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厚臉皮，實在是沒人能夠敵過戚年。

小學二年級時，戚年借了李越的金剛鐵甲模型回家玩。結果不小心，掰斷了模型的一條，氣得李越一個星期沒理。

劉夏那時候還是個心愿世界和平的善良孩，很熱地給兩人當起了和事佬。

奈何，李越從小就很固執，哪是隨便哄幾句就能哄好的？

加上這個金剛鐵甲的模型還是他姑姑從國帶回來的限量版，事很棘手。

戚年轉遍了z市所有的玩店，最后在商場看到了陳列在柜臺上的模型，可惜是非賣品，只做展示用。

戚年為了在李越生日前買下這個模型，每天放學之后雷打不地去商場找老板磨泡。

老板見大有不達目的死不罷休的架勢，沒挨過一個星期，就把模型賣給了。

所以，劉夏在這場追逐站里，更擔心的……反而是紀言信。

※※※

戚年早上有課，等下了課，先回公寓把合同復印出來。一式兩份，還有的份證復印件。簽完字，又仔細地看了一遍。確認無誤，經過快遞驛站時，順手投遞。

這麼一陣忙下來，等趕到實驗室時，還是來遲了。

紀言信已經來了。

戚年輕手輕腳地把書包放在劉夏在生活區的桌上，抱著畫紙躡手躡腳地走進去。

悄無聲息的，并沒有驚別人。

倒是坐在辦公桌前的紀言信，頭一抬，準確無誤地逮到了這只遲到的小老鼠。

戚年吐吐舌頭，也不藏了，放輕腳步走過去：“紀老師。”

紀言信點點頭，眼神毫無波瀾地掃了一眼，低的聲音沉蘊又醇厚：“遲到了要寫一千字的檢討書，開始寫吧。”

戚年剛拖了凳子要坐下，手扶著桌沿，整個人愣在那：“檢、檢討書？”

紀言信眼都沒抬，“嗯”了聲，手里的原文書籍被他翻過一頁，輕輕的紙頁聲像在戚年心口刷過一樣，微微的，得想磨牙。

見無于衷，紀言信的目終于從書里抬起，落在的上。帶了幾分疑，很善意的語氣：“有困難？”

那眼里閃爍的芒，不懷好意。

戚年咬牙，朝他出手來：“借我一只筆。”

紀言信睨了眼握在手里的畫筆，倒沒有為難，拉開辦公桌的屜，給拿了一只鋼筆。

戚年剛接過來就覺得有些沉甸甸的。

旋開筆帽，就有一淡得幾不可聞的墨香味盈盈而繞。

戚年小的時候字寫得不好看，戚媽媽每次檢查作業，都要戚年在一旁翻譯。就連戚年的班主任也經常反映：“一個孩子，字怎麼能寫得這麼丑？”

戚年小又脆弱的心靈還來不及傷一下，就被戚媽媽果斷地塞去學筆書法了。沒有任何緩沖，上來就是用鋼筆。

那時候還不知道選對一只趁手鋼筆的重要，直接拿的戚爸爸的鋼筆。結果，戚年練完回家，手都酸得握不住鉛筆。

所以這會，一掂量這支鋼筆的重量，就知道，這樣的重量，肯定是紀言信在用。

攤開畫紙，戚年目測了一下間距，在幾個方位上點了一個小點做參照。托腮略沉思了片刻，便下筆開始寫一千字的檢討書。

紀言信原本專注地在看書，耳邊那陣筆尖和畫紙發出的細微聲響卻擾得他分了神。

他側目看了眼。

戚年正低著頭，下筆如有神助一般，流暢到連停頓都沒有。

紀言信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目落在寫了大半的檢討書上。

格式規矩又工整，開頭是標準的檢討書格式。字跡端秀，如果有筆鋒，不失為是一卷好字。

紀言信漫不經心地移開眼：“這麼練，沒寫檢討書吧？”

戚年毫無防備地點點頭，點完才發覺是紀言信在問，眉頭都糾在了一起：“也不全是給自己寫……”

初中高中的青春叛逆期，戚年，劉夏和李越三個人狼狽為，在學校里基本上都是橫著走的。闖禍生事，一點也沒干。

戚年那時候就是三人團伙里的檢討書擔當。

這麼一回想起來，整個初中高中的記憶頓時只剩檢討書了……

紀言信自過濾的辯解，問：“通常是哪些理由被罰？”

“……遲到，還有上課不認真。”

戚年的聲音越來越小。

紀言信輕笑了一聲，點頭贊許：“沒冤枉你。”

紀言信的辦公桌在實驗室的角落里，大家又都在專心地做實驗，沒有人會注意這里。可戚年還是紅了臉，有些惱：“這些都是小問題……無傷大雅！”

紀言信瞥了一眼，淡淡道：“我喜歡有時間觀念的人。”

戚年頓了頓，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又飛快地挪開視線，地回答：“我會改的……”

紀言信盯在書上的目一凝。

整個世界，瞬間安靜了。

戚年立刻裝傻，埋頭繼續寫檢討。

一千字對于而言，的確不算什麼。戚年收好尾，寫好署名和時間，想了想，在結尾又加了一句：“紀老師，我一定會為你喜歡的那種有時間觀念的人。”

寫完，仔細地端詳了一遍，非常滿意地給他。

紀言信接過，從頭掃到尾，落到最后一排字時，視線冷冷地掃了一遍戚年，不悅地皺眉。但最后，什麼也沒說，順手把檢討書夾在了書里。

只扶著書脊的中指，有些不自在地挲著的封皮。

大概一個小時后，紀言信拿了車鑰匙準備離開。

戚年不是正規的化學院的學生，實驗室又只被準許跟著紀言信，他一走，戚年也不能留下。收拾了背包，跟著紀言信離開。

紀言信長，步子也邁得比戚年大。從走廊走到樓梯短短的一段路，戚年始終都和他差著兩步遠的距離。

戚年扶著扶手，眼睛盯著樓梯，腳下的鞋子踩得樓道里都能聽見回聲：“紀老師，你現在回家嗎？”

紀言信正在撥電話，沒回答。

戚年想起什麼，把背包從左肩上松開，抱在前：“我給七寶帶了手工的……”

又要顧著腳下，又要翻出夾層里的，一個沒留意，腳下一，整個人都不控制地往前跌去。

戚年嚇得一聲慘，正要屈膝抱頭。

后猛地一力量拉住了衛上的帽子，把拎了回來。

戚年心有余悸地回頭，整張臉都是慘白，驚魂未定地看著紀言信：“紀、紀老師。”

紀言信也好不到哪去，被剛才那一聲慘嚇了一跳。臉鐵青，薄抿，眼神更是凌厲。

訓斥不好好走路的話到了邊，看張著急著氣，一副被嚇得不清的樣子，最終又咽了回去。

盯著站好，紀言信這才松開手：“別跟著我。”

戚年還沒回過神來，他警告意味濃烈的語氣唬得一懵，再不敢上前一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幾步消失在樓梯拐角。

良久，才了有些酸漲的鼻尖，蹲下來。

渾的冷意還未消退，這會才后怕起來，不敢哭出聲，戚年就拼命用袖口狠狠地眼淚。可直到得整張臉都有些生得疼，那眼淚卻越流越多，怎麼也止不住。

混蛋！

紀言信大混蛋！

憤憤地在心里臭罵了他兩聲，這才著蹲麻了的雙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回家去。

——

紀言信的車就停在學院門口的停車線里，上了車，他重新撥通剛接通就掛斷的電話。

紀秋躲在廁所里接電話，著鼻子，聲音都變得又輕又細：“堂哥你什麼時候來接我啊，我馬上就放學了。”

“還要半個小時。”紀言信抬腕看了眼手表，啟車子。

“哦……”紀秋點點頭，又八卦地問道：“剛才怎麼回事啊，我好像聽……”

紀言信打斷：“爬山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沒有？”

紀秋果然很快就被轉移了注意力：“準備好了啊，堂哥我能不能再帶個朋友啊？”

“隨便。”紀言信看了眼后視鏡，方向盤往左邊打了一圈，快速地從停車線里退出來。又叮囑紀秋下課后到學校門口對面的電話亭等他，便掛了電話。

紀秋的期中考發揮出，知道紀言信和邵醉約了一起去山上營一晚看日出，纏著紀老爺子要獎勵。加上紀榮在家，紀老爺子對紀秋又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里怕化了，本沒有紀言信什麼事，就決定了。

戚年回到家，先打開平板刷微博。

看到人宜修的微博話題下，小天使們一臉正氣的鼓勵，哭碎了的心這才被一塊塊收拾起來。

沮喪地發了一會呆，發了一條格外喪氣的微博——

我對不起你們，男神他對我一點好也沒有。【大哭】【大哭】【大哭】【再見】【再見】【再見】七崽的小天使們一看到這條微博，頓時跟天塌了一樣。

黃燜米飯：“大大不要啊！你要三思啊，我們給你做后盾，你千萬要堅持啊。追男神的道路永遠都是坎坷的，加油！”

麥芽糖吃多了：“大大你別給你不想更新找借口，我們不聽。【再見】”

風吹西湖糖醋魚：“……發生什麼了，虎大大，大大別難過。”

戚年發紅的眼睛，邊想著小天使們可太心了，邊嘆了口氣。打算去刷個牙，洗把臉，先回家再說。

覺得需要好好療兩天傷，才能打起神來。

正刷著牙，手機短信提示響起。

戚年邊往里灌了口清水漱口，邊拿起手機看了眼短信。

戚姐姐，這個周末有沒有空啊？我和堂哥一起去爬山營，你一定要來好不好？

咕咚——

戚年瞪圓了眼，驚嚇得一口滿含泡沫的漱口水吞了下去。

捂著嚨，痛苦地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