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宵久不俯首帖耳、低眉順眼的伺候人,無論是還是神面貌都與以前裴昭珩記憶里那幅戰戰兢兢、噤若寒蟬的模樣大不相同,仿佛變了一個人,說話、神態都活潑了許多,一見便知過得不錯。
裴昭珩道:“母后要什麼書?”
蘭宵一邊費勁拉的用下拉開最上面的兩本,點了點底下一本最薄的,道:“這本寫的是……咳,殿下看了就知道了,不過都是虛構的朝代,信不得,信不得,還請殿下別怪我們冒犯了,侯爺也是考慮到這書犯忌諱,才不印了售賣的,否則南到廣越、北到宗山,定能暢銷八方,無往不利!”
“……”
裴昭珩角了。
蘭宵如今這皮子功夫倒是厲害,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然而他翻開那薄薄書冊的第一頁,卻愣住了,扉頁上赫然幾個大字——
《朕與將軍解戰袍》。
裴昭珩:“……”
蘭宵還沒覺察到什麼,仍在喋喋不休,道:“……皇后娘娘都愿意看,可見這書也沒那麼犯忌諱,侯爺還整日在房里,不讓我們拿去印售……”
裴昭珩打斷了,道:“這書……在子環房里?”
此刻的恪王爺,旁人見了,都只會覺得他神淡淡,沒什麼表,但若是賀小侯爺在此,肯定能看出來,并不是那麼回事。
蘭宵一怔,回過神來,理所當然道:“自然了,一直都在侯爺房里啊,不在侯爺這,也不可能在別了。”
畢竟他是文盛書坊的東家,就算一顧先生把話本子寫出花來,也得過了他的眼,否則也不能印售不是?
恪王殿下,這不是問廢話嗎?
蘭宵十分費解。
第88章
許是這一年來都在小侯爺手底下干活,賀顧除了要蘭宵打理書坊和綢緞鋪的生意,再沒有別的任何要求,而且還親自和蘭宵承諾過,只要用心管了,即便頭兩年賺不到什麼銀子,也絕不怪,蘭宵的日子比之以前在宮中、在各位份貴重的主子們面前。仰人鼻息、謹小慎微,不知要愜意順心到了哪去。
雖說蘭宵也知道,小侯爺說歸這麼說,但那畢竟是人家家中的產業,是賀顧親娘的陪嫁,也不是大風刮來的,這兩間鋪子若是打理不出什麼效,小侯爺雖說不會怪罪于,但鋪子多半就要換給有能力的人經營了,蘭宵心中自然是不愿的——
由儉奢易、由奢儉難,有了自己能說一不二的好日子,誰還想再回到給人為奴為婢、端茶倒水、看主子臉過活的日子去?
蘭宵既喜歡小侯爺代給的這份差事,也不愿意將打理了快一年的心拱手讓人,因此做事愈加勤快,只不過,畢竟攤上了一個賀小侯爺這樣不拘小節、整日待如同放羊一樣的東家,蘭宵也確認了賀顧的確不會因為蒜皮的小事,和自己為難,膽子自然也是與日俱增,上說話早就沒有以前那麼謹慎,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是以方才聽了三王爺所言,沒怎麼思考便立刻解釋道:“自然,印售新書這樣的大事,每次都得先問過侯爺,得他親自過目了,才行呢。”
裴昭珩道:“……這些書,他都看過?”
蘭宵道:“看過的,尤其那本沒印的,……呃,寫書的先生改了許多遍了,侯爺也跟著看了許多遍,只是每次都說不行,所以到現在還沒印呢。”
裴昭珩沒再說話,只若有所思的看著那本薄薄的書冊,撿起來翻了兩頁,很快就又放了回去。
“承微,幫姑娘搬了書再來。”
承微連忙點頭應了聲是,等王爺轉走了,才接過了蘭宵手里的一大摞書,他眼力見兒好,即便方才王爺只是多看了那本書兩眼,什麼也沒說,承微也品出了點味兒來,一邊走一邊和蘭宵道:“呃……宵姑娘,這些書,套的,能不能也給我們恪王爺府送一套來?”
蘭宵聞言一怔,道:“什麼?”
承微干咳了一聲,連忙低聲音道:“咳……這個,是這樣的,恪王府也有幾個姐姐,很喜歡文盛書坊這些話本子,只是一直沒有套的,我見幾位姐姐平日惦記著,眼下有機會,就想厚著臉皮和姑娘討一套,自然!書資會如數奉上,一文也不!”
頓了頓,又補充一句,道:“……和我們王爺沒什麼關系!”
蘭宵打量了他兩眼,這些日子恪王殿下三不五時就往公主府跑,雖說三王爺與駙馬是郎舅倆,親厚些也不稀奇,但別人縱使不多想,蘭宵這一年卻都在和龍話本子打道,只覺得越看越不對勁……但兩位爺都是主子,心中雖然有所猜測,也不敢明言。
若不是當初親眼見過小侯爺對已去的長公主有多深意篤,蘭宵幾乎都要覺得,駙馬爺和恪王殿下肯定有一了,畢竟——
俏姐夫年華正盛做鰥夫,小舅子徹夜作陪心傷……
……什麼的,越想越“一顧先生”哈,他倆真的有些可疑。
蘭宵其實不大信,承微小哥買這書回去,是給姑娘們看的,面上卻不破,只掏出了這一年每每在鋪子里待客時、姐姐教的那弧度十分完的笑容,點頭道:“原來如此,我道是什麼事,也值當承微小哥特意說一回,既然是王爺府上要的,回頭我就伙計送去,定不耽擱了。”
承微不明就里,但許是做賊心虛,看著宵姑娘臉上的笑容,越看越覺得意味深長,還以為是自己無意之間說錯話,賣了王爺,一時心里七上八下,十分忐忑。
這一日就這麼過去了,第二日天一亮,裴昭珩便帶著承微宮去了。
只是時候尚且還早,裴昭珩雖然來了,卻也沒指著,真能見陳皇后一面,只是沒多久他還要去趕朝會,便順路來瞧一眼,一般不休沐的日子,李嬤嬤在芷宮,也會多替三殿下備一份朝食,若是他來了,也好用過了再走。
至于皇后娘娘——
陳皇后自在娘家、養在陳老太夫人膝下時,就是備寵,畢竟只是個陳老太夫人養在膝下,只為著解困逗趣、聊以藉晚年生活的庶,老太夫人要寵著,也沒人會與為難,要立的規矩,因此自在閨中時,便是想要什麼有什麼,想學什麼陳老太夫人都愿意教,活的隨心所、恣意活潑。
隨心所,也包括了睡懶覺這一項,一般這麼早的時辰,陳皇后是多半還睡著,沒醒的。
只是不知今日是怎麼的,裴昭珩去的時候,陳皇后竟然已經醒了,正蓋著一條毯子,斜倚在人靠前,手里著本冊子,看的神認真,眉頭微蹙。
是三殿下來看娘娘,芷宮中的下人便沒怎麼大聲通報,只喊了兩句,皇后娘娘沒答應,也沒繼續通傳,直接放了三殿下進去了。
裴昭珩開袍下擺,單膝跪下道:“兒臣給母后請安。”
陳皇后聽見他請安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只是神微微一滯,立刻作飛快的把手里的書冊往背后塞,坐起來道:“快快起來……珩兒怎麼這樣早就來了?”
裴昭珩打量了一下陳皇后那泛著點紅的眼睛,和眼下兩片淡淡的烏青,心中已然把母后昨夜在做什麼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卻只道:“兒臣有件事,需與母后通稟,本想晚些時候,并不知道母后已醒了。”
陳皇后道:“什麼事,你說吧。今日還有朝會是不是?珩兒這樣大清早來,可用過朝食了?”
又道:“青珠,快李嬤嬤吩咐小廚房準備去。”
青珠應了聲是,連忙轉通傳去了。
陳皇后要起,裴昭珩見狀卻攔住了,道:“就在殿說吧,此事暫且不好走風聲。”
陳皇后愣了愣,倒也沒多言,只轉頭對宮婢道:“黛珠,你帶著們先下去吧。”
黛珠點頭應是,領著殿原本候著的一眾小宮悄無聲息的退出去了。
等們走了,陳皇后才道:“到底是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