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高三生連吃飯都只能在學校食堂里隨便應付一下。
晚飯結束,安久久坐在場上仰頭看天。
遲拓今天沒來,他們兩個人最近變了傳說中的不見其人的關系,忙到彼此發消息都得等半天才能等到回復。
遲拓外婆去世以后張神狀態一直不太好,張林現在不是中國國籍,很多事辦理起來不方便,外婆后事理一直都是張在做,最終還是沒撐住,暈倒了。
醫生說有重度焦慮中度抑郁以及營養不良,需要住院治療。
屋偏逢連夜雨,遲拓在醫院里陪護,電話那頭聲音都是啞的。
“沒什麼大事。”他說,“之前太累了,醫生讓住院兩天,正好做個檢。”
安久久躺在草坪上,晚上可能要下雨,已經起風了,天上飄著大團大團的烏云:“你晚上還來晚自習嗎?”
“趕不上了。”遲拓說,“我媽晚上還有個檢查,出結果估計都得七點了。不過醫生說不用陪床,結果出來我就可以回去了。”
場上有力旺盛的高三生吃了飯在跑圈,還有些已經瘋掉的拿籃球當足球踢,笑鬧聲此起彼伏。
“要下雨了。”安久久說,“你帶傘了嗎?”
遲拓笑了一聲,應了個嗯。
兩人就都沒有再說話,安久久沒掛電話,把手機調了免提。
場上笑鬧聲和風聲帶著活人氣兒,傳到遲拓的耳朵里,讓他無端的松了一口氣。
第八章
晚上七點多,外頭醞釀了大半天的云層終于開始發威,狂風大作,電閃雷鳴,還在晚自習苦哈哈分析錯題的學生們被炸雷嚇得一激靈,大雨傾盆而下。
雨滴太大,間或還有米粒大小的冰雹,噼里啪啦地在樓下的車棚上,聲音蓋過了老師的講課聲。
班里有一瞬間的躁。
窗外宛如世界末日的暴雨景象刺激了男的腎上腺素,英語老師在講臺上用麥克風喊了兩聲沒住,索讓他們來玩接龍,每人來一句跟雨有關的英文句子。
高三生應該是全世界最希世界末日的群之一,路上隨便溜達一個喝醉了酒的大漢到他們里就能被傳喪尸圍城。
英語接龍肯定比分析錯題有意思,班里同學在暴雨里興致,笑聲不斷。
這樣的暴雨持續下了十幾分鐘,風停了,暴雨反而更加傾盆,雨滴打在教室窗戶玻璃上,噼里啪啦地像打仗。
二十分鐘后,年級主任在廣播室宣布,今天的晚自習提前下課。
接下來就是各種安全須知,讓大家不要在學校里徘徊,到家以后都在班級群里簽到。
全年級都炸了,明明只是上了一節半課,大家卻像提前畢業一樣瘋了,年級主任在廣播里廣播了八百次盡快回家不要在班里逗留,都沒有趕走這群短暫快樂的學生。
安久久也短暫地快樂了。
哪怕家里沒人,哪怕最近破事一堆,還是被快樂傳染,久違的給遲拓發了個果凍抖抖抖的表包。
遲拓那邊肯定在忙,沒有馬上回,也沒有被影響心,回家的路上全還在哼著不調的歌。
可有時候,老天總是看不慣已經谷底的人的短暫快樂,安久久到家剛和王珊珊打完電話報平安,家里就沒電了,啪得一聲整幢樓的人都在罵娘,安久久當時正一邊燒水煮面一邊玩手機,眼前一黑一激靈,手機哐得一聲掉進了還在半開不開狀態的水里。
安久久:“……”
關了火,站在廚房里長久的安靜。
那一刻心底翻涌上來的煩躁讓想把整幢樓屋子里灶臺的火全都打開,在漫天火中喊一聲恭喜發財。
可最終,什麼都沒做。
就這樣靜靜地站著,隔著廚房的窗戶看著外面的潑天大雨。
其實很吵,晚上八點鐘是正熱鬧的時候,突然停電,樓上樓下都是咒罵聲,這老破小的房子年久失修,頂樓的人在用滿問候語訴說自己停了電還得到接屋頂水的悲慘遭遇,一樓的大媽則在用同樣的問候語言問快要涌進樓道的積水。
雨仍然不知疲倦地下著,雨聲和樓道里的人聲一樣震耳聾,只有安久久這里是安靜的。
漆黑,安靜,像是每個嗜睡時期的噩夢。
說不上來是什麼心,只覺得煩躁,都不下去的煩躁,覺得天氣是狗屎,生活是狗屎,自己也是狗屎。
眼睛逐漸適應黑暗后,盯著鍋里面躺著的手機。
這個用了好多年的破手機掉到溫水里頭,用是肯定不能用了,但是不知道如果開火繼續煮會不會炸。
應該會的吧,里頭有鋰電池。
手慢吞吞地到煤氣灶的開關上,腦子被外頭的吵鬧聲弄得酸脹疼痛,心里面想看炸的念頭反而越加清晰。
父母要離婚,親爸爸說長得一臉狐相,那個平時對親親熱熱的爺爺因為一個還沒生出來的男孩子,跟媽媽說這房子就是他們的,讓媽媽別離婚,到時候把那男孩子接回家,一兒一皆大歡喜,自古以來大房都比二房有底氣。
他們家比外頭這毫無預兆下的暴雨還要荒唐。
擰開煤氣灶開關會有噼里啪啦的打火聲,黑暗里,火星的是湛藍的,最冷的,最高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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