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暖轎,就是將輦變寬大可依的榻轎,另在轎旁分別放了碳爐,上面又用紗幔遮著,即便是行在雪地里,亦是不會寒的。
夕由莫、離秋扶著,上轎,再由四名太監抬著,往書房行去。
因都在天曌宮,不過一會,就到了。
李公公一直守在書房外,遠遠瞧見夕的暖榻,忙一溜煙地小跑來。
“醉妃娘娘萬安。”
“李公公來得正好,有勞公公通稟一聲,本宮求見皇上。”
夕瞧了一眼不遠的書房,似乎有些異樣,一時間,又說不出這層異樣在哪。
“這——恐怕指指點點現在不能見娘娘。”
“皇上在批閱折子,對麼?”
“回娘娘的話,皇上是在書房中。”這句話,小李子答得甚是巧妙,反正,橫豎是抓不到他的茬子就好。
“再批閱折子,總是要用膳的,若耽誤了龍,李公公,這罪,你擔得起麼?”夕正道,從李公公模棱兩可的話里,好象遠不是批閱折子這麼簡單。
“奴才擔不起,只是皇上現在真的不能見娘娘。”他公公言又止地了一眼后的書房。
“誰在書房?”夕從他這暗示的一眼里敏銳地覺到什麼,問道。
“回娘娘的話,姝人未時進得書房,現在還在里面呢。”
未時?距此已有一個時辰了。
若是稟事,或者其他,也早該出來了吧。
復了一眼書房,這才察覺,原來覺到的異樣,不啻在于,諾大的書房,烏丫丫的一片,竟沒有掌燈。
心下清明。
批閱折子,怎會不掌燈?
除非——
止了心神不去想這些,但,卻止不了自己立刻回殿的念頭。
憶起下午那事,憑什麼做任何幽怨狀呢?
他為好,連那樣的沖,都生生地熬了回去。
不該再不知足了。
即便,太后要多加照拂他的龍,然,若一直這麼憋熬著,難道對龍就是好的麼?
攏回心神,笑道:“那本宮是來得不巧了,有勞公公,等皇上傳了,將這膳,奉于皇上。”
繞是這般說著,心下,卻真的好難。
原來,要扮做賢惠通達,確是比宮心謀算,都要難啊。
不去那書房,這樣,就不會再多添一分難。
是納蘭夕,才不要做一名深宮怨婦呢。
那樣,就不是了,不是麼?
“對了,別說本宮來過。”復叮嚀出這一句,吩咐道,“既然皇上心國事,本宮不該打擾,回殿。”
“娘娘。”離秋輕聲地在榻旁道。
“外面太冷了,還是殿里暖和,回去吧。”
徹底轉過臉去,一并將臉低著,捂進銀貂的襟子中,恁誰都瞧不到的神態。
因為,即便心里怎樣自我安,卻是做不到坦然淡定的。
在看到眼前發生的一幕,說出這些話后,再做到坦然淡定,除非,仍是那個迂不可及的夕!
知道,分明有些什麼,在心里萌芽的那刻起,就做不回迂腐的夕了。
固然迂腐的樣子,不啻為對自己最好的保護。
然,這層保護,一并阻去的,卻是那些萌芽帶來的燦爛。
沒有仰起臉,知道,今晚的夜空,應該是漆黑的,不會有閃閃碎星的燦爛。
因為,沒有他陪在旁。
一切,就都儼然失了。
曾幾何時,他恰已了,給予燦爛的來源。
不想再回承歡殿,可,若現在回了側殿,豈非是讓他知道,出過殿呢?
是不要他知道的。
承歡殿,這個殿名,真是不錯的。
甫躺到承歡殿的榻上,莫早率著一眾宮人奉上致的晚膳。
了筷箸,并不覺得難以下咽,反是用得很快很急,心底有一的空落,仿佛用這些膳食填下去,就不會再空空如也。
“娘娘,您用慢點。”離秋不僅在一邊道。
“嗯。”夕應了一聲,一筷又已出去,隨意夾起紅燒的肘子,才咽進口,莫名地,引起了一陣干嘔。
離秋駭得忙把藍花瓷的痰盂移到夕的下,只這一吐,夕卻是將晚上所用的悉數吐了出去。
“娘娘即不喜用,何必勉強自個呢?”離秋一邊輕拍著夕的背,一邊道。
“不過是害喜,怎不喜用呢?”夕接過帕拭,復用了漱口水,頓覺整個心,仿似隨著這一吐,都空了。
“您這樣,若讓皇上知道,定又是舍不得的。”
“不許告訴皇上,聽到了麼?不要連這些小事,都去煩著皇上!”夕把漱水的杯子擱到一旁宮捧著的托盤,正道,“都撤了吧,本宮想歇息了。”
“娘娘,您方才用的都吐了,奴婢再讓膳房給您另備些吧?”
“不用了。本宮突然不了。”夕倦怠地說出這句話,手揮了揮,復倚回榻上。
一旁,莫奉上的綿巾,夕用這方綿巾捂住臉,不知道,是綿巾本是的,抑或是,的臉上,突然有些意,只就這麼捂著,再不愿撤手。
“娘娘,您拭完了麼?”莫瞧久久不,終忍不住地道。
夕并不說話,仍是把臉埋進這方綿巾里。
綿巾初時的暖意早就散去,唯剩一些冰涼的潤在肆意著。
肆意于本就冰涼的臉上。
怎能開口,若開口,生怕,聲音就會泄自己的緒。
不能泄啊。
坦然淡定,這是必須的。
殿,忽然很清寂。
似乎,連一點的聲音都不再有。
莫和離秋,看起來,真的很識眼,這樣,甚好。
不用再費心于宮人面前瞞。
漸漸松去捂住臉的力度,捂得久了,在這層冰涼冷間,有些呼吸不暢。
但,隨著些許的空氣進鼻端時,突覺得,綿巾似被誰用力地拉開。
下意地一拽,卻已是來不及。
拉開的力氣太大,拉開的速度也讓措不及防。
綿巾從的臉上離開,的臉,地,連帶,垂落于額前的青都被沾上些許的意,在的臉頰,讓的臉,看起來,狼狽極了。
這份狼狽悉數落進一雙墨黑深黝的眸底,這雙眸底,沒有以往瞧著的意,只蘊了看得懂的冰魄之氣。
這層冰魄迅速凍結了臉上的意,讓下意識地往榻后避了一避。
這一避,只讓那雙墨黑眸子的主人欺上來。
每次,都這樣,一避,他就不容了……
作者題外話:即將進全文大高xdx,雪希,大家能繼續牽著雪的手,走下去。結局,會很好,但過程,不會永遠這樣溫馨。不然,譬如白水,流過,沒有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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