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人的煩惱就在于想太多,以至于自尋煩惱。他才不干這種事。
榮崢皺了皺眉,“你也是榮家的孩子。”
榮絨彎起眉眼,“嗯”了一聲。
榮崢握著的榮絨的那只手沒有放開,另一只手在他的腦袋上了下。
榮絨的頭發發現在長了,上去不那麼扎手了,手的掌心有點,榮崢道:“等頭發再長點,去把頭發理下。這次別再剃寸頭了。天氣冷了,剃寸頭有你冷的。”
其實沒有多冷,習慣了就好的。
至上輩子是這樣。不過他現在這真沒吃過什麼苦,他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經得住,“那就留長,等夏天再剃?”
榮崢睨著他,“你對寸頭是有什麼執念?”
“方便麼。洗頭的時候方便,而且都不用吹頭發,巾一,就干了。”
他本來是打算等冒好了,就去把頭發給理了的,最近課業有點忙,就給忘了。
“冬天就先別理了,等明年夏天再說。”
榮絨彎起,“嗯。聽哥的。”
…
從榮絨現在住的小區回到家不太遠,不過這個時間點,榮絨多半是剛放了學,下了公,就步行過來了。
他試過把車子停在距離榮絨小區最近的站牌,然后,步行回去。以他的腳程,要花十五分鐘左右。
榮絨從小就不喜歡走路,小時候沒走幾步路,就要他背。長大以后,出門也都是有司機接送,拿到駕照,他那兩條就更加沒怎麼在地上走過,出行都是開車。十五分鐘,他多半也走二十五分鐘左右,才能走到他的小區。再從他現在的小區,走回家里……
榮崢的曲指,在榮絨的臉蛋上了,果然,就算是車上開著暖氣,因為在外面走了太久的緣故,臉也是冰的。
榮崢把榮絨的另一只手,一并放在自己的掌心里,輕輕挲著,給他取暖,問他,“想要進去麼?如果你想要進去,我就陪你進去。如果不想進去,我就坐在這里陪你。”
榮絨其實沒有覺得多冷,之前在路上走的時候可興,一心只想要快點到家,把好消息告訴爸媽,現在車上有暖氣,就更不覺得冷了。
不過他哥的手太暖了,榮絨拿過他哥的一只手,在自己臉上,“進去吧。剛剛爸應該是看見我了。”
爸都看見他了,他要是不進去,該想的人就該是爸了。簡逸才是爸媽的孩子,爸媽是因為顧及他的,才會沒有直接把簡逸給接回來住,他不能……因為見到簡逸跟爸媽回家,就讓所有人都跟著不高興。
榮崢盯著他,冷聲道:“榮絨,我問的是,你想不想,如果你想,那就進去,不想,我們就待在車上,不用考慮爸媽的,也不用在意他們怎麼想。”
榮絨笑了笑。
他想告訴他哥,他想的。他張了張,角卻忽然嘗到微咸的味道。
榮絨下意識地抬手去,手腕被抓住了。
榮崢右手大掌按住他的后腦勺,把榮絨的腦袋摁在他的肩上,低聲地道:“絨絨,難過就哭出來。”
車上開著暖氣,榮崢剛才下車得急,只穿了件襯衫。
溫熱的眼淚滾落,隔著的襯衫布料,滲他肩上的皮。
上一世,驟然從他哥口中得他的世,榮絨沒哭。疼痛,是過了很久以后的事。
一開始,他告訴自己,只是換一個地方生活而已。心里也曾不止一次幻想過,爸媽還有哥會過來看他。秋天過去了,冬天到了,年關一天天地近了,爸媽還有哥都始終沒有出現過。他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噢,原來他是真的沒有家了啊。
他這輩子知道了,爸媽從來沒有想過不要他,哥也是,他們遠比他以為地要他。某種意義上,這已經是他最想要的圓滿了。還能夠像家人一樣相,還能夠經常回去看看爸媽,他也不再是孤單一個人。
可他不得不承認,剛剛見到簡逸從爸媽的車里下來的那一刻,他的心的確是疼了一下。
榮絨哭出來,榮崢反而更安心了一些。
從知道自己不是榮家的孩子,再到兩家人的見面,由始至終,榮絨的表現都太過冷靜,冷靜地不像是一個才十九歲的孩子。他把自己的緒藏得太好了。懂事得讓人心疼。
榮崢在榮絨的腦袋上親了親,“哭吧,不管發生什麼事,哥都會一直陪著你。”
…
外面的天漸漸地黑。
榮崢放在車上的手機響了。
榮崢拿起手機,榮絨紅著眼睛,也瞧見了屏幕上跳的“爸”的來電顯示。
榮絨吸了吸彤紅的鼻子,帶著濃重的鼻音,“哥你接吧,我現在沒事了。”
榮崢看了他一眼,拿過車上的紙巾給他,這才接起電話。
“小崢啊,絨絨還跟你在一起嗎?他現在還你在邊上沒有啊?”
榮崢詢問地看向榮絨,榮絨湊近聽筒,角習慣地彎起,“爸,我跟我哥在一起呢。”
榮崢用力地了下他的臉頰。
榮絨被掐得莫名,關鍵是真疼,他氣得瞪著榮崢,“哥,你干嘛!”
轉頭跟電話里的榮惟善告狀道:“爸!哥欺負人!他掐我臉!”
榮惟善立即道,“你把手機給你哥”。
榮絨把手機給他哥了,放了擴音,“榮崢,你還小呢?你今年幾歲了?我跟你這麼大的時候,都已經有你了。你都能當爸的歲數了,你還欺負你弟弟?能不能穩點了?跟絨絨道歉,聽見沒?”
榮崢“嗯”了一聲,但沒什麼實際行。榮絨立即就跟他爸告狀了,“爸!哥他敷衍你!他就是很敷衍地‘嗯’了一聲!爸,你這還沒完全退休呢,榮總心里就完全沒你了!他這還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呢!爸,你必須得好好治治他,讓他知道,老榮家現在是誰在當家做主!”
榮崢睨了他一眼,“皮?”
“爸,你都聽見了?哥他還威脅我!”
榮董事長多賊啊,趕忙乘機試說服小兒子回家,“絨絨,要不你跟你哥先回家,等回到家,我跟你媽給你做主,一塊收拾你哥!怎麼樣?”
榮絨還沒回答,只聽父親榮惟善在電話那頭帶了點小心翼翼地問道:“絨絨,爸媽已經讓司機把小逸給送回去了。你先回家吧,好不好啊?”
榮絨一楞。
他沒想到爸媽會讓司機把簡逸給送回去,“爸,我剛才不是因為簡逸沒有進去。簡逸才是您跟媽的親生骨,您不用因為我……”
榮絨話還沒說完,臉蛋又被榮崢給了下。
榮崢掐住榮絨的臉頰,“你心里怎麼想的,就直接告訴爸,別盡揀好聽的說。”
榮絨快氣瘋了,可他力氣又敵不過他哥,“我什麼時候盡揀好聽的說了?榮崢!你快松開,疼死了!爸,爸,爸!”
…
“真行!榮崢,你幾歲了?把你弟弟臉頰掐的,啊!一邊賽一邊地紅。知道的,是你欺負弟弟,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帶著你弟弟登珠穆拉瑪峰了呢!你看你弟弟臉上這兩坨紅,你良心不會痛麼?”
榮崢坐在沙發上,榮惟善雙手負在背后,在他的跟前走來走去。
榮絨在電話里聲音喊得都快破音了,榮惟善猜測榮崢車不會停得很遠,果然出了家門,往左走了幾十來步,就看見停在綠化帶邊上榮崢的車子。
敲了車門,把兄弟兩人都給領了回來。
榮崢被他爸晃得頭暈,“爸,你能不能別走了?頭暈。”
榮惟善瞪他,“我還沒訓完呢!”
榮崢淡聲道:“那您繼續。”
哎。孩子大了,就這點不好,不能再手打了。
關鍵是,也打不過。
咳。
榮惟善強地道:“跟你弟道歉。”
榮崢從水果盤里拿了一個桔子,剝了,遞給在吃冬棗的榮絨,“見好就收。”
榮惟善給氣笑了,“這就是你道歉的方式啊?有你這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