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蠻兵們上不來,他們也下不去。就那麼生生僵持了將近兩個月。
時過六月,靺鞨邊陲之地方才回暖,靺鞨干旱雨,氣溫回暖后冰雪消融,他們所在的營地外七里的水源地是河川支流,此時也漸漸進了枯水期,若是到了七月還不能突圍,那麼這十幾萬人的軍隊,都會被困死在這里。
黎明時分,又是一夜未睡的顧修守著沙盤,連燭火將熄都渾然不覺。
“殿下,勝敗乃兵家常事,如今還未敗,何以便是這副神了?”韓墨初將燭火重新點燃,昏黃的火映在了顧修英俊的臉上。
十五歲的年,眉眼間深沉落寞。
“我母親,沒有敗過。”顧修的語氣很平淡,平淡的仿佛在議論一個傳聞中的外人。
云麾將軍云瑤是大周第一位將軍,也是第一位常勝將軍。的領兵之才也在顧修的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韓墨初想不通,似這般本該如驕一般的子,怎麼會如此輕而易舉的便敗給一段兒私,以至于困頓北荒且致死都是待罪之呢。
“殿下,云麾將軍昔年也曾與靺鞨鋒也曾經陷苦戰,一次失利,不是殿下的錯。”
“是我的錯,是我考慮不周,征戰沙場原本就該一步三思的,我怎能忘了這河川之流的事呢?”顧修了酸的眼瞼抬眸與韓墨初四目相對,正聲道:“不過,多謝你愿稱我母親為將軍,多謝你還記得曾是將軍。”
顧修眼神中的真摯,激得韓墨初險些失了分寸。這些年他都不曾告訴顧修自己接近他的真相。因為他不想讓顧修覺得自己接近他只是為了一點恩,不想讓顧修活在數著日子,不知幾時算是恩怨兩清的負擔里。
“殿下,其實在臣心目中,殿下的母親絕不是那種困居后宮的小子。”
“為何?”
“因為殿下啊。”韓墨初溫聲笑道:“殿下一傲骨,寬厚仁義,聰敏善學,正直明理。所以臣只看殿下便可知道殿下有一位怎樣的母親了。”
“我沒有這麼好。”顧修雙目一沉,將與韓墨初對視的目收了回去:“眼下,還是要先想想如何困罷。”
“依臣看,此番正面強攻必然不利,唯有從兩翼突圍饒到黑水部軍后方,絕其糧草退路,再以天險之勢突圍。”韓墨初拿起一支小旗在了黑水軍營后側的一座山丘上:“若大軍能合圍至此,則能截斷黑水軍營大半兵力,而且此有河流主干,周遭有林,大軍可以在此稍做養息,以待來日。”
“此法是好,只是還尚無戰機。而且若是大軍兵分兩路,營中守衛勢力薄弱,如遇強攻只怕會就此失守的。”
“那便給那些蠻兵唱一出空城計,亮燈火點烽煙,讓他們有所忌憚就是了”
“師父,阿克敦不是烏土木,此人心機很深,此法只怕瞞不過他。”顧修皺眉道:“既是空城計,那麼誰來做孔明呢?”
“自然是由臣來做了,阿克敦心機雖深,可越是這般深思之人,越不敢貿然冒險。殿下只要與臣留下八千可戰的人馬,其余人殿下便與荀老將軍兵分兩路,從黑水部左右兩翼突圍。如若順利,此戰只需十日。”韓墨初頓了頓道:“殿下,臣信你。”
顧修將韓墨初的部署在心中重新盤算了一遍,抬眼鄭重道:“我,也信你。”
第三十七章 突圍
這場戰役,無疑是一場豪賭。
賭注便是所有出征將士的命。
那日,長久干旱的枯山上下了一場零星小雨,雨珠混合著小雪,氣溫驟降。含混的氣中夾雜著濃烈的腥臭。
靺鞨部所在之常年雨,所以每當旱季落雨,靺鞨族人便會遵循古例,宰殺牲畜告上蒼。
顧修,韓墨初,荀子龍三人皆知,這是千載難逢的戰機。
夜降臨,顧修親自點齊人馬,趁著夜分兵出發。整個大周駐軍營地中燈火通明,與往日毫無差別。沒有人知道,此時此刻那些燭搖曳的營房里早已空無一人。
整片駐軍營區里,只剩下了不到八千人的戰力,以及四十架可供防守的山地巨弩。
韓墨初周重甲,腰間著長劍。帶著一隊親兵在營中各巡查,安傷兵,督促守衛士兵保持力,以備隨時一戰。
熊虎抱著大刀跟著他,寸步不離。
顧修率領著大約五萬人的隊伍,在林中行進。與所有的將士一樣,牽著馬徒步行軍。林多枯枝,踩之有異響。顧修為了蔽毫不遲疑的帶頭趴在荊棘叢里匍匐行進,臉頰被尖刀似的枯枝劃破了幾道口子也渾然不覺。
終于,大軍在一天一夜后到了指定的突圍地點。顧修又令人在距離黑水部駐軍營房三十里的位置,放了把火,借著火勢引出了蠻兵的先鋒隊伍。
一場惡戰,瞬間發。
困頓已久的將士們發了裂天般的嘶吼,這場仗關乎著所有人的生死存亡。每個人心里都很清楚,要想在這場征戰中活下去,便必須要不畏生死。
顧修為將領,毫無意外的沖在了所有人之前,顧修肩背上赤紅的披風兜著礪的風沙,長!槍在手,將所有試圖靠近的黑水蠻兵斬于馬下。
一個好的將領便是一支軍隊的魂靈,能夠穩定軍心,鼓舞士氣。
此刻,顧修便是那個魂靈。那條赤紅的披風在灰沉沉的戰場上是唯一的亮,也是所有參軍將士的一顆定心丸。
“將士們!隨我沖!”顧修手舉長!槍,振臂高呼。
“沖!”
天黑前,他們要不惜一切代價滅掉那支先鋒隊,然后以此為據點暫時安息修整。
第一日這場仗只打了不到四個時辰,顧修沒有給那支先鋒隊留下一個活口。時過傍晚,顧修坐在一塊巨大的青石上,舉著一只剛剛烤的野豬大口大口的咀嚼著,無鹽而炙的野豬又腥又,硌的牙齦生疼,但為了迅速恢復力顧修還是連皮帶,一口接一口的送進里。
宋煜手中拿著紗布,為顧修包扎著征戰時不慎被蠻兵的彎刀劃傷的手臂。顧修的傷口不深不淺,但也了紅,宋煜也不知是自己手法輕還是顧修當真不怕疼,白生生的藥撒上去的時候顧修連眉峰都沒上一下,而且看都沒看他一眼。
“地圖給我。”顧修將手里吃完的豬骨隨意往地上一拋,起便朝隨行而來的兩個先鋒要了黑水駐軍的布防地圖,并以最快的速度下達了關于這五萬人的軍隊部署,以及與荀老將軍合圍的地點,當一切部署完畢,顧修終于側看了宋煜一眼,道:“你,下去睡兩個時辰。”
宋煜被顧修看了一眼不由得心頭一僵,忙道:“回殿下,末將撐得住。”。
“這并非你撐與不撐的問題,而是你此刻不睡,明日如何隨行?”
顧修冷冰冰的拋下一句話,接著便轉與兩名將去臨時搭建的營房中看傷兵。顧修鄭重其事的褒獎了那些傷兵的勇氣,并且告訴那些人,他顧修不會拋棄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其實他們中許多人的傷勢是連一夜都撐不住的,但顧修的話能讓他們在存活時,充滿希冀。也能讓隨他參戰的所有人,倍安。
顧修在黎明時也在靠在巨石上睡了約莫半個時辰,狼一般的警覺與敏銳將他從疲憊中喚了起來。
果然,遠的林之間靺鞨蠻兵的擂鼓與罵聲已經響了起來,顧修提槍上馬的反應已經接近了本能,他策馬奔走在尚在安歇的人馬中間,高聲喝著:“起,準備迎敵!”
惡戰一場接著一場。
經過四五日不曾間斷的鋒,黑水部汗王阿克敦也品出了顧修這兩隊人馬的意圖,也不顧糧草失利,不惜調三萬兵力直擊大周駐軍的大本營。
在博明高地的征戰結束后,顧修還未及息,一封極其簡短的戰報便送到了顧修手上。
戰報是荀老將軍傳來的,意思只有一個,他迎擊黑水部右翼之時,遭遇了那一隊不戰的黑水蠻兵,那些蠻兵的意圖明確便是韓墨初設下的那座空營,而他此時正被兩勢力夾擊分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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