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十月那幾天雨漫漫,蘇恩簡單在家待了幾天就乘車回了北京。
先是回戲曲班子裏見了師父,又排練了一下十一月待演的劇目,之後的那幾天,有一段時間休息。因為沒事做,恩便在家休養著了幾天花,空閑時間看看書做會普拉提。待外面天晴一些時,也收到一份上門禮。
雕有花紋的琴盒,裏面躺著的那把琵琶“青腰”。
明顯是專程保養過,此時嶄新無比。
段淮敘還算是守信,說好一周會送還給,還確實是一整周。
而且,看樣子是專程幫打理過。說實話,平時蘇恩沒怎麽自己的琵琶,有些地方都有些磨損,可去段淮敘手中走一遭,的樂反而還新了些。
上門送的應當是他私人書,戴著眼鏡西裝革履的一人,親自開一輛奔馳轎車來的。
車在這并不特別,經常見。
蘇恩只往外一眼,沒瞧見上次悉影,只問:“我五哥呢?”
書沒想這句五哥是誰,下意識稍怔一下,之後意識到可能是段淮敘,便說:“我們老板平常比較忙,這兩天有行程都不在。但他專程同我講了,說這琵琶空得送您這兒,蘇小姐有空可以檢查一下。”
蘇恩也自知在外人面前用這句稱呼不當,又往回補:“好,我知道,謝謝您,也謝謝段老板。”
書笑笑,說:“不客氣,幫蘇小姐做事是應該。不過我們先生也說怕琵琶還有什麽不妥的地方,如果有什麽磕的,可以隨時聯系他,先生在京還是認識許多這方面老師。”
蘇恩當然知曉,書這話意思是要是琵琶壞了,段淮敘可為再托人定制一把。
只是書口中簡單一句,卻令蘇恩到其中格外關照、偏袒的含義。
從旁人口中聽段淮敘這人,言,也欠人,當然了,他很幫人忙。
蘇恩原先和安嘉熙談也沒聽他這小侄兒抱怨那位叔叔,說管教嚴格、為人實在冷、不講義。有什麽事都難與他說上兩句,當然,講也或許是講不過他那種商圈打拼浸潤的老狐貍的,說家裏幾位晚輩都怕他。
可說他老狐貍,但蘇恩今年這幾次與他打道裏,實在沒出。
輕輕著懷中的“青腰”,不免細想。
相親,其實總歸講的是一個雙方覺,他倆還未正式見面,只是上次無意在江蘇見了兩面,明裏暗裏雙方都未提過聯姻此事,可料想著他應當不會對有什麽覺。
可這把琵琶送來送去,雙方的聯系反而還算是深了。
這一來二去,他莫不是對有點覺?
還以為,上次回北京後他與就該心照不宣地不聯系,再之後隨便找個契機和家裏說這門婚事不合適了。
但仔細想來,段淮敘應該也不會。
這次送琵琶也沒有親自來,蘇恩想,是他好友的妹妹,其實對的東西上心點也屬正常。由此才短暫擱下心來。
“好,謝謝您,但也許暫時不用,勞您專程跑一趟了。”
“不客氣。”
書也是很替段淮敘辦這種事,頭一回送東西給一位小姐,雖說不知與段淮敘什麽關系,但單是看蘇恩的樣子,書覺得這位小姐知又可親,格也好,他很是喜歡。
收下了東西,恩抱著“青腰”回了客廳,覺得自己應當好好向五哥道個謝,打開手機準備給他發個消息。
臨了記起,自己把他刪了。
像反弧冗長地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蘇恩有點猶豫地微微咬下,拉了微信列表好半天。
原先十二歲的時候言無忌把他微信號要著,之後興致沖沖地加上。
那時期可不興初中生玩手機,蘇恩注冊微信號也就是好玩,加完了轉頭忘了這事也就全然擱置,後來也就上大學後才正式慢慢開始用微信。
多年未聯系,一見面就是那麽嚴肅正經的時刻,又尷尬,怎麽可能會主找他。
恩回去後總無端想起雪夜那晚,段淮敘分外正經冷淡的眼神。
猶如一塊寒冰,直直墜落熾熱的巖漿。
那種做什麽壞事被大人發現後背發涼的後怕,這輩子也不想會一遍。即使後來回去也經常會問起男友有關他家裏人的事,有關段淮敘,也偶有問過,但那一次的經歷始終刻在心中。
長大後變得這麽離經叛道,蘇恩也不知該怎麽和他解釋,更不知自己有什麽立場或是必要解釋。索東想西想,直接把他微信拉黑當做從此沒認識過這個人,眼不見為淨了。
也不知這三年,他有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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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幹燥,晚風驟起。
地四環的某市立醫院後院,枝丫茂盛,豔麗繽紛的山茶也開得正好。葉厚革質,橢圓形的花葉猶如一枚枚小陀螺,乍豔卻又不會人看膩。
風輕輕吹過,站于樹前的男人黑短發也不經意被吹起,披大的他輕擡手,很細致地打理著花葉。
一旁書輕言道:“本來都說這山茶在寒冷的地方應該也開不好的,可托了先生在這每周都來打理,清花土,細心照料,今年九月降了一場寒,卻也開這麽旺盛。”
段淮敘靜看著眼前盛放的花苞,眼眸平靜:“它開得旺,是它自己生命力頑強,和別人無關。”
書打量著老板那張卻清雋的臉,白皙而又修長的指節。
不免想到他前日自己送去私人住所的那把琵琶。
他家老板總是這樣好,緒穩定,講話也不會令人不適。很有商的人,邊卻常不見異,好似不近。
可那位小姐看起來,同他很配。
其實書很想問問老板的一些私人事,譬如他的。
只是段淮敘平日看上去隨和,但并不是好相與的人,特別是聊天,不是親近的人還真從他那兒問不出什麽。他的界限很強,同他說一些平常話他會應,但這類人真要與他集走進他私人圈子,特別難。
想到這,也就算了。
這兩天段家在這兒住院,一些老病了,約了老中醫來施針。
而段淮敘正是來看母親。
照料完山茶花也就準備回住院部,臨行前他把車鑰匙給了書讓人去把車引擎預備著,正要離開前,卻意外在大廳的來往人群裏瞥見一道悉影。
蓬松的長發紮起猶如梨花的小丸子頭,土調小子配刺繡小格子馬甲,穿的是一雙淺跟小皮鞋。那一不昂貴,卻也不會太大衆,溫煦間著氣質,也有著那個年齡特有的率。
手邊拎著上半年春夏新款小菱形包,包括另外一份水果禮盒。
段淮敘有些意外,想到什麽,又暫時沒有往停車場去了。
自從上次知曉段家老太太生病的消息,蘇恩心中便也惦記著,沒兩天以後,趁著假期空提果籃前來探了。
知道這家醫院地址,也知這是人家段家注的私立醫院,算是人家自己的地方。
來了這兒蘇恩就沒有什麽顧忌的,和前臺簡單講過以後就直接往上去了病房。
前些天段家托人來請爺爺,想爺爺蘇敏學七十五高齡,坐鎮自家中藥堂,每逢周二周四才出診,其餘時候都是家中其他學徒出診。而這次段老太太生病,作為舊友的爺爺自是著急,不遠千裏前來北京親自上門去探了,也替段老太太診過脈、看過CT片子。知道病以後,也就對癥下藥替其針灸、正骨。
爺爺子骨不足以支撐長時間留宿在外,診療兩晚以後也就乘車回了江蘇。
留下方子給其他學徒在京繼續替段老太太診治,位置也就是這家私立醫院。
而蘇恩作為蘇家晚輩,人在北京當然應該親自來探一下,也就坐了車過來,還順帶買了果籃。一早知道這是段爺爺自己家有點關系的醫院,蘇恩臨行前還做了點準備,可真到了地方才知這兒的恢弘。
想到好像還有段淮敘參與投過資,一時不免去想,那這段家三房得是多有錢才能到這種程度。
也忍不住將段淮敘那抹清冷淡立的影與這兒進行聯系。心說,他應當不是那種暴發戶一般在外只知闊綽撒錢的大老。
到了地方,首先沒見著老太太,卻是見著段家三房家裏的小兒子段雅真。段雅真和蘇恩同年,都在北京上大學,只不過對方今年也才大四,就讀電影學院。
二人于專業上很是相近,所以原先家裏也有撮合他倆認識的意思。
可惜兩人實在是不來電,而且段雅真還比小,這麽多年,也就相當于做個姐弟了。
段雅真本來在看中藥單子,瞧見說:“恩姐,你也來了。”
蘇恩:“知道老太太生病,就來看看,老太太沒有什麽事?”
段雅真:“沒有,只是一些舊疾,跌打損傷方面的了,上周敷過藥,今天已經好了很多,可以下到花園去走。”
蘇恩點點頭:“那就好,我來時還擔心著太太是什麽病,竟然連走也不行。現在看來能康複就很好。”
段雅真:“是,也虧得我小叔叔經常來看候,只是上周不在,但最近都是每天來照顧。”
上周。
蘇恩不免想到,應該是段淮敘特意去江蘇請爺爺出門那兩天。
乍然提起這名字,蘇恩也沒表,只說:“那你應該也來半天了,吃過飯沒,我請你去食堂吃飯。”
醫院食堂大多都是寡淡味道,蘇恩是吃不慣的,可段雅真不怎麽挑食,從小到大,每次都是吃什麽都行。兩人去到食堂簡單點了些餐,又買了兩杯式,在座位上面對面坐下就開始聊天。
段雅真拿了個餐包咬了口,說:“還是多虧了你家老爺子紮的那兩針,本來下地都難,治了一個月也不見好,老中醫一針下去,跟奇跡再現似的。本來要留蘇爺爺多待一周,蘇爺爺待不慣,直接就走了。”
蘇恩笑笑:“我爺爺是那樣,子很軸,也只待在他那藥園子裏。你呢,這半年不是有考試,考得怎麽樣。”
“也就那樣,說起來還不如嘉熙哥那場舞考半分難。只不過嘉熙哥當時考完就直接去了國外,沒有接著考級,貌似去面試了舞蹈老師?”
說到一半,段雅真兀的意識到什麽不該說的,忐忑擡眸看一眼蘇恩,自知犯錯地抿抿。
“恩姐,你們分手有幾個月了,我或許不該提他。”
蘇恩和安嘉熙談的事只有他們同齡的一些朋友知道,再包括學校的同學。
從小玩到大的,加上太了,段雅真一時沒注意這些。
蘇恩攪了攪手裏的式,看上去對這些想得開。
“沒什麽不能提的,分手了又不是做死敵。他以後有什麽選擇也跟我沒什麽關系,不關心。”
段雅真知道兩個人當時極好,差點要私定終定了的。安嘉熙在舞蹈方面是奇才,當初在校園也是風靡一時。和蘇恩談,當時一度差點沒把校園裏的男男給羨慕壞。
一面,是校園的生都哭了,校園男神折倒神下。
另一面,男生寢室把蘇恩奉為夢中人的那群人也瘋狂控訴,表示自己心中的白月沒了。
他們配一對,那畫面有多養眼,多羨煞旁人。
只可惜,這樣相配的也沒抵過時間,大四沒畢業就那麽分了,一直到現在。如果可以,他還真希他倆能再續前緣。
段雅真不免問:“恩姐,我哥他好像真的沒有再談,而且上次出去喝酒我們看見他屏保還是你,你真的……”
他想問你真的有點惻之心也沒了。
想想蘇恩看著溫和,實則是個一意孤行的人。做了的決定不會回頭,況且這都快半年,要是想和好也早已和了,不至于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