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武了半天終于緩過來，心里驀地嚼出不對勁來，這小子何曾有過這樣的時候，一張生人勿進的臉居然有幾分言又止。

這些年相下來，周大武多多了解一點他這沉默寡言的悶葫蘆子，略略一凝思，知他約莫有事找自己，當下圈了手指，作酒杯狀往里一倒，“有事找我？”

果然，眼前的悶葫蘆立刻收了長。

周大武心里嘆了口氣，心思，這十八歲的臭小子當真是別扭，要找他說事，不直接開口，倒上來先給他打一頓，若非了解幾分他的子，不得梁子就結下了。

心嘈啐一番，搖了搖頭，搭著他的肩，“走吧，街西那里開了個小酒館，咱去瞧瞧。”

***

酒足飯飽，周大武哼著小曲兒便往自家走去了，剛踏院門，撲的兩下，一左一右兩條便被抱住了。

是他的一雙兒，大的均哥兒才四歲的年紀，小的容姐兒剛過了一歲的年紀，兜著個虎頭涎搭子，走路踉踉蹌蹌的，甭提多可了。

周大武滋溜了一下，蹲下去將一雙兒帶懷里。左右各親了好大一口，一旁慈眉善目的婆子上來，眉眼帶笑。

“是大爺回來了。”

聽聞外面的靜，中堂的門簾一掀，走出來了個干練俏麗的子，面上帶了嗔怒：“還好意思回來，當這兒是你家沒有？”

周大武面一，忙將手上的容姐兒給婆子，走上前，涎著臉哄：“當，怎麼不當，這不是被猊烈那小子拉去吃酒了麼？”

江氏嗤了一聲，“說謊也不帶眨眼的，你們那總掌大人獨來獨往，冷得像塊冰似得，還主約你吃酒？真當老娘是傻的麼！”

“哎唷！騙我娘子教我口舌長瘡，腳底流膿！”周大武連聲討饒，一邊將妻子往門里帶，一邊眉上帶了幾分神，“你道那小子找我問什麼事來了？”

周大武拉著江氏的手，低頭悄聲說了幾句。

江氏面一紅，吃驚道：“真的假的？”

周大武笑：“這是鐵樹開花了，這小子，居然不知道在哪里藏了個心肝，我還當他不食人家煙火的呢！”

嶺南地區民風開放，男大防自沒有那般嚴苛，男有意私下往來的比比皆是，倒也不奇。

江氏沒好氣瞪了他一眼，帶著幾分嗔，許是酒后酣暢，又或者被那看似冷心冷的小子的問話勾起了幾分燥火。

他扯了扯江氏的袖子，面上嬉笑著：“娘子，咱們可好幾日……”

話音未落，當下哎唷痛一聲，了手臂，訕著臉迎上去，“，你又何苦對夫君如此。”

四瞧了瞧，婆子已帶一雙兒去后院午歇了，當下不由分說按了房門。

門當即傳來江氏的幾句笑罵，瞬間又被堵住了話。

院柳樹依依，熱浪浮。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狗八點檔再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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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烈日炎炎, 日頭吐著火舌炙烤著大地，坊市時令已過，街上販夫走卒都了很多, 到了午后，街巷幾乎不見人影, 有著夏日特有的倦懶。

猊烈看了看廣安王府的匾額，目幽深, 緩步走了進去。

他徑直去了后院書房。

書房的門檻, 擺著一個半人寬的淺口盆，里頭裝了冰, 一旁的水車催扇葉, 正徐徐地往書房送著涼風。

許是水車的聲音蓋住了他的腳步聲, 在書房中翻閱公文的人并沒有留意到他進來。

猊烈也就這麼靠在門口看著他。

看得出來他方從外頭回來，還未換上常服，一白蟒箭袖，頭束著紫金冠, 姿態舒展, 許是看出了什麼問題，他皺著眉，微抿著, 支起一只纖細冷白的手來, 虛靠著, 微微磋磨著手指，像是了神。

在嶺南的一年復一年, 他都是如此，有條不紊地理事務，溫和地安著眾人解決一個個疑難沉疴, 那樣孱弱的子，卻是整個王府的依仗。

然而正是這樣的人，昨夜卻抱著自己的脖子，因被不曉事而哽咽，因陌生的·而驚慌失措，純白的似一張無暇的白綢。

——他連自己的快活都不知曉。

猊烈的心肝又開始疼，不知是疼他的純，還是疼自己那般輕易又莽地鑿破他的天真。

李元憫執筆寫了幾字，便丟了卷宗在一側，正要拿起另一卷，余看見有人站在門口，抬眸一瞧，角立刻浮起溫笑意，似春回大地百花綻放。

“阿烈，你回來了，怎麼都不發聲音的。”

他的面上又帶了幾分孩子氣，比自己大三歲的人，卻在自己面前總這般帶著幾分稚氣，自打他侵染了他的純白，這樣的毫無芥的依賴好像又多了幾分。

猊烈緩步走到他面前，將他的腦袋按在自己懷里。

眼前人便有些慌：“有人呢。”

猊烈輕聲道：“沒，都被我遣走了。”

李元憫便放心讓他摟著，看了一個多時辰，到底是有些倦了，腦袋微微發沉，午后熱浪陣陣，但都被擋在書房外，水車徐徐送來的若有似無的涼風讓整個屋室都平和下來。

猊烈很自然地低下頭去，嗅了嗅他的，用鼻尖輕輕撥弄著那盈馨香的瓣，微微蹭了蹭，然后吻了上去，用他的團甜。

許久了，李元憫才著氣輕推開他，后腦勺無力地靠在梨花木太師椅的椅背上，他眼里含著水，又帶著些溫脈脈，已染上了殷紅，水潤澤。

他著猊烈帶著些茬的下，就這麼溫地看著他。

猊烈忍不住低頭，又去吻他。

“殿下，”猊烈親吻著他，冰冷的眉眼融化，有著眷，有著寵溺，還有幾分不自知的狂烈的獨占，他輕啄著他的。

“昨晚……”

窗前的九鶯金鈴被暖風拂過，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響，角墻上飛來一只碧翠鳥，嘰嘰喳喳了幾聲，又往遠去嘩啦啦飛去。

李元憫的臉已經紅了，他眼中的水更甚，只輕輕地抬著羽似的漆黑眼眸，地看著猊烈，呼吸微重：“當真？”

這幅樣子真猊烈的心肝都給摧碎了。

“真的，沒有害病。”

他將這個天真的心肝輕輕地，寶一般一樣自己的懷里。

“殿下，是我讓你快活了。”

***

轉眼間便到了七月中旬，嶺南的天氣愈發的炙熱，今年尤甚。

因著聳人聽聞的傳言紛紛，街上的人煙比起往日更加稀，午時一過，青石板道上除了幾條吐著涎舌的野狗，幾乎不見人的蹤影。

自春末以來，倭夷異頻頻，便是屠村這樣駭行已是連續發生了三起，嶺南地偏遠，消息滯后，若非命奏請，朝廷自是一概不知，巡臺府除頒布宵令外，別無其他應對，連郡守軍都不曾出營守備，另一邊時不時又傳出倭夷燒殺搶掠的惡行，一時間人心惶惶，夜里難安。

周大武跳下了馬，將韁繩給小廝，便匆匆踏進府門，他水都未來得及喝上一口，便疾沖到議事廳。

李元憫已在那兒候著了。

“如何？”

周大武啐了一口，“倭夷又燒了一個村，如今四人心不定，有些人的村更是沒人敢待，舉家搬遷，只留下孤寡老者，要麼等倭夷來，要麼就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