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渡(一)
一陣風夾雜熱浪吹過去,溫舒唯站在原地沉默了。這麼多年不見,這位大佬的修為真是愈發進——走個路連聲音都沒有,的劍?
就在溫舒唯思緒跳躍的零點幾秒間,看見對面的沈寂不不慢地走到了洗手臺前。
他垂下頭,彎腰洗手,稍長的黑短發微微擋住了眉眼。清澈的水流從水龍頭里嘩啦啦流出來,水流中的十指修長干凈,指甲修剪得很整,在軍裝袖口外的兩只手腕骨節分明,在下呈現出一種朗的冷白。
洗手,沖洗,作慢條斯理。
乍一看,還致,果真一點也沒之前拖鞋背心老大爺的糙樣了。
就這樣,直到沈寂洗完手,完手,把手紙往垃圾桶里一扔再踱著步子走過來,溫舒唯都還在迷迷糊糊地走神。滿腦子都是“為什麼一雙常年拿槍結繭的手也可以長得這麼好看”這個神奇的問題。
沈寂人已經在溫舒唯前站定。他眸垂著,直勾勾盯著溫舒唯,在那雙淺棕的瞳孔里氤氳出不一樣的,微微挑了下眉,“你找我?”
換做平時,溫舒唯想都不想就會否認。但這會兒腦子有點懵,自己也不知道怎麼的就稀里糊涂地“啊”了聲。
降調,表肯定。
沈寂眼睛里暈開一寡淡的興味,調子懶散隨意,“找我什麼事。”
“……”
其實并沒有特意找你。
就是剛才被大家和艦艇大隊道別的場景染,過來上個廁所順路見了你而已。還是你隊友先招呼的我。
但是這麼解釋,會顯得前后矛盾像個智障吧?
溫舒唯謹慎思考了一秒鐘,尋找著順理章的說辭,忽然靈一閃,想起什麼,抬眸朝沈寂笑了下:“你稍等啊。”說完就低頭打開挎包翻找起來。
沈寂兩只手在軍兜里,站姿隨意,眸微垂,沒什麼表地瞅著這姑娘在那小方包里翻來翻去。
不遠,全程默默圍觀的何偉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挑挑眉,努努,眼神來往心照不宣——
咱寂哥和溫小姐多登對。太養眼了。
這邊。
溫舒唯個子比沈寂矮得多,平時直腰板站著,沈寂也能輕輕松松看見頭頂。這一低頭,這顆茸茸的小腦瓜頂就更清晰了。細的黑發,蓬蓬的,中間位置嵌著一個可的小旋兒。
沈寂就這麼盯著那個小螺旋兒看了大概三秒鐘。
在第四秒的時候才回過味——
他干嘛呢在。
他他媽干嘛呢在。
一幫弟兄在邊兒上看著,他他媽在這兒瞧一小姑娘翻包瞧得認認真真津津有味,自個兒連要干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風呢。
“……”沈寂微皺眉,正要說什麼,對面溫舒唯卻突然驚喜地說:“找到了,我還以為丟了呢。”然后就從包里掏出個不知道什麼東西給他遞了過來。
沈寂垂眸看。
姑娘右手攤開到他面前,手掌小巧嘟,有點的,五手指卻細而長,白白凈凈,關節與關節的銜接淡得幾乎看不清。
掌心里躺著個穿白海軍常服的男娃娃,是個小玩偶。玩偶腦門上還長出來一個鐵圓環。
沈寂掀起眼皮,“這什麼?”
“鑰匙扣。”溫舒唯笑瞇瞇地回答,“我出海之前在碼頭上買的,送給你。我上也沒什麼其他貴重的禮,禮輕意重,就當謝謝你了。”
不遠的何偉幾人眼睛一亮——
來了來了。的定信來了。
沈寂手把鑰匙扣接過來打量幾眼,微挑眉,沒什麼語氣地說:“心意領了。”又單手給遞還過去,“這玩意兒我拿著沒什麼用。”
“有用的,你可以拿來掛鑰匙,或者掛其它東西。”溫舒唯不接,著他很認真地說:“而且你不覺得,這個娃娃長得和你很像嗎?”
沈寂:“……”
沈寂靜了足足兩秒鐘,說:“謝了。”
“不客氣。”溫舒唯大方地擺手。
這時一個孩兒的聲音從甲板方向傳過來,用英語沖溫舒唯喊道:“sue?我們準備下船了,你好了沒?”
溫舒唯扭過頭,見是詹妮弗,趕忙拔高音量應道:“來了!”
“我們要準備下船了。再見,”溫舒唯回完詹妮弗便抬起頭,朝沈寂笑笑,“沈隊長。”
沈寂從上往下看。
盛夏午后,太強,仰著臉,白皙面容在影的勾勒下格外鮮活。眉眼稍稍彎起,襯著角一抹淺笑,和眼里清澈明亮的目,楚楚生輝。
沒等沈寂回什麼話,溫舒唯已經轉走了。只是想最后再認真道個謝,道個別,現在目的達到,自然也就不再有什麼憾。
船員們開始有序離艦。
纖細背影很快和友人會合,說說笑笑地融人群,消失不見。
“哎喲寂哥。”邱浪過來,踮起腳一把勾住沈寂的肩膀,“是不是舍不得啊?”
部隊里生活枯燥,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難得遇見這種能和下紅雨有一拼的新鮮事,一幫小伙子興得很。
沈寂是蛟龍特種突擊隊的隊長,工作訓練對大家嚴苛,平時跟大家相卻像親兄弟,不擺架子,不分上下級。隊員們工作中一不茍,生活中科打諢一樣不落,整個隊氣氛親近和諧。
沈寂瞥他,冷淡淡又慢悠悠地說:“可不。去給我追回來唄?”
邱浪哪兒敢真去追,干笑著哈哈撓頭,躲開了。
手掌心里還著之前姑娘送的玩偶鑰匙扣。沈寂低頭,瞇著眼又看了那娃娃兩眼,想起姑娘幾分鐘前那番一本正經的“這個娃娃長得和你很像”之類的話。
這他媽哪兒像他了?
小鼻子小眼睛大圓臉的,他在眼里就長這樣兒?
沈寂最終冷著臉,面無表地把溫舒唯送的那個玩偶鑰匙扣給收進了行李箱。
等“奇安號”船員們全部下船,執行本次營救任務的蛟龍突擊隊隊員才列起隊,整整齊齊無聲無息地從另一個方向離艦。避開所有記者,上了一輛早已經在碼頭等候多時的軍綠軍用大。
“非常好。辛苦了,大家都辛苦了。”接人的是海軍陸戰隊政治部的政委王安民。一筆軍裝的中年男人臉上掛笑,依次拍了拍隊員們的肩,最后彎下腰,在沈寂旁邊坐下來。
駕駛室里的戰士發了引擎。汽車開出碼頭,沿著大路平穩行駛,沒車水馬龍。
沈寂從兜里出一盒煙,抖兩下,拿出兩,一咬里,一遞給王安民。王安民擺手,“上回檢不好。你嫂子著我給戒了。”
沈寂沒說什麼,拿打火機慢條斯理地點燃煙,開窗通風。表寡淡,看起來沒有說話的。
王安民說:“回單位報個到就休假?”
沈寂著煙,“嗯”了聲,拿出手機開機。等了會兒,屏幕亮起來。他夾煙的右手撣了撣煙灰,點進短信信箱和通話助手。
正翻著,一個電話忽然打進來。
陌生來電,一串數字,座機。區號顯示這通電話是從云城打來。
沈寂瞇了下眼睛,接起電話。
這通電話不到二十秒便掛斷。
沈寂夾煙的手耷在窗戶邊上,手腕支出去,撣了下煙灰。眼睛看窗外,冷淡眉目仍舒展著,眸卻晴不明。
王安民問:“出了什麼事?”
沈寂在軍校那會兒各項績年年拔尖,是他們單位專程問海工大特招來的。王安民很清楚他的子。
忽然王安民猜到什麼,接著又問:“宋子川那混小子又找你了?”
沈寂掐了煙,沒有說話。
后排的何偉聽見前頭兩人的談話容,臉微變,但還是笑著打哈哈,撐手拍了拍沈寂的肩,笑道:“哎,寂哥,這好不容易才干完這趟任務,開心點兒!你想那報應小子干啥,想你家小姑娘啊!”
沈寂沒搭理他,頭懶洋洋往座椅靠背一枕,閉上了眼睛。
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張白小巧的臉。
姑娘仰著臉兒看他,整個人都在太底下,像在發。眸子清澈烏黑,亮晶晶的,還是那副單純干凈不沾灰的模樣。
他眼也不睜地嗤了聲,忽覺好笑。
這麼多年了,自己跟這兒瞎他媽惦記什麼呢。
撞了邪了。
*
溫舒唯在海上顛簸了半個月,真正踩上腳下土地的那一刻,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下船后,早就部分記者和中央來的領導在碼頭迎接。溫舒唯跟著“奇安號”上的所有船員一起接了好幾個領導同志的親切問,又簽了一些保協議等文件,忙活完已經快到吃晚飯的時候。
當地政府心周到,還給大家安排了吃飯和住宿的地方。
出于某些特殊原因,國新聞報道的容,是“奇安號”出海后貨船出現故障,不得不終止采購計劃,全船員在中國海軍的護送下平安回國。并未提及海盜劫船一事。
溫舒唯得知后放下心。這樣也好,至姥姥們不會太擔心。
原打算吃完晚飯便連夜搭飛機回云城,誰知剛給家里打完電話報平安,主編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溫舒唯的報社主編是一個將近四十歲的中年職場,梁娟,大家都喊梁姐。梁姐模樣漂亮,也有氣質,工作能力很強,因此,即便梁主編是個不婚主義者,邊圍繞著的小鮮小帥哥也不在數。
總的來說,主編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在工作上面一板一眼,沒什麼人味。
溫舒唯接起電話后,梁娟先是安了一下的緒,接著便切主題了:“小溫,越是艱難的環境越能歷練人。這樣,你把這些天貨故障,你們一行在海軍的護送下平安險回國的心路歷程形文字,寫一篇新聞。”
溫舒唯沉默了好幾秒鐘,才應道:“嗯,知道了梁姐。”
“時效要強,爭取明天天亮之前發我。辛苦你了。”說完,還沒等溫舒唯那句禮貌的“再見”出口,梁姐那頭便掛斷了電話。
溫舒唯:“……”
好冷酷,好無。
沒轍,工作大過天,溫舒唯最終定了第二天上午的機票,今天在亞城住一晚趕稿子。這一趕就直接從晚飯后寫到了第二天凌晨,省略掉一切索馬里海盜相關容。
兩點半左右,頂著兩只碩大熊貓眼的溫舒唯總算把稿子發進了梁姐的油箱。全筋疲力盡累到虛,癱在床上,兩只眼睛瞪著天花板發呆。
忽然想起什麼。
溫舒唯安靜幾秒鐘,拿起手機,回憶了下,憑記憶往通訊錄里存進去一個181開頭的號碼,之后就隨手點開微信給一個備注名“程菲”的微信號發過去一條消息:【困】我是一個沒有的碼字機。剛死里逃生就要趕稿子。
程菲是溫舒唯的高中同班同學,兩人相識十年,關系好得穿一條子。
等了會兒,程菲沒回。估計已經睡得昏天暗地。
溫舒唯打了個哈欠,準備去洗澡了,誰知就在要放下手機的前一秒,微信“通訊錄”界面卻推送出來一個“可能認識的人”。
名字:s
頭像:一副風景圖,藍藍的天上白云飄,白云下面馬兒跑。
乍一瞧還超凡俗佛系。
再一看通訊錄來源:181xxxxxxx(沈寂)
溫舒唯:?
這頭像?剛開始還以為是什麼時候存的哪個風景區里租車的。
而且這名兒是認真的嗎?
s?
還有人把自己的特殊癖好暴得這麼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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