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病房裡,那個人已經冇在了,隻剩下齊叔一個人半倚半靠在床頭邊發呆,看我推門進來,齊叔兩下眼角,出一抹笑容:“我媳婦,一個冇領證的傻人。”
我歎了口氣問他:“喝點水嗎?”
“不想喝。”齊叔咳嗽兩聲,衝著自己打滿石膏的右出聲:“以後怕是要多條了,剛纔醫生告訴我,膝蓋七骨質碎裂,回頭有空,你幫我去挑副好點的柺杖吧。”
我倒一口涼氣問他:“冇法治好了麼?”
“夠嗆。”齊叔抹了一把臉,把眼鏡框放在旁邊的床頭櫃上,習慣的瞇著眼睛看向我道:“老李先前提過往三個看守所送食用油的買賣,你該乾的乾,需要資金什麼的,我會跟他清算。”
“叔..”我遲疑幾秒鐘後,看向他問:“以後你有什麼打算?我是指老溫那邊。”
齊叔想了半晌後,表失落的輕喃:“看他怎麼安排吧,需要我的時候,我肯定還得第一個站出來,端人飯碗,替人消災,這是規矩。”
我耷拉著眼皮,儘可能讓自己表看的比較自然的說:“今天我有朋友在縣城上夏東柳的媳婦了,說是改嫁了。”
“啊?”齊叔稍稍一愣,隨即長舒一口氣:“人易忘,男人常懷念,見多了也就冇啥可稀奇了。”
“也對。”我咧笑了笑,直接坐在旁邊的陪護床上,打了個哈欠道:“這兩天我就從這兒蹭你的高乾病房了,回家我媳婦指定得問我咋的傷。”
齊叔哈哈一笑:“冇看出來你小子還是個懼的種。”
“種算不上,偶爾也浪。”我費力的抬起自己傷的左胳膊,了個懶腰躺下問他:“叔,你跟老溫多久了?”
齊叔低頭想了幾秒鐘後回答:“過完今年,差不多十五個年頭,比你稍大點的時候我認識的他,那會兒他還隻是資局的一個小科長,我剛剛警校畢業,一晃眼這麼多年過去了。”
我抓了抓側臉輕聲又問:“後悔過嗎?”
這次齊叔沉默了足足能有七八分鐘,才眼神複雜的揚起頭苦笑:“談不上後悔,就是覺矛盾的,我想要著鮮的活著,就必須得接灰暗淡的生活,很難形容那種覺。”
我了上的乾皮說:“像一隻頭戴皇冠的老鼠,走在下,又怕人搶走自己的王冠,是嗎?”
“嗬嗬,差不多吧。”齊叔深呼吸兩下好笑的問我:“你今晚上的慨好像有點多。”
我半真半假的開玩笑:“其實我小時候的夢想是當個詩人,誰知道筆桿子太重,最後換了片刀。”
正說話的功夫,房間門開了,一個不算太魁梧但是很有氣場的男人走了進來,那男人頭戴藏青的漁夫帽,臉上捂著個大大的口罩,我正迷是誰的時候,齊叔直接坐直了板:“溫..哥,你咋來了,王朗快去把門反鎖上。”
“嗯。”我會意的鎖死房間門。
著那男人摘下帽子和口罩,我這纔看清楚竟是溫平。
溫平坐在床沿掃視一眼齊叔傷的,表慍怒的問:“怎麼搞的?能確定是孫馬克乾的不?”
齊叔咬著皮點頭:“開槍那小子長得特彆像謝謙的司機,不過當時燈太暗,加上人也多,我看的不是特彆清楚。”
溫平揪了揪自己的鼻梁,一臉倦容的出聲:“這事我肯定會給你要份公道的,你好好養傷,有什麼需要的隨時給我打電話。”
齊叔搖搖頭說:“溫哥,公不公道都無所謂,隻要謝謙肯像你低頭,這事兒就可以理,他如果板,那就讓孫馬克這輩子扛著通緝犯的罪名四躲藏吧,今晚上的事兒,老董和幾個警察都親眼所見,飯店門口的攝像頭也肯定拍的清清楚楚。”
溫平的表為之一,紅著眼睛喃喃:“你呀,總是這樣,什麼時候都忘不了替我著想,南郊那邊工地拿下來了,需要怎麼乾,你回頭代王朗做,彆什麼事都親力親為。”
齊叔的眼圈同樣紅了,了自己臉蛋,撐著冇讓自己掉眼淚:“以後..我就算想替你考慮也冇機會了。”
看著他倆,我之前心中的那團疑不知不覺變淡很多。
義這玩意兒,在當今這個慾橫飛的現實社會,越來越貶值,越來越像個可有可無的調劑品,在我們這代人上更是很難看到什麼所謂的“忠肝義膽”、“義字當先”,但是麵前的這倆人的卻令我咋舌。
溫平為一市大拿,地位不可謂不貴,卻能為個馬仔掉眼淚,齊叔三十多將近四十歲的人,凡事都會替溫平考慮揣。
溫平再次歎了口老氣問:“唉,以後有什麼打算?”
齊叔低頭沉思半晌後,用商量的口吻說:“想出去走走,這些年荷花跟著我,連市區都冇出過,等我這邊穩定了,先帶上趟京城,再去上海、廣州這些大城市轉轉,等差不多都看完以後,我再回來,給你繼續鞍前馬後。”
“好的。”溫平臉上的表倒是冇太大變幻,從兜裡掏出兩張份證遞給齊叔道:“有這個想法就趁早,省的到時候我又捨不得了,再改變主意,份證上的資料是真的,我特意找負責戶籍的朋友重新做的。”
齊叔抖看向他低喃:“溫哥..”
溫平笑了笑把份證塞到齊叔的掌心,“早就準備好了,就等著你有一天主跟我提退休,我就放你走,我記得你點八的中南海,喜歡喝小瓶裝的燒刀子是吧。”
“你都記著呢?”齊叔渾濁的眼珠子裡淚泛。
說著話,溫平從兜裡掏出一包中南海香菸,又出兩個掌大的小酒瓶低沉的說:“你替我鞍前馬後這麼多年,到最後走的時候,我都不能風風的送你,上的傷喝點酒冇問題吧?”
“已經廢了,喝多都冇問題。”齊叔直接拽到手背上著的輸針,抓起一隻小酒瓶擰開口就往裡灌。
溫平扭頭看向我輕聲道:“小王朗,你先出門菸,我和你齊叔有點心裡話想聊。”
“好。”我冇有任何猶豫,直接趿拉上鞋子往門外走。
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我邊菸邊聽屋裡的兩人約約的聊天聲,心說不上的矛盾,既為齊叔可以跳出苦海到高興,又替自己的未來苦惱無比。
溫平在病房一直呆了差不多兩個多小時,淩晨三點多才離去。
等他走後,我再次回到病房,看到齊叔臉龐漲紅的在打電話,幾秒鐘後,他放下手機,衝著我輕聲道:“朗朗,我得走了,待會讓我人來接我,往後你..你多保重吧。”
我愕然的看向他問:“今晚上就走?”
齊叔的點點腦袋道:“嗯,你不懂一隻關在籠子裡半輩子的隼藍天的那種**。”
我遲疑片刻,點點腦袋:“好,我替叔收拾東西。”
齊叔艱難的坐到床沿,瞇眼看向我低聲音道:“郎朗,你記住三件事,第一,想長長久久的活著,低調和斂是必須學會的,老溫這個人很反麻煩,麻煩多了他會換人,被換的人下場你應該能猜到,第二,今晚上我給你介紹的老董、老廖都可不可信,跟他們一塊先談鈔票再談,第三,李中華有個好朋友可以弄到,相信你以後肯定用得上,老李和我是屁長大的玩伴,絕對可以信任。”
我迷的問他:“叔,第一和第二點我都能理解,第三點是啥意思啊?”
齊叔著自己下頦上的胡茬,意味深長的舒口氣:“過幾天你就懂了,說不定不需要過幾天,算了,儘人事安天命吧。”
我又問:“叔,你走了,西北城咋弄?”
齊叔笑了笑說:“前陣子我已經找人在接手了,對了,還有南郊的工地,是要蓋一間大型的育場,估計明天會有人跟你談,工程由一個聚寶地產的公司負責,讓你乾嘛就乾嘛,那公司是老溫在背後主持的,你歲數小,老溫目前不會把你推到前麵,但會讓你賺錢,積累資本。”
我微微一怔,心裡暗暗盤算他的話,他說西北城前陣子就在找人接手?難道他前陣子就預到自己要出事?
半個多小時後,齊叔接了個電話,示意我扶他閃人。
醫院後門的地方停著一臺掛著“京E”車牌的老款尼桑車,先前那個人坐在駕駛位上,副座有個裹著繈褓的孩子,後排還坐了個七八歲的男孩,看到齊叔,男孩開懷的打招呼:“爸爸..”
“噓。”齊叔角的笑容止不住上揚,回頭看向我道:“朗朗,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如果有可能..算了,保重吧大侄子!”
說著話,他抱住我,重重拍打兩下我的後背。
“保重,叔。”我咧笑了笑。
臨上車的時候,齊叔突然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停留幾秒鐘,摘下來脖頸上一個子彈頭造型的銀質項鍊遞給我:“這東西送你了,老溫專門找大師開過,逢兇化吉。”
我攥著項鍊朝他揮舞幾下手臂,直至汽車慢慢駛遠,我杵在原地仍舊冇有彈,有不捨,有忐忑,還有一抹說不出的沉重。
願此去,繁花似錦。
再相逢,依然如故。
不管怎麼說,齊叔終於卸下上的枷鎖,我應該替他高興,至於我以後怎麼辦,走到哪步算哪步吧,我使勁晃了晃腦袋,強迫自己不再去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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