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三十五年。
江南淮城,橋鎮。
老貨郎走街串巷,手裡搖著破浪鼓,裡一聲聲吆喝“麥餳塊咧——麥餳塊咧——”
聲音拉得悠長,伴著淘氣小們清脆的笑鬨聲,飄青磚黛瓦院牆。
院牆桃花開得正好,桃紅綴著新綠,是春意。
佈置清雅的廂房,一襲紅,斜躺在靠窗長榻上,翹著優雅的二郎,眸輕闔。
雕花木窗打開,微風從窗外吹來,輕輕拂在如玉臉龐,纖長捲翹的睫似蝶羽隨風輕。
睡正酣。
吧嗒……窗外微響,一隻歪歪扭扭的小發團從窗臺邊冒出來。
依舊睡著,秀臂一抬,準拍在小發團上。
“嗷!”八歲小嚎,捂著小腦袋站起控訴,“姐姐,你又打我!”
“鬼鬼祟祟跟隻小耗子似的,不打你打誰?”開口,聲音悅耳如黃鶯,調子慵懶。
小噘了噘,小手將落在窗臺的桃花瓣一掃,然後踩在矮凳上吭哧吭哧往屋裡爬,“姐姐,既然你醒了,就給我講故事吧。”
“冇故事講。”翻了個,無拒絕。
“講嘛,姐姐,就講釋迦山的故事!”小已經功登陸,撲在側使勁兒磨。
睡是肯定不能睡了,據經驗,這隻小糰子不好打發。
躺平舒展四肢,懶洋洋開口敷衍了事。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寺廟,廟裡有僧,天天吃齋唸經阿彌陀佛,這就是傳說中的釋迦山……”
“姐姐,你敷衍我!之前明明不是這樣講的!”小噘,不滿的打斷唸經。
“我今天就想這樣講。”
“……”小哆嗦出一隻小指,委屈得不行,“姐姐你欺負人!”
“告狀去唄。”
“……”
小來了不過片刻,轉頭又從窗戶爬出,登登登告狀去了。
打發走了人,慢悠悠張開雙眼,起坐到梳妝檯銅鏡前,單手支頜看著鏡中人。
容絕,水眸瀲灩,顧盼間滿是風華。
冇想到自己還能再睜眼醒來。
一閉一睜間,竟然來到三年後,瞭橋鎮顧家的顧西棠。
對於“重生了”、“白撿了一條命”這種事,百思不得其解,究竟這是怎麼來的因緣。
當然,好死不如賴活著。
既然又活過來了,肯定是不會再去找死的。
畢竟尋死這種事,費勇氣。
顧西棠抬起玉指輕點鏡中人。
原主三歲那年頑皮,爬上假山,然後摔了下來,此後再冇醒過。
在床上躺了整整十三年,不死不活。
然而除了因為長年不活過於瘦弱之外,竟然冇有其他病,手足也未出現明顯萎。
“”的家人把“”照顧的很好。
這一點,顧夕為顧西棠後是深有會的。
否則也不會僅僅花費兩月就能從床上站起來,至現在已然恢複大半個人樣。
“哼,你走運。”玉指對著鏡子裡的臉啊,顧西棠撇。
鏡中這張臉跟前世有八像。
唯一不同的是眼睛。
同樣的杏仁兒眼,以前略偏狹長,眼尾上翹,斜睨人時帶著邪氣跟冷傲,氣場十足。
想到這裡,顧西棠對鏡做了個斜睨的作。
鏡中杏眼偏圓,眼尾微微下垂,天然懵懂無辜,斜睨人時就像在嗔求人憐。
“……”
顧西棠臉拉得老長。
*
“棠兒,聽小四說你醒了,娘過來看看。”房門被人從外推開,一中年婦人帶著丫鬟走了進來。
三十來歲,婦人鬢,容婉約秀,周書卷氣。
顧西棠眼神閃了閃,一聲“娘”卡在裡怎麼都喊不出來。
來人是大房夫人小薑氏,的孃親。
隻是始終冇能習慣,喊不出那一句稱呼。
前世到迄今,從未這麼喚過任何人。
小薑氏看出了的生疏彆扭,掩去眼底黯然,手在發上憐的了,笑道,“是不是還不習慣?沒關係,換誰睡一覺醒來,看到孃親突然變老了,眼角都有皺紋了,都會有些不習慣的。”
顧西棠有點僵,不習慣這樣的。
就這程度,還是花了近三個月時間才勉強接。
“咳,顧小四這個闊,是跑您跟前告狀去了吧?”
顧小四,大名顧西舟,顧家二房獨子,同輩中排行第四。
顧西棠在心裡給他記下一筆。
雖是他去告狀的,也不妨礙記仇。
頭頂變輕拍,小薑氏嗔,“怎能這麼說你弟弟?他也是關心你的。眼下睡醒了可有見哪裡不舒服?手腳痠嗎?頭暈不暈?肚子不?”
“不酸,不暈,不。”這場景一天起碼上演十回八回,顧西棠有點麻木了。
要不是怕嚇著人,真想當場表演一招徒手劈磚,證明好得很。
眼角瞥向實木梳妝檯一角,顧西棠沉,要不掰個桌角試試?
“既然子冇什麼不適,那就陪娘去給你祖母請個安。”
“請個安?”顧西棠挑眉。
這微表擱以前,那是看玄機的意思,頗有氣勢,被這麼看的人總會顯出一兩分心虛來。
但是擱現在,那就是純天然憨。
不諳世事的天真模樣把小薑氏給萌化了,黯然瞬間一掃而空,慈母心大漲,手就往小兒臉頰襲去。
顧西棠一下瞪圓了杏眼,渾炸。
彆來!打住!
我警告你啊,彆手!
我把你手給擰了我告訴你!……
慈母手實打實揪住冇什麼的臉頰,還往外扯了兩下,跟著一把拉起,“對,請個安。”
顧西棠耷拉下眼角,一聲不想吭。
居然揪!
想當年在釋迦山,一人叱吒山頭,誰敢往臉上手?
這小薑氏膽兒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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