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拍手，便有兩個下人進來，將屏風撤了下去，出屏風后的四人，以及那一鍋煮得微沸、香氣四溢的暖鍋。

“你來之前，我們正在吃暖鍋呢。”

葉云亭笑地著他：“沈大人可要一起吃點？”

“……”

沈重予看看李歧，再看看那冒著熱氣的暖鍋，終于意識到了什麼，腦中頓時一炸，抖著手指向李歧：“你、你早就知道了！”

他是故意在詐他，甚至還將他當做耍猴戲的一般耍弄。竟敢如此辱他！

沈重予眼睛發紅，膛起伏。

李歧比他還無辜，笑問道：“表兄，我該知道什麼？”

“……”沈重予瞪著他，卻連一句質問也說不出口。他看著李歧得意的臉，再想到那座被出去的鐵礦，只覺得頭一陣咸腥，一口憋在頭，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可笑他還以為只要李歧死了，那他知道鐵礦所在也毫無作用，到時候那鐵礦還是歸他所有。卻原來是他自己上了套，不僅平白被人當做猴戲看了，還丟了一座鐵礦！

那可是整整一座鐵礦！

沈重予按住口，眼前一陣陣發黑，覺自己隨時能厥過去。

“表兄這是怎麼了？”李歧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語氣關切，卻連手也沒有一下：“可是犯了心疾？可需要我人給你請個大夫？”

沈重予捂著口，被他氣得頭昏腦漲。再看看那一桌四人，臉皮都漲紅了。

但他到底還是沒與李歧撕破臉，這事是皇帝代他的，他沒辦便算了。若是再在這永安王府鬧起來，就太失面了。

“不必，我回去歇兩日就好了。”沈重予咬著牙，勉強出個笑來。

“那表兄還是趕回去歇著吧。”李歧語氣關切道：“表兄這年紀也不小了，可要注意，不然像老陳大人一樣忽然沒了，我北昭可就了一位棟梁！”

“……王爺多慮了。”沈重予假笑都差點維持不住，那忽然沒了的老陳大人都八十七了！他才三十六。

李歧這廝本就是在咒他早死！

沈重予一刻也不想多待了，草草拜別就往外走。李歧送了他兩步，跟到院子里，又揚聲道：“下回表兄要是再發現鐵礦銀礦的，可要記得知會我一聲。”

“……”沈重予平地一個趔趄，卻沒有回頭，捂著口走得更快了。

李歧笑瞇瞇地折回去，瞧著葉云亭笑瞇瞇道：“平白就多了座鐵礦，大公子果然旺我。”

葉云亭瞥他一眼，沒答話，卻是燙了片羊放在了他面前碟子里。

吃暖鍋都堵不住這張。

倒是朱烈聞言又悄聲與五更咬耳朵：“這鐵礦不都得謝那沈老兒麼？”怎麼王爺反而說是王妃旺他？

五更同的瞧他一眼，心想在王府里看了這麼些日子，竟然還沒看清楚王爺這是在與王妃調呢。真是活該總被罰。他將杯里的酒一口喝完，起道：“屬下忽然想起還有些事沒辦完，先行一步。”

說完踹了一腳還想繼續吃的朱烈，當先跑了。

朱烈：？？？

他看看走遠的五更再看看邊上也不還在繼續吃的季廉，猶豫了一下，就繼續心安理得吃暖鍋了。

五更是有什麼天大的事兒要辦？暖鍋都不吃了，真是活該勞碌命。

李歧看著兩個大快朵頤的礙事鬼沒有半點要彈的架勢，忍不住附在葉云亭耳邊輕聲道：“季廉年紀輕輕的。怎麼就跟朱烈一個樣兒了？”

沒點眼力見兒，一看以后也是個找不到媳婦兒的。

他才喝了酒，說話時齒間還殘留馬酒的淡香，葉云亭掃他一眼，將他的腦袋推開一些，又給他夾了一塊：“吃。”

李歧不不愿地坐好，沒滋沒味地吃著四個人的暖鍋，他忍不住瞪了對面沒眼力見的兩人一眼，冷哼了一聲道：“等會吃完了，朱烈你去給我傳個話，告訴五更，這個月給他加十兩例銀。”

朱烈：？？？？

他瞪起眼，神頓時殷勤起來：“那我呢？”

給五更加例銀，也得給他加些吧？

“你扣五兩！”李歧冷笑一聲。

他不敢治季廉，難不還不敢治朱烈了？

“！！！”朱烈瞬間彈了起來，放下筷子就往外跑：“我吃飽了，這就去給五更傳話。”

一邊跑一邊不服氣，王爺怎麼如此偏心！不加錢就算了，竟還想倒扣！

*

卻說這邊沈重予出了王府，回了城外大營之后，便漸漸冷靜了下來。差事沒辦，他該如何給小皇帝代？

李歧這邊失利就罷了，決不能再小皇帝對他生出嫌隙。

涅都督府如今強中干，沈家更是江河日下。若不是如此，他也不至于主投靠皇帝。唯有跟著皇帝，有擁護平之功，沈家才有可能東山再起。

他咬牙思索了半晌，又策馬往皇宮行去。

皇宮。

李蹤依舊裝著重傷昏迷，實則在暗中等待沈重予的消息。他日日躺在床上裝病實在有些煩了，正煩著沈重予怎麼還未有靜時，崔僖就來通報了：“陛下，沈大人求見。”

“宣。”李蹤神一振，坐起來。

外頭沈重予跟在崔僖后進來，見著皇帝就先行了個大禮，負荊請罪：“臣未能完陛下囑托，還請陛下重罰。”

李蹤眉眼一，雖有不悅，但沈重予已然自請降罪了，他便不好再發作，瞇起眼看他，沉聲問：“怎麼回事？”

沈重予略去了那一座還未上報朝廷的鐵礦，將自己在永安王府遭到的辱添油加醋地說了，最后憤然道：“是臣無能，未能完陛下囑托。”

“與你無關，李歧向來狡詐。”李蹤卻是沉一笑：“我倒是想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得知其中有詐的。”

沈重予也覺得其中必然有哪個環節出了岔子，但他回憶了許多遍，卻也找不到紕。

倒是李蹤，目連連閃，思索著有可能給李歧傳信之人。

正思索間，崔僖又來報：“陛下，喬侍中前來求見。”

李蹤下意識想要躺回去裝病，但轉念一想李歧不上鉤，再裝也沒什麼意思，擺擺手道：“宣吧。”

第65章 沖喜第65天 （二更）

喬海仁斟酌良久, 到底還是宮求見了。

這些日子永安王在京中的作，他看得最明白不過。也越發篤定，皇帝必定沒有大礙, 否則永安王不會忽然平白無故的往外傳假消息。

但駕歸京后，皇帝的形卻與他所猜測不同，太醫們神肅穆, 口風嚴，竟仿佛皇帝的況當真不好了。

他思來想去, 覺得這其中必有蹊蹺，加上先前韓蟬以及部分朝臣小作頻頻，他到底放心不下，便索宮求見，一探究竟。

崔僖領著喬海仁進去, 將人引到門口后, 笑瞇瞇道：“喬大人進去吧, 陛下和沈大人正在里頭議事呢。”

聞言喬海仁心中疑愈深，都重傷臥床昏迷不醒了，怎麼還在議事？

他帶著滿腹疑進了殿, 就見李蹤坐在塌上，雙手撐著膝蓋, 榻邊扔著些染的繃帶。臉雖然有些白, 但卻泛著紅潤, 哪里像是重傷垂危之狀？

“見過陛下。”喬海仁上前行禮，目上上下下將人掃視了一番，也看出不好來。

李蹤察覺他晦的打量，笑了一聲：“喬卿宮所為何事？”

“京中最近人心浮，都言陛下在戰中重傷……垂危。”喬海仁是個耿直子, 也不繞彎子，索將外頭的風言風語都說了：“陛下龍既無大礙，為何不出面安定人心？”

“這幾日流言愈盛，人心浮，恐不利于朝局穩定。”

李蹤活了一下手腕，并未將他的話放在心上，隨口問道：“人心浮？怎麼個浮法？”

難不除了李歧，還有其他人敢造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