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的同學開了窗。

新鮮氣流涌，驅散教室里渾濁溫吞的空氣，困意瞬間消除。

見同學們都直了腰，老頭走回講臺繼續講課了。

朱序將課本翻到相應位置，在空白記幾筆，想了想，靠向后面，稍稍回頭。剛巧賀硯舟視線從黑板挪回課本，中途看向了。

朱序噓聲說：“剛才謝謝你。”

賀硯舟：“不客氣。”

朱序抿直線，極淺地笑了下。

準備轉回頭去，賀硯舟卻道：“你那夾子別致。”

朱序不明所以再次側看他。

賀硯舟點了點自己太的位置。

年有雙骨節分明的手，食指修長，其余手指微握拳，好半天才放下來，手臂垂在書桌下的兩間。他歪歪靠著椅背，肩膀一高一低，廓很寬，卻有些骨。看著的表帶了兩三分散漫。

朱序收回目，下意識了側邊頭發，害怕老師聽到，極小聲答：“是筆帽。”

賀硯舟稍微探，認真瞧了下。

頭發只到脖子的長度，蓬松垂順，發質很好，額前有些劉海，用一個明筆帽夾了起來，著潔飽滿的額頭。

賀硯舟覺得有趣：“筆帽還有這用。”

朱序說：“很好用。”

賀硯舟拿起桌上碳水筆筆帽，往自己短短的頭發上比劃了兩下，不得要領，聳了聳肩。

朱序多轉了些角度，看著他作，沒忍住抿笑了下，卻始終忌憚著講臺上的老師，又看了他一眼，徹底轉向前面。

……

落地窗開著，海風在房間里自由穿梭。

朱序撐著臺欄桿，指尖的煙還剩一半。慢慢吸著，腦中的碎片好不容易拼湊完整的一小塊。

那應該是與賀硯舟第一次有集。

當時只覺得，這男生上有種要死不活的懶散勁兒，可十幾年后的現在，他則更加正經切不茍言笑。

時間啊，真的可以改變很多東西。

一煙的功夫，朱序被海風吹得心涼。

掐了煙，轉回房。

第14章 第14章“就所愿。”

轉天，天氣還不錯。

朱序起遲了。

是行派，昨夜查資料太晚，又從網上下單了一系列必需品。

關燈睡覺時剛好零點，為人生中即將到來的新轉折心澎湃，所以輾轉難眠，睡已經兩點多。

離相約時間還有一刻鐘，來不及吃早飯，朱序沖杯咖啡提神，背了支托特包出門，先去酒店門口等人。

今天無風，天氣也晴朗。

遠海面平靜無波。

酒店前方不時涌出人群和接客的車輛。

朱序往旁邊讓開幾步，看還有些時間，便站羅馬柱旁吸了煙。

賀硯舟的車停在臺階下面的停車位上，他沒有遲到的習慣，何況對方是位士，所以提早十分鐘便下來等。

可能周氣場特別，他總能在熙攘人群中第一時間看到，那次的同學會上是這樣，包括后來的寫字樓里和深夜的砂鍋店。

賀硯舟落下車窗，瞧見點了支煙，他不由輕挑眉，略頓幾秒，放在方向盤喇叭上的手遲遲沒有按下去。

暫時打消驚的念頭，能擁有短暫放空時間相當難得，不應被打擾。

此刻神放松，站姿也隨意，吸煙作并不頻繁，吸上一口，靜靜著吵鬧的街道和遠大海，很久才吸了第二口。

一煙就這樣被浪費掉，賀硯舟兀自笑了笑，也有些犯煙癮，便從儲格里拿煙盒。

邊吸邊遠遠看著，直到緩過神四尋找垃圾桶。

賀硯舟按了聲喇叭，隨手掐掉煙，見朝這方向看來，他揮手示意準確位置。

其實路邊停車位相距并不遠，但朱序確實沒有注意到他。

走下臺階，朝車窗里的人擺了下手打招呼。

仍然坐在副駕位置，朱序笑著：“不好意思，沒有看到你。”

“我也才到。”賀硯舟隨手把一個紙杯遞給。

朱序接過，見杯子里有幾個煙頭和許煙灰，應是臨時當做煙灰缸來用的。

稍頓幾秒，將來不及丟掉的煙頭放紙杯：“味道很大嗎？介意的話我開窗……”

“不介意，我也剛吸完。”賀硯舟看著后視鏡，打了把方向盤開出停車位，淡淡玩笑：“應向酒店投訴，門口沒有放置垃圾桶。”

朱序不自覺一笑：“還以為我來早了，原來是遲到了。”

賀硯舟單手搭著方向盤，車速并不快，他轉頭瞧，目在臉上多停留了會兒。

朱序不明所以，“怎麼了？”

賀硯舟說：“你人安安靜靜，倒不像會吸煙的。”

“那賀總看得不準。”朱序笑道：“前段時間準備戒掉的，發現有點痛苦，所以決定暫時不為難自己了。”

出院后確有戒煙打算，本是難熬日子里排解緒的工，既已離苦海，就想活得一點，改掉陋習。

但發現戒煙過程有點煎熬，便當即打消這念頭。

不想再刻意做任何事刁難自己，開心就好，不如順其自然。

賀硯舟好一會兒沒說話，十分欣賞現在的狀態，但也如傷后的鳥兒，時刻保持警惕，再遇危險會毫不猶豫轉飛走，確保全而退。

這樣也好，也不好。

賀硯舟抹了把方向盤，在路口掉頭，朝碼頭駛去。

該再聊點什麼，朱序了耳垂，忽然想起包里有盒清口糖，翻出來，致的小圓盒子，里面是一粒粒裹著白霜的水果糖。

朝他遞過去：“吃糖嗎？”

賀硯舟問：“有什麼味道的？”

“檸檬、甜橙、青蘋果。”

賀硯舟注視著前方：“青蘋果吧。”

朱序手還舉著，卻猶豫起來。

賀硯舟見半天沒，趁與前方車輛拉開距離的間隙轉頭看一眼，有些好笑：“麻煩幫幫我，我開著車，不太方便。”

“……好。”

朱序從盒子里撿了顆綠糖果，不知為何，手心微微。向他邊遞過去，可同時，他忽然朝攤開手掌。

朱序作一頓，原來他只是不方便從盒子里挑選口味，并非要喂。

意識到自己會錯意，頃刻間有種絕的尷尬。

賀硯舟卻笑起來，聲音低低的緩緩的，很悅耳。

朱序心里跳，忽然想明白自己為何會有如此逾越行為，其實一直一種人為營造的氣氛中，舉止便有些模糊。

而并沒到反。

朱序稍稍換了口氣，反而輕松下來，慢慢地問：“那你還要不要啊？”

“要。”賀硯舟笑聲微收，攤開的手掌，手指勾了兩下。

朱序將糖果放他掌心，指尖輕瞬間，他掌心偏且干燥，有微微糙的紋路。

好在路程很短，無法言說的氣氛尚未發酵，就已到達碼頭。

兩人上船，去臺階之上的甲板上站了會兒。

船尾的螺旋槳劃開海面，水花翻涌，咸腥氣味無比直接地沖鼻腔。

朱序撐著欄桿，竟覺得好聞。

售賣特制火腸的工作人員不時走來，興趣的基本是小朋友們。他們把火腸掰小段，高高拋起，投喂隨船飛行的海鷗。

賀硯舟湊近了問：“要不要？”

朱序笑著搖搖頭。

里的糖果還剩半顆，是甜甜的橙子味，忽然想起他小侄“糖要含著吃”的說法，而不知不覺，糖果盒子了隨必備的零食。

海

風是冷的，發飛。

余瞥見旁邊的人高大且安靜，并無談，氣氛意外地自然融洽。

二十分鐘后靠岸，他們隨著人群下船。

吉島是個不太大的漁村，除了環島路上幾臨海而建的雕塑較有代表，其余位置未被過度開發。

廟在山上，道路迂回曲折。

朱序至今想不通當初父親和后母為什麼會來這兒游玩。

落后一步跟著賀硯舟，沿途景致陌生，直至看到山頂那片紅建筑。

“到了吧。”朱序稍微停了停。

賀硯舟回頭，見雙頰紅潤，稍微有些氣，也停下來：“就在前面。”

朱序說：“走吧。”

“過來歇會兒，有點累。”

朱序視線不經意落在他上，他腰背筆直，神清氣爽，哪有一疲憊痕跡。

隨他在路旁的石頭上坐下，偶爾有騎著托的村民飛馳而過，車轱轆翻起土壤，沒一會兒功夫，就見他鞋子上掛滿灰塵。

視野里，他西腳隨作微了下，筆直線延上去，朱序及時收回目。

抬頭向遠方，心臟忽然咚咚重跳了兩下，奇怪極了，只是看到一雙沾滿塵土的黑皮鞋，以及蒙塵的西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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