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乙含笑迎上去,聲音甜:“我見師兄們相談甚歡,便不敢打擾。古庭師兄,夫蘿師姐,有禮了。”
這兩位天神果然是扶蒼那一掛的,理不理地點點頭,看也沒看一眼。
太堯淺淺一笑:“原來你認得?我正準備介紹。”
玄乙頷首:“怎麼說我也是先生的座下弟子了,師兄們的份自然要了解,畢竟日後大家皆爲同僚,以誠相待纔是。”
“公主此話,古庭不敢茍同。”
古庭神君忽然正了神,轉過來。他量中等,一襲簡樸的青袍乾淨而磊落。與時下興起的隨風不同,他的長髮一不茍地全部束起,顯得略微死板了些,然而站姿拔軒昂,舉手投足間自有一派儒雅中正之勢,本是個讓人一看就心生親近之意的模樣,可惜如今他面帶排斥,頗有些嚴厲地著玄乙。
“我花皇姚氏與燭氏素無恩怨,然而公主先將帕子丟雲池,後試圖染指婆娑牡丹,如此玩笑倒也罷了,你爲何又對扶蒼出言不遜?狂言中傷在先,殿前挑釁在後,如此氣勢凌人,不見半點神族風範,今日你談及以誠相待,不覺得慚愧麼?”
玄乙搖了搖頭:“不覺得。”
“荒唐!”古庭眉頭皺,“即便先生已收你爲弟子,我還是以爲燭氏公主只怕與明殿脾不投,公主說以誠相待,便不該以這般傲慢的舊面目對待同僚,若公主還是執意如此,大約要辜負鐘山帝君一塊至寶龍鱗。”
喔,意思是說如果大家都不喜歡,就待不了幾天嗎?
“我已幫你選好院落。”古庭神君領著扶蒼轉離開,“是個清雅的地方,你必然喜歡。”
他一走,殿其他天神立即跟上,唯有太堯溫言詢問:“小師妹一起走嗎?”
玄乙含笑道:“諸位師兄請先行,玄乙隨後便到。”
據說因爲白澤帝君信奉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的天然之道,故而萬神羣殿三萬三千三百三十三座殿宇正合了三之數。
更妙的是,這三萬多殿宇,各自的小殿建築也暗合三之數,譬如白澤帝君的明殿,便有三百院。如此多的院落,座下弟子自然可以隨意挑選喜的庭院使用。
玄乙一路跟著引路仙走過了起碼十座看起來相當不錯的庭院,見仙毫沒有停下的打算,便開口問道:“仙,院落莫非不是弟子自己挑選?”
引路仙有些爲難:“公主,帝君前日特意代了我等,公主的庭院由帝君指定,想來帝君是有他的安排的。”
只有?
玄乙不再說話,安靜地跟在他後,沿著開滿紫花的碎石路前行。
倒是引路仙嘰嘰呱呱地停不下來了:“公主的院落在西北的方向,桐景殿,是個清淨的地方,公主待久了一定會喜歡的。”
桐景殿,被滅族的桐山一族曾經的主殿名。白澤帝君是故意的麼?玄乙的雙眸微微瞇起。
引路仙渾然不覺,還在興地說著:“昔年舒神還是帝君座下弟子時,便一直想要這座院落,就因爲它特別清淨,帝君卻始終沒捨得住在這裡呢!”
好罷,或許真是個好地方,桐景殿一聽就是個氣派的名字,怎麼說也該有個真正的“宮殿”,配上花園水池桐樹林纔對。
所以,當引路仙推開院門後,玄乙被裡面的景象驚呆了。
這是一座小的不能再小的……瓦房?兩間半舊不新的破瓦房,滿地枯黃的乾草,東邊種了一株細細的桐樹,西邊幾畦垂頭喪氣的野花,家最下等的神僕也沒住過這種地方。
舒神想住這裡?騙鬼麼?
引路仙見一言不發推開屋門,急忙邁開小短跟上,興致地介紹:“公主,這間是書房,臥房是隔壁那間。每日的飯食由我等按時供應,公主不必擔心。每日帝君自辰時開始授課,未時結束,在正西的合德殿,公主沿著紫花一直走,很快就可以看見。若是公主覺得疲憊想要散心,只要帝君不授課,您可以隨意出明殿,也可以去南面的花園,帝君的弟子們都喜歡在那裡休憩漫談,公主也一定會喜歡的……”
話沒說完,便見玄乙了半舊的桌椅,又了簡陋的月窗,最後向沒放幾本書的缺角書架,的眼眶慢慢紅了。
引路仙頓時有些慌,急道:“公主?您莫不是想家了?這裡……您住習慣一定會喜歡的!”
玄乙含淚凝他:“……有吃的嗎?我想要新炒的九九歸元茶,茶葉要一寸長的那種。還要瑪瑙白玉糕,餡裡面不要有豆皮那種。”
……原來是了!要求還這麼高!
善良的仙立即出去爲高貴的燭氏公主覓食,好不容易湊齊了要的吃食,回到院落,這回到他被驚呆了。
古樸簡陋的院落整個兒被埋在極厚的冰雪下,姿綽約的燭氏公主在冰層上重新建了兩間嶄新氣派的寒冰殿,正氣定神閒地坐在冰椅上用白雪出一朵花。
見著仙發綠的臉,淺淺一笑,將那朵雪出的花輕輕放在他前的小口袋裡:“謝謝,這個給你玩罷。”
公主吐氣如蘭。
仙有些慌:“公主……你這樣……這樣可不行……”
怎麼能擅自把明殿的三百院之一改這種模樣!
玄乙神無辜:“我加了一點冰雪,不可以嗎?”
這是加了“一點”冰雪嗎?!
“帝君見著了,怕是要怪罪公主。”仙把白澤帝君搬出來嚇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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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先生怪罪了,我再換回來。”
玄乙悠然倒了一杯茶,輕啜一口,好茶好茶,果然是一寸長新炒的九九歸元茶。又咬一口瑪瑙白玉糕,好香好,確實是地道的沒有豆皮的瑪瑙白玉糕。
一口茶,一口糕,再環顧四周,漫天冰雪世界,玄乙忽然覺得出來拜個先生是件愉快的事。
“對了,桐景殿的名字我不喜歡。”想起什麼似的,向掛在冰雪殿門上的匾額,“我換了個名字,今天起這座院落就冰雪殿了。”
仙唉聲嘆氣地跺腳,絞盡腦還想勸,忽覺腳下冰面一陣劇烈的震,晃得他險些摔個倒栽蔥,跟著卻見一道明亮的火自冰層下激而出,生生將極厚的冰層破開個巨大的。
火拔高數丈後,又緩緩落回冰面,收攏一個人影,一個輕輕的吁氣聲響起,是個陌生男子的聲音:“誰將這裡冰封了?險些悶壞我。”
這聲音十分好聽,而且溫暖,像天寒地凍時,一碗熱乎乎的甜濃香的紅豆桂花酒釀圓子。
說罷,火化作的神君轉過來,好奇地著周圍的冰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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