，這丫頭了別人的挑唆，滿噴糞，屎盆子往我頭上扣呢。”

眾人一聽這話，像約定了似的，又把目移向趙華。

趙華冷冷一笑，“喲，這話說的，像是我在後頭挑事兒。”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潘亮家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魏氏的目在周氏臉上打轉，手中的茶盞，用力扣在金楠木桌上，發出重重的地清脆一聲。

“老家二的，凡事要講究個證據，前頭幾個丫鬟的話，你也是在場的。”

誰不知道，那兩碗墮胎藥是從二房裏搜到的，為此，二院裏一下子發賣出去三五個丫鬟。

“證據是嗎？”

趙華尖笑兩聲，那笑又尖又利，刺得人耳生疼。

“譚嬤嬤，把北口胡同的地契拿來。”

譚嬤嬤從懷裏掏出地契，呈到魏氏手中，魏氏暗吃一驚。兩進的宅子，說什麽也要五百兩的銀子，一個賣丫鬟，哪裏來這麽多銀子。

潘亮家的見勢不妙，呼天號地道：“老爺，太太，冤枉啊，奴婢從來沒給過地契，這是栽髒陷害啊！”

“好一個栽贓陷害！”

趙華朝周氏掃去，“當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來。來人，把這賤婢的兒子帶上來。”

說話間，有兩個護衛押著一男子上前，男子一看到老娘，臉一哀，“娘，都招了吧，你家孫兒落在別人手裏了。”

潘亮家的子晃了晃，臉上一片灰白。

那兩個護衛穿著王府的裳，一看就是老齊王府的人。如此說來，的嫡孫兒日被老齊王府拿住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這事隻有自己應承下來，才能……

“說出指使的人，我保你全家無事，若不然……你就等著見吧。”趙華一眼看這老婦人心裏的想法，冷冷的拋出殺手鐧。

像被人住了嚨，連呼吸都不過來，潘亮家的子一癱，從嚨裏憋出了一句話，“大，奴婢對不住了。”

話音剛落，周氏子一歪，人直直的往後仰。

“大……”

“母親……”

水榭裏，作一團。

趙華直了腰背，對著臉鐵青的顧侍郎，冷笑道：“大哥絕了我二房的子嗣，可是想把顧家的家產，都納你們大房的懷裏，你們……好狠的心啊。”

“你，一派糊言。”

顧侍郎一張俊臉，青一塊，紫一塊，目狠毒辣的看著趙華。兩人的目在空中對上，誰也沒有退讓半步。

趙華心頭一凜，笑意更冷，“大哥兵部侍郎這個位置，可是我父王花了一番心思的，怎麽，現在就翻臉不認人了。我父王說了，他能把你扶起來，也能讓你摔下去。”

顧侍郎怒氣大盛，口起伏不停，卻隻能咬牙忍下。

趙華緩緩轉過臉，“顧鬆濤，睜開你的眼睛看看清楚，絕你子嗣的人，到底是誰？”

顧二爺恍若未聞，一臉癡呆的模樣，眼神空的不知向何。

周氏幽幽轉醒，暈暗的燈下，男子端坐在床前，怨毒的目冷冷的看著。

顧侍郎見人孱弱，愈發上了怒氣。他與同床二十多年，到頭來未曾想到，床邊竟然睡了一頭狼。

“你，可有什麽話要說。”

聲音冷冷，連一溫度也沒有，周氏心底湧出恨意，“沒錯，是我的手，又如何？”

又如何？

顧侍郎最後一點耐心都被消磨待盡，長袖一拂，黃花梨木小幾上的一套青花茶盅應聲而碎。

“周氏，你簡直膽大包天。”

顧侍郎大怒，“你針對誰不好，偏要針對，難道你不知道，你家男人的前程，要靠著老齊王府，”

周氏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大爺，都爬到我頭發尖兒上了，天天作賤我，我這也是為了咱們大房啊。”

顧侍郎冷喝道：“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大房，柳氏的孩子你為什麽要下毒手，懷的可是我的種。”

周氏哀哀絕，“一個外室，誰知道懷的是誰的種。”

“你給我住。”

顧侍郎厲聲道：“怪我往日對你太好，如今看來，你簡直蠢到家了。若不是看在三個孩子的份上，我定要休了你這個蠢婦。”

休了，他要休了。

周氏一頭撲到顧侍郎懷裏，揪著他的前襟死命搖晃。

“顧鬆涵，你跟你拚了，我一心為了你，你竟然還說這種話。”

顧侍郎被纏住，心底生厭，把人用力一推。

“你發什麽瘋？”

周氏被摔倒在床上，眼中出死寂。

顧侍郎理了理裳，冷然道：“回頭，你去給弟妹陪個不是，出管家大權，安安份份的地日子。”

“我不會去的。”

“不去，你就給我卷鋪蓋滾蛋。”

顧侍郎氣得腦子衝，丟下這一句，便往外走。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好事，撕破了臉，我了不得豎著進來，橫著出你們顧家，要想讓我滾蛋，門都沒有。倒是你，哼哼……我倒要看看，這樁醜事傳出去，你在京中如何立足？”

腳步一頓，顧侍郎鋼牙咬，“來人，給我看著，不許出房門一步。”

想用那個來威脅他，哼，他顧侍郎可不是給人威脅大的。

“分家？”

壽安堂裏，魏氏著心口，雙眼中泛著一抹狠意，死死的盯著趙華的後背。

“現在大房，二房鬧這樣，如何還有臉呆在一個屋簷下，倒不如分開了痛快。”

“我還沒死，分家的事，不到你說。”一向好脾氣的魏氏，再也忍不住憤了。

自古以來，長者在，不分家，這是在咒他們兩個老的死啊。

“既然太太不分家，那麽大嫂失德，管家大權該出來。府裏那些個下人，也是時候敲打敲打。還有，恕姨娘那個小賤人，我眼是裏容不下的。”

趙華緩緩轉過，了耳後的發髻，“太太，我也不是不通理的人，殺人不過頭點地，隻要大嫂給我彎個腰，陪聲不是，這事兒也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